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城后,世生先往西走,因为他要报答大妹给一个落魄的人送吃的,话不多说,世生一路来到了西门,这里属于城中的风化地带,两旁妓寨赌坊林立,在赌徒们的大声吆喝中,有不少衣着暴露的女子正倚在窗全,对着外面行人大送秋波。
世生漫步街上,四下寻找那人的时候正好路过一间饭馆,只听里面传来了一阵骚动之声:“滚滚滚!你这造瘟的疯汉,想蹭吃蹭喝也不打听打听,我们东家这‘醉仙居’是谁罩着的,还敢胡言乱语,我把你腿打断你信不信?”
好像是打架了,世生转头望去,就在这时,只见那饭馆之内默默的走出了一人,那人看上去三十往下,一身破烂的衣衫,脚踏芒鞋披头散发,而当他在哄笑中走出饭馆,之后默默坐在了店对面的一个磨盘边上,用手掌支着自己的额头,先是叹了口气,随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世生瞧他穿的破烂,一身的袍子已经分辨不出原色如何,头发散着,脚上的鞋子也破了好几个洞,整条街上虽然也有些穷人,但定数他穿的最破,简直比乞丐还要寒酸,不管怎样,人家乞丐还有几口袋破烂以及一身的棉袄呢。
不过世生可不会鄙视穷人,因为他小的时候,说老实话也这德行。
看来,那大妹让自己带干粮的人,便是他了吧。想到了此处,他便慢慢的走了过去,发现那人还在自顾自的傻笑,于是便俯下了身来,蹲在那人身前对着他说道:“你,你可是最惨的人么?”
说出这句话后,世生都觉得自己很缺心眼儿,而那人抬起了头,同他对视了一眼之后,世生发现他浑浊的眼中好像写满了忧郁的神情,但虽然眼中面馆,但这人的脸上却是在笑,只见他微笑着对世生说道:“我倒是觉得这世上还有许多比我惨的人……但是我却救不了他们。”
这人说话很轻,但字字清晰,应该就是他了。想到了此处,世生便从怀中取出了两只饼子递给了那人说道:“这是大妹托我给你的,她自己来不了了,所以让我转达你,千万莫要轻生,不管什么事都有过去的一天。”
而那人见到饼子之后,眼中稍微流露出了一丝暖意,于是他先是拱了拱手,随后接过了那两个饼子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人的吃相,与世生有的一拼,世生心中叹道:看来他真的饿了。
两个饼子很快被吃了个干净,随后那人一抹嘴,冲着世生笑道:“多谢多谢,有劳仁兄了,只不过,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劳烦你托我回话给乌兰姑娘,就说在下谢过姑娘好意,但我初到北国的那天她确实是误会了,我虽没用,但这条命尚有未解之惑,自然不会寻那短见。”
“你为何自己不同她说呢?”世生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不知她的住处么,你,她,她……你说什么?!”
那人见世生突然满脸的惊骇,于是便对着他又将话重复了一遍,而世生当时身体已经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一个让他无比激动的念头涌上心头,只见他慌忙说道:“不是,我是问你,刚才你叫那‘大妹’什么?”
“乌兰姑娘。”只见那汉子说道:“裁缝店的姬乌兰,乌兰姑娘啊。”
姬乌兰,这个名字对于世生来说是那么的熟悉也是那么的陌生,因为这正是他那没见过面的生母之名!
怎么会,怎么会?
世生身上的汗一层层往外冒,心中万点震惊之余,脑海里都是那‘大妹’的脸和笑容,而就在这时,世生又望了望四周,心想道:绝不会,这是《实相图》带给我的,所以绝不会是重名那样简单,莫非,莫非这里真的是曾经的北国?!
我想起来了!北国的君王好像确实有不让臣民们直呼其号的忌讳!
虽然城门尚在修建,但此时世生瞧着四周景象,当真是越看越像自己的故乡,《实相图》能够穿梭时空,而他第二的旅行,竟然是曾经的北国,那个给他吃的的‘大妹’,竟是他的母亲!!
