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世生将棺材杵在了地上的时候,那被击落的家伙登时瑟瑟发抖,而世生这会儿才发现,原来这是两条小蛇。
这两条蛇生的倒也奇特,通体光滑没有一丝花纹,雪白的身上泛着绿光,竟是隐隐的透明状,而世生见果真只是两只扑通的妖怪,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便沉声说道:“尔等小妖,为何夜上太白山?究竟是何缘由,还不速速道来?”
那两条蛇精受了世生一击本来就伤的不轻,此时又感知到了那口怪棺材里要命的杀意,登时缓过了劲儿来,看来今儿晚上是遇见煞星了。生命悬于一线,它们哪还敢有半点犹豫?于是这两条蛇妖连忙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幻化成了人形,是两个身着白衣绿裤的癞头小童。
两个小妖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年纪,相貌如出一辙,左手边那个比右手边那个高出半头,虽然是孩童的相貌,但这俩小妖的人形生的实在有些不敢恭维,蒜头鼻鼻孔朝天,豆大的眼睛,没眉毛,脸上麻子坑坑洼洼,厚嘴唇,从中呲出几颗尖黄牙。
只见那两个小妖一头跪在了地上,此时正对着世生捣蒜似的磕头,并不住求饶道:“神仙老爷饶命,神仙老爷饶命,小妖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虽然知道他们的皮囊乃是幻化而来,但世生见这俩小妖吓得屁滚尿流,也就将语气放缓了些,只见他说道:“你们到底是谁,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只见右手边的那小妖刚想说话,而左手边的那小妖则忙用手肘杵了它一下,之后忙抬头堆笑道:“回神仙老爷,我们兄弟乃是闾山两个天生地长的精灵,爹娘还没来得及取名字便去了,所以同道都称我们为‘玉莽兄弟’。今夜游历到此无名高山,见山峦起伏壮丽,便起了想要上山赏风望景的念头,不想竟打扰了神仙老爷的修行,当真是罪过,还请神仙老爷看在我兄弟从未害过人的份上扰我俩一命,神仙老爷不杀之恩,日后我两兄弟定会全力报答,待我们得道之日,也好将神仙老爷之威名传告天下,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这小妖还挺会说话,一番话中奉承之情溢于言表,还没等世生答应放过他们便已经开口致谢,到让世生也无法再萌生杀意。
不过世生岂是傻子?他望着那牙尖嘴利满口抹油的小妖,自然知道它这话里有诈,这长白山号称北方圣山,即便是妖怪又怎能不知道?所以,这俩小鬼绝非向它们所说的那样只是‘游历到此’这么简单。
不过这会儿,世生倒也没心情去管它们为什么深夜上山了,放在以前,他也许会将它们教训一顿,并且逼问缘由,但今晚确是不同,一是因为心性变化,二则是因为他听到了这俩妖怪的名字后,心中忽然涌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它俩,但世生居然觉得它俩身上的气倒是有些熟悉,待到那小妖说完之后,世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还记得之前世生在第二次‘时空穿梭’时,曾到了三十年前的北国,而在那个年代,世生曾杀了一条混在北国助那昏君糟蹋少女的蛇妖‘白玉莽’,记得当时世生杀那白玉莽前,那蛇妖确实向他求饶,只道山中尚有二子年幼,还求世生饶它一条妖命。
而因这妖怪想害自己的母亲乌兰,所以世生心中震怒又怎能放过它?这才一击将其了账,从而引出了后来‘行笑长街惑昏君’的那一节。
时空的错乱了断了因果也造就了因果,虽然世生只在那画中待了一天,但现实的光阴至此已经过了三十年,此时见到这俩小妖自报家门之后,世生不由得叹了口气,真是冤孽,想不到今夜居然让他遇到了那妖怪的后代。
而那白玉莽害人终害己,死的是罪有应得,世生当时没有折磨他就已经够给它面子了,可此时在遇到那蛇妖的孩子之后,世生的心里仍是滋生出了一丝愧疚,特别是在这里,特别是在听那小妖说了‘名字还没来得及给它们取时,父母便去了’这句话之后。
那一刻,世生不知该说些什么,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俩小妖和他的身世也是一样,皆为无父无母孤苦伶仃,而白玉莽正是世生所杀,那妖怪虽然该杀,但这俩小妖确是无辜,所以,世生心中情绪复杂,隐约觉得对它们不住,又怎能再为难他们?
