法会结束后,师徒四人又一次前往了王宫赴宴,这一次刘伯伦明显的发现了许多在场贵族的变动,而世生没有看到李纸鸢,他只是瞧着那面色惨白的王,当日这君主对他们的态度明显要热情许多,他对行颠道长不住敬酒,另外还不停的向他打听着一些能够‘长生’之道。
世生叹了口气,果然这些人都是一样的,他这是吓破了胆,外加上平时酒色掏空了身子,眼见着大限似乎就要到了,在这王的身上,世生依稀的能瞧见以前那马商钱的影子。
转眼,七天过去,皇城内张灯结彩,百姓直夸君主圣明,法会结束后又喜上加喜,而他们又哪里知道,这其实是那皇上疾病乱投医,想要尽早摆脱当日王宴的噩梦呢?
第八十五章疯野人待嫁王妃
对于南国的百姓们来说,这一个月连续发生了两件喜事,整个南都内热闹非凡,按照风俗,君主纳妾普天同庆,届时会有盛大的庆典,主街两旁的酒楼商铺到时都要以红绸装饰,外地人行走其中,喜庆的气氛铺面而来。
这次王虽然只是迎娶侧室,不过这娶亲的规格却十分隆重,按照北方贵族的传统,新娘在结婚三日之前便不能与君主见面,且要搬到远处,等大婚之日再由君主派人迎接,迎的越远越代表男方对女方的尊重。
所以李纸鸢早早的就搬到了距离南都很远一处猎场的行宫之中,随同而来的人都在忙碌,他的父亲也在城中应酬这一个又一个的酒局,因为稍有眼光的贵族都能看出这北国的新娘娘日后定会在南国后宫占据一席之地,而北国天都此时也有复苏之势,此时拉拢交好,日后定有大用。
而李纸鸢这几天就好像生活在梦境之中一般的恍惚,那一晚王宫的变动她亲眼瞧见,后来美人僵大闹皇宫,行颠道长和世生追出宫时,她就在角落里看着,望着世生没有事,她激动的浑身颤抖。但她明白此时出现,只会叫他分身。
他就好像是书中的那些降妖除魔的道士,同她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现在一定是去追那妖魔。
此时出现,只会叫他分神,这并不是李纸鸢所希望的。
望着世生的背影,这一次她并没有请求神佛,因为她明白,世生一定会成功的。而正如她所料,雀山大战,世生在众人的帮助下,将那妖气无比强横的美人僵重新封印在了地穴之中。
而在第二次的夜宴中,李纸鸢也在暗处偷偷的望着世生出神,不知为何,她不敢现身于他重聚,那是一种莫名的恐惧,是啊,即便是现在和他说说话,那又能怎样呢?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你不情愿但却无法抵抗的事情,比如再过几天,自己就要变成这个陌生国家的王妃。
在见识过雀山矿洞之事后,李纸鸢也打听到了那些奴隶的来历,听到事实之后,李纸鸢越来越觉得这个国家的可怕之处,这个表面上歌舞升平的国家,对自己的子民爱护有加,但对那些流亡的人们却依把他们当作猪狗,甚至要将他们变成血食,只为将来能够供养出能够助南国横扫天下的杀人妖魔。
由此可见,这个国家表面上和平祥和的背后,支撑着的确实无数血腥与往死之魂。
那南国君主又岂能不知道此事?如此残酷之人,自己将来嫁给他,又哪里会有‘宁静祥和’可言呢?