难怪我从她身上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温暖。
想到了此处之后,世生的鼻子一酸,一滴眼泪竟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母亲,那是我的母亲,原来,原来她是这个样子的,原来……原来我还能见到她,原来,原来我真的不是天生地长的野小子。
多少年了,父母对于世生而言,都只是午夜梦回时那模糊的影子,他们在梦中朝着世生招手,而世生却瞧不见他们的模样,而这么多年过去,曾经的少年早已长大成熟,但对母亲的思念与悲伤却仍潜藏心中,此时此刻,温柔的大妹慢慢的与梦中母亲的容貌相重叠,世生又怎能不激动落泪?
那是我的母亲,那就是我世生的母亲。
世生的眼泪刷刷的流,曾经冒着风雪极寒孤身行走在皑皑天地中的少年如今终于找到了归宿,没人知道这泪水中究竟夹杂了多少辛酸,他身前坐着的那个男人自然也不明白。那男子见世生毫无征兆的哭了,而且还哭的如此伤心,便对着他轻声说道:“兄弟,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世生回过了神来,伤心过后,世生心中满是激动,因为现在的他当真很感谢这实相图能带他来到这里,因为他终于圆了自己曾经那遥不可及的梦,想到了此处,他便用手背抹了把眼泪,随后对着那汉子叹道:“只是想起了一件想哭的事,对了,还未请教兄弟你的名号,请问兄弟高姓大名。”
世生只是随口一问,哪成想这汉子回答的话语所带给他的震撼,竟比他得知生母之事更加的震撼。
只见那披头散发的男子笑了笑,随后对着他抱了抱拳,说道:“在下斗米行笑,是个浪迹天涯的落魄道士。”
心跳加速,瞳孔回缩!
在听到了这句话后,世生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忍不住竟迅速跳起身来!
斗米行笑,他竟然就是行笑!也就是我的父亲?!想到了此处,世生忙再次仔细打量,且见这男子满头乱发,一张脸的脸型和自己也有几分相似,眉毛与眼睛那块尤其相像,身上的破烂衣衫依稀也真是斗米观的道袍,看来他说的没错,可,可怎么会是这样?
想到了此处,世生脱口而出:“你是行笑?!”
行笑见世生语气不对,便用忧郁的双目望了望世生,脸上仍是笑呵呵的说道:“怎么,兄弟听过行笑的拙名么?”
“不。”世生下意识的颤道:“不知道。”
说实话,连世生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说,要知道行笑可是他的父亲,也是他曾经无限向往的前辈,当年雀山地穴,他正是得了行笑的遗篇才保住了性命,而且在老一辈人的口中,自己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也是当年唯一可以对抗入了魔的秦沉浮,甚至是那魔头这一生唯一敬佩的人物。
可为何,为何世生在见到了行笑之后,心中的第一反应竟是害怕呢?
是的,他真的害怕了,那种恐惧来源于内心,伴随着恐惧的,还有说不清的酸楚,甚至愤怒。
并不是因为行笑现在衣着落魄,而是自打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世生的心中,其实一直都没有原谅行笑。
理由很简单,就是因为他当年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让母亲一人苦苦等待,直到死都没有再见他一面。
母亲一直以为他能回来,可他呢?!
哪怕当年他同她说出实情呢?又怎会让母亲连到最后都没有如愿?长白山到此,以他的功力,也就一个时辰便能到啊!只是一个时辰,难道他连一个时辰都没有么!?
纵然行笑有他的责任他的理由,但此间再穿梭时空见到他后,世生却仍无法立刻就解开这个心结,起码现在,他无法对行笑说出实情。
他的脑子忽然好乱,原来《实相图》将他带到的,正是三十余年前,妖星还未现世的那一年!
在这里,世生要得到第二滴眼泪,而他要面对的,不再是杀人八百万的神仙转世,确是自己年轻的父母双亲。
这真是一次即温馨又残酷的旅途,命运因果也当真无法预料,等待着他的,又将是怎样的遭遇呢?
而听了世生的话后,那行笑也没说什么,只是对着他点头说道:“即是如此,看来是我多心啦,对了,也未请教兄弟你的姓名呢。”
“我现在是个无姓无名的旅者。”世生有些心酸的叹道:“行笑道长,恕我多言,您即是一名云游道人,为何沦落于此?而且,方才那酒楼内的小二为何要如此对您?”
行笑又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后,这才说道:“我见兄弟也应是江湖中人,所以告诉你也无妨,你可知最近这城中出了件怪事?”