想到了此处,世生便开口叹道:“你们真的没害过人么?”
那小妖连忙说道:“神仙老爷明鉴,小的自然不敢蒙骗老爷,如果我害过人,就叫我让老爷的佩刀一刀两断便是。”
见它说的真切,而世生也越看他们越可怜,如今大战在即,所以世生也不想多生事端,于是便轻叹了一声,对着那小妖说道:“如此的话,那我就不为难你们了,我且问你们,你们可想修行?”
听罢此言之后,那两只小妖眼前一亮,连忙说道:“做梦都想,但苦于没有机缘,所以我俩浑浑噩噩三十余载,一只不得法门。”
“既然是这样的话。”世生说道:“我可以教你们,但不是现在……半年之后,如果人间仍在的话,你们就到岐山的孔雀寨找我,我会传你们法术,助你们修成正果。”
“多谢神仙!!”两小妖大喜过望,连忙对着世生不停磕头,而世生摆了摆手,对着他们说道:“不用谢我,我这么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补偿,但是,我要你们发个毒誓在此,如果日后你们行妖作恶肆意害人的话,非但得不到我的传授,更会受扒皮抽筋之苦。”
两小妖先是一愣,随后满心应承了下来,左边那个小妖奉承道:“神仙老爷,小的方才已经发过誓了,所以让我弟弟单独起誓便好。”
世生哪里有这闲工夫跟他们磨牙?于是便挥了挥手,待那小一些的妖怪发了誓后,世生便让他们速速离开此地,不得再次接近。
而那俩小妖见性命保住了,也不敢再次逗留,于是给世生又磕了仨头之后,这才化作一道绿芒屁滚尿流的飞下了山去。
一场小插曲过后,夜色仍静,而世生见那俩小妖走了之后,也就扛着棺材又往回走,而他并不知道,那‘玉莽兄弟’虽然嘴上说要离开,事实上却仍没有走远,下了山之后,两妖又朝西飞了近两里多地,这才落在了地上,只见那小一些的妖怪不住抱怨着:“大哥,可吓死我了,长白山上怎么有这么厉害的家伙?你说他要是发现了咱俩撒谎,会不会赶过来追杀咱们?”
“怕什么。”只见那大一些的小妖说道:“哄骗这种土包子简直太容易了,嘿,小爷略施小计便把他唬的一愣一愣的,一看就是个只有蛮力的杂种。”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只见那小妖问道:“不管怎么说,那人实在太厉害了,那山上的‘宝贝’咱们还要不要了?”
前文书讲过,这妖怪名为‘白玉莽’,乃是天地间的一种灵物,其灵性特殊,脖颈处的皮肤天生能分泌一种能感知到其他‘天材地宝’的汗汁,这个是真的,古时候南方有专门发天地财的‘憋宝’客,专门捕捉训练这种蟒蛇助其寻找未出世的‘天材地宝’,不过这种蛇到后世之时已经绝种,只有乡间野话中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话说正因这天生的特殊材质,三十年前的蛇妖才会有包括隐身竹杖等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来哄骗那昏君。而这玉莽兄弟今夜到此,也正是为了上长白寻宝,其实它俩早就打起长白山的主意了,半年之前,它俩路过此地,忽然头后生出血汗,原来是受那‘十二天星锁鬼国’的阵法影响,因为那阵法中尚有‘九珠乱星掸’压着,但两妖不知真相,只道山中有宝,便上山去寻。
可是那一次它们差点把命搭进去,原来他们在山中碰见了奇异猛兽袭击,而两妖道行尚浅,所以只好逃走,又吃人修行了半年这才重新杀了回来。
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了,且见那小妖哼了一声,然后冷笑道:“要,怎么不要了?哼哼,白头佬说的倒是轻松,但我看他定是要打那山中宝贝的主意,要不然他又怎能许诺要交咱俩法术?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嘿嘿,他觉得自己聪明,但我比他更睿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现在就在这儿按兵不动,等那厮取了宝贝之后,咱们再给他来个防不胜防,哈哈,你说怎么样?”
“好是好。”只见另一个小妖说道:“但是大哥你刚才也不能光让我发毒誓啊,吓死我了都。”
“发个誓就跟喝口凉水有什么区别?”只见那小妖笑道:“你还信这鬼话啊,如果誓言管用,那还要神仙干什么?”