尽管自己并不想,但却无力阻止。
都一样,看来全天下的贵族都没什么不一样。那一刻,李纸鸢恨毒了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正是这血给她烙上了禁锢的印记,让她一世得不到自由。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接下来的这几天里,李纸鸢一直坐在行宫的床边,望着窗外的景色,一望就是一整天,似乎周围忙碌的下人都像空气一般,而她的脑袋里面,想得都是一些漫无边际的事情。
她想起自己一路走来所看到的风景,北国的山顶此刻冰雪尚未消融,而自己眼前的窗外却是翠绿一片,就好像自己的童年。似乎孩童时的记忆也都是夏天,她从小就没有自由,他母亲死的早,当时她还年幼,却已经养成了孤僻任性的性子,她的父亲不许她走出屋子,所以她只能在空荡荡的大宅里独自玩耍,似乎当时唯一的娱乐便是逗弄笼中的鸟儿,她当时认为夏天时的鸟儿总是活蹦乱跳放声歌唱,但此时望着窗外树上的鸟儿,却明白了,原来鸟儿在笼中欢快的原因只是希望飞向自由的那一抹蓝天,确与气温无关。
窗外树上的鸟儿一边梳理着羽毛一边好奇的望着她,那一刻李纸鸢分不清身在笼中的究竟是谁。
她又想到了世生,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虽然恐怖离奇,但却比她之前生命中所有的时光加在一起还要精彩,想起那些光景,李纸鸢的脸上才会浮现出一丝的笑容。
而下人们见她这样,心中却十分的担心,如今大婚在即,这南国未来的准王妃却心事重重的样子,整天整天的不说话,连饭都很少吃,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这北方的女侯爷只不过是待嫁前的女儿家心事作祟,过些时间就好了,但谁料到几天下来她一直如此,每天望着窗外出神,偶尔还会没缘由的发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们背地里都讨论,莫非这女侯爷是前些日子失踪后受过什么刺激?这长久下去那还得了?她莫不是疯了吧?南国君主何等圣明,这娶个女疯子成何体统?
但他们毕竟是下人,纸鸢带来的贴身奴仆只剩下了小葵子一个,小葵子也试探着劝过她,不过无济于事。而老爷一直未回,他们也当真没有了办法。
好在这些事情与他们无关,几天后就是迎娶她入宫的日子,只要能让她平安入宫就好,剩下的事情,也不是他们能够管的上的了。
于是,婚前的准备照常忙碌的进行着,大伙除了吃饭时去请纸鸢,其余的时候都刻意的回避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粘连出杀身之祸。
日子就这样过去,转眼,大婚之日就来到了。
那天是十九,天晴有风,丙寅月,乙丑日。宜:嫁娶,祈福,远行。忌:上梁,安葬。
天还未亮,奴婢们就忙活了起来,出嫁需要的事物早就准备得当,她们赶在亥时过后用红玫瑰的温水为李纸鸢洗了脚,水盆底下还沉淀着金粉,寓意登金吉祥。随后李纸鸢穿着红衣,梳妆整齐之后,她茫然的望着镜中的自己,那样的陌生。
天色蒙蒙亮,门外云龙寺的和尚们唱起了祈福的经文,那经文之声惊醒了林中的鸟儿,眼见着东方天际红日破晓,只瞧着猎场官道上走来了长长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足有五百人,队伍之前乃是鼓乐官,他们一边演奏着欢快的曲子一边高声吆喝着号子,后面是骑兵,官兵身着新衣骑着骏马,威风十足,之后是迎亲的马车,八匹膘肥体硕的白马浑身没有一丝杂毛,此时也是披红挂绸,拉着一辆精致的风头车慢慢的走着,再后来便是随行的宫女,她们手持花篮,篮中装满花瓣干果,一路一边走一边撒,浩浩荡荡的出了南都,带着百姓们的祝福和欢呼之声朝着猎场行宫走来。
到了那猎场之后,领头的礼官上前报了好说了些吉利话,之后李纸鸢茫然的被一群笑颜如花的宫女簇拥着走了出来,她心跳加速,根本没有准备好,也根本没有听清这些人说的是什么。
人实在太多了,脸上都挂着一样的笑容。在李纸鸢的眼里,那些笑容连成了一片,这让她开始感到害怕。
直到她被扶上了马车,迎亲队伍欢呼着往回走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
就这样,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梦想,自己的青春,自己的人生就这样被定义了么?
这条路就这样走了?
就这样,从北国贵族到南国王妃,就这样,从猎场行宫到南都王宫,就这样,从一个笼子走进了另一个笼子?
迎亲队伍中欢呼不断,歌舞声声,而马车内,李纸鸢颤抖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就这样,没有了自己,没有了选择?