现如今聚在长白山上的因果当真越来越多了,看来这座塞北圣山在这些日子将注定无法太平,且不管那两个小妖如何在山外痴妖说梦,单说说世生,在下山之后,世生回到了木屋之中,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对两人一说,见闯山的不是乔子目,李寒山和纸鸢也同样松了口气,毕竟李寒山还没有悟出那‘八荒尽荡’的真意,还有两天,如果那老贼在两天之后出现就再好不过了。
而也许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世生刚回到屋子,连屁股都没来得及坐热的时候,他和李寒山忽然又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自远处赶来。
相比之前,世生和李寒山此间脸上皆是喜悦,因为这是刘伯伦的精神之力!
“醉鬼回来了!!”世生又站起了身,心中想道,这醉鬼果然是言出必行,说是三天便归,此间刚刚丑时,三天之期才过了一点,他便取回了黄巢剑。
想到了此处,世生忙起身同小白一起出门,来到了林子口儿,循着这股精神之力朝南望去,果不其然,在那茫茫夜色之下,一道白光朝此疾行而来,那光来的好快,一路将身后雪地拉出了一条沟渠,雪花滚滚白烟飞溅。
等他们在跑近了一些,世生只见那白光之中,刘伯伦光着膀子撒腿狂奔,他这一次没有骑白驴,反而是让那白驴骑坐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原来,刘伯伦在寻那黄巢的陵墓时已经用了大把的光景,为了能及时赶回北方同众人汇合,所以刘伯伦只好背着白驴使出精神之力全力赶路。
一直以来都是刘伯伦骑白驴,而此间却是白驴骑刘伯伦,这景象多少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世生当即抛出一张燃烧的符纸为他引路,只见刘伯伦一路狂奔到了世生的面前,刹住了脚后,将白驴往地上一放,便劈头盖脸的问道:“我回来晚没,看样子,那老混蛋还没来么?”
世生点了点头,对着他说道:“没呢,回来够快的,事情办妥了?”
在听到一切无碍之后,只见刘伯伦嘿嘿一笑,这才擦了把头上的汗,从怀中取出了一道黄符递给了世生笑道:“那还用说,我办事什么时候出现过差错?给,这是用你的符抽出的图南师兄的剑魂。”
接过了那张黄符之后,世生牵挂的一桩心事终于了了,话说在这三日里,世生其实一直很担心,因为那消业剑魂能杀人八百万,而黄巢要杀的人也是八百万,所以,世生真怕当这八百万人杀完之后,那剑魂会因此烟消云散。
所以,当刘伯伦带回了剑魂之后,世生终于能长出一口气,看来即便是杀够了数,这剑魂仍没有散啊,可世生哪里知道,那剑魂之所以没有消失其实另有起因呢?当然了,此事与世生无关,所以也就抛去不谈。
世生当时呆呆的望着手中那道符,这里面装着的是陈图南的剑魂,而图南师兄现在又怎么样了呢?想到了此处,世生心中忽然一动,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而就在这时,且见那被刘伯伦放在地上的白驴娘子叫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不就骑你一会儿么?至于这摔老娘?好,你给我等着,下次你骑我的时候我要不把你扔茅坑里去,我都……嗯?怎么回事儿,怎么又有一股贱人味儿?”
原来方才刘伯伦放它下地的时候手重了些,导致它没站稳坐在了地上,刘伯伦苦笑了一下,然后对着他说道:“什么贱人味儿,我是放了个屁,但也不至于让你这么骂啊。”
“谁说你了。”只见白驴娘子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她以人形四处闻了闻后,脸色骤变,那一刻,她立马转身朝东跑去,众人见状有些不对,于是也就跟了上去,如此跑了好长一段路,世生忽然发现,远处的雪地里竟倒着一个人。
那好像是个女人,此间晕倒在雪中,被白雪淹了大半个身子,如果不是白驴的话,恐怕真的没人能注意到她的存在。
而见到那个身影后,刘伯伦登时僵在了原地,只见他嘴巴半张着,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那情绪中,有惊讶,有慌张,但更多的,确是自责。
因为那个女人,正是花魁娘子弄青霜。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个娇滴滴的花魁,居然真的没有放弃,而一路跟上来了!
且见那白驴来到了弄青霜的面前,望着那已经昏厥了的弄青霜,这一次,她倒没有像以前那样发怒,而是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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