他想哭,却如鲠在喉,怎么也哭不出来,只能不停的颤抖着,仿佛没了魂灵,连希望也渐行渐远。
尽管就是这样,尽管只能这样,但为什么,心中却还是这么的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始终飞不出这自己最不想要的生活?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李纸鸢的胃里开始翻滚,心开始疼,一刀一刀,在喜庆的歌舞声中,所有的过往,过往的向往,向往的自由仿佛都变成了刀子,开始扎她的心,那种疼最伤人,因为哭不出,也叫不来。
而迎亲的队伍哪里明白这新王妃的心事,他们牟足了劲儿呼喊着号子,吹打着乐器,歌声嘹亮,越岭翻山,然而就在走了半个时辰之后,走在最前面的礼官却愣住了,但见那官道当中,不知何时竟被摆放了一张竹床。
床上面躺着一个人,床边还坐着两个人,这三个人皆以兽皮裹身,脸上脏兮兮的,横七竖八涂抹着一道道的油彩,他们发型怪异,两个披头散发扎着无数小辫子,另外一个头发奇短,毛毛草草的撑死只有一寸长,活脱脱那些不开化野人山贼般的打扮。
躺着那个单手支着头似乎在睡觉,坐着的那两人一人捧着一个大酒坛,另外一人则拿着一块野猪后腿,一边啃着肉一边嘻嘻的笑着。
见那皇城近五百人的迎亲队伍停了下来,只见那个捧着酒坛的汉子大声喊道:“此山爷们儿栽,此路爷们儿开!”
他喊了两句之后,那个躺在床上的野人跟着喊道:“要想从此过,听我说明白!”
他喊完之后,只见那个拿着猪腿的野人站起了身,狠狠的咬了咬一口肉后,一边嚼着一边举起了一根缠满了尖刺的铁棒子指着迎亲的队伍大声笑道:“别的爷不要,留下娘们儿来!!”
第八十六章抢皇亲还你自由
……
见到官道上居然冒出了这么三个东西,迎亲的队伍所有人都愣了,他们实在不敢想象,在南国的地头上,居然还有人敢抢皇亲,而且就三个人。
这种事情当真闻所未闻,甚至连想都不敢想,所以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而见到他们愣在了那里,有的人还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个躺着的野人坐起了身,叹了口气然后低声骂道:“死酒鬼,都怪你想出的这破词儿,比师叔作的诗还不靠谱,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而那个捧着酒坛的‘野人’则小声说道:“闭嘴,不这么说哪有魄力?另外别忘了咱们现在是山贼,山贼要个屁文化?而且你要怪就怪世生,馊主意是这小子出的。”
没错了,这三人正是斗米观游手好闲三兄弟。
原来,世生在知道了那李纸鸢的苦衷之后,还是决定帮她一把,虽然这么做十分冒险,如果出了岔子的话,那无疑会将斗米观和南国刚刚建起的关系彻底踩碎。
而世生却觉得自己必须这样做,做出这个决定不单单是因为李纸鸢曾经救过他,而且更还有世生对自己之后人生的态度。
在地穴中世生明确了心智,他决定以后的日子绝对不能随波逐流对命运低头,既然想做,那就要做的彻底,以免日后想起心生悔恨。
从前的日子他绝不再想,以后的日子他要活的狂妄。
只有这样,才能在乱世中把握自己的命运,让自己不再迷茫。
于是,他便做出了这个决定,刘伯伦和李寒山身为兄弟,外加上也对那纸鸢侯爷的身世有些唏嘘,外加上这次云龙寺事件中李纸鸢也帮了他们不少忙,所以他们身为男儿自然要回报。
于是,一个看似荒唐的计划慢慢成形。
既然李纸鸢不能名正言顺的逃脱婚约,那索性就来个马贼抢亲好了。
只不过,他们的这个出场看上去似乎完全就是痴人说梦以卵击石,见到迎亲队伍里的官兵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礼官便皱了皱眉头。要知道这可是君王大婚,吉不吉利暂且不说,单说成何体统?如果传出去的话,那王家的威严何在?
他料想这三个‘野人’不过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疯贼脏汉,于是便咳嗽了一声,示意众人莫笑,然后走上前去大声说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贼子?可知道车上坐的是谁么?”
“当然知道。”只见世生哈哈大笑,然后粗着嗓子说道:“不就是哪皇帝没过门的媳妇么?”
“知道你们居然还胆敢劫亲?!”那礼官气的浑身直颤,他大声骂道:“莫不是你们不想活了?你们几个疯汉到底凭的什么?”
“就凭这个!”只见世生忽然没有任何征兆的跳起了老高,众人心中一惊,只见世生在半空之中运气了《化生金丹经》的功夫,将手中缠满了尖刺的揭窗猛甩了出去,寒芒一闪,那揭窗旋转着砸在了路边一个两人高的巨石之上。
轰的一声!
那巨石竟被夹杂着卷枝剑气的揭窗砸碎,碎石飞溅!
直到这时,迎亲的队伍中再也没有一人敢小瞧了这三人,因为他们看的出来,这三个‘野人’并非什么疯汉,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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