第三百一十七章惊愕处行笑乌兰
世生没说话,只是心情复杂的听自己这年轻的‘父亲’自顾自的说起了这件发生在他出生之前的北国怪事。
“城内似有妖邪。”只见那行笑道长叹道:“兄弟你相信世上有妖邪一说么?”
世生点了点头,他当然相信了,因为他可以说就是在妖怪堆里一路长大的,不过妖怪大举在人间出现,还是在妖星升空之后的乱世,曾经的江湖以武为主,因为那个时候斗米观云龙寺等修真势力还没有契机广收门徒。
虽然每个时代都有妖魔鬼怪,但这些妖怪大多道行低微,且藏于山林之内,很少有明目张胆敢冒泡儿的,特别是在这王城之内。
所以世生听罢此言后,便忍不住说道:“什么样的妖怪?”
只见那行笑道长揉了揉自己的下巴,然后说道:“我是三日前到的城,所以也对此不慎了解,但是那妖气绝不会错,而且这三日城内怪事频发,但城中官府却不管不问,这就有些蹊跷了……”
正如行笑所说,他是三天前到的北国城,而他与世生‘非亲非故’,所以自然不会将自己为何到此告诉世生。
可他不说,世生却也能猜出个大概。
因为关于行笑的事情,早在当年斗米观惊变之夜时,鸭子道长行幻便已将当时行笑的足迹为世人挑明说清,鸭子道长说的很清楚,这一年的行笑是因为心中对‘道’的困惑纠缠,这才离开了斗米观,独身前往‘极北苦寒之地’修行本心。
而极北苦寒之地身处蛮夷,距离这北国并不算远,按照时间上来看,此时的行笑应当已经在极北完成了修业,这才出现在了北国之中。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世生瞧他满眼的神情中占满了疑惑和忧郁,言行举止甚至给人一种略微自卑之感,这可与世生所知道有关他的传说大相径庭。
一个冠绝天下的绝世高手,为何会有这种气质?
而就在世生满心疑惑的时候,行笑道长已经慢慢的说起了此事,他对世生讲,自己是在五日之前来到北国的,那一夜正好是月圆,行笑没有盘缠只能睡在街上,耳听得街上更夫打罢三更三点,只见一股卷着黑气的旋风自西北方向的天空出现,那旋风在街上转了好一阵这才往离开,而第二天一大早,城北一户人家里就传来了凄厉的哭声。
那是一位老妇,当时她跪在自家门前,粗裙之上沾染了片片血污,赶早出来谋生的百姓们见到这一幕后便围上了前去,而行笑也在其中,见这老妇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便有好事者问她发生了何事?
而那老妇不住哭啼着说道,昨夜家中似乎近了天杀的贼人,将她女儿残忍害死,今晨当她叫女儿起床做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可怜这老妇一把年纪,平日里只与女儿相依为命,不想到头来确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何尝不让人心酸?
都是街坊住着,大伙听完了之后,对这老妇同情之余,不由得对那丧尽天良之贼人恨得牙根直痒,而就在这时,已经有人领着一伙儿官差到了,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伙官差从屋子里将女尸抬出,那受害者看上去不到十四,圆圆的脸蛋铁青,两只眼睛就这样向上瞪着,而她的小腹之上一片殷红,显是被人用利器所害。
那老妇见自己女儿尸体,再次嚎啕大哭,百姓们义愤填膺,官兵们维持着秩序,而就在这混乱的场面中,行笑道长却没有紧缩。
“我在那尸体之上感觉到了一丝妖气。”行笑道长说道此处之后,便对着世生叹道:“恐怕那女孩儿的遇害同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见此一幕之后,行笑道长便下意识的同别人攀话儿,这才从百姓口中得知,原来类似的案件在这些日子里已经发生了四起,受害的全都是城内的少女,那歹人行凶的手段十分诡异,四起案中,只有一名少女存活了下来,但也受了莫大的刺激而疯掉了。
这也难怪,不管在什么时候,女人的贞洁永远都是最宝贵的,那女子被歹徒侮辱,即便不杀她也断了她的未来,当时有街坊安慰她,问她那歹人长什么样子,而那神志不清的女孩不住的摇头,从始至终只反复不停的说着一句话:“鬼,我看不见,放开我,放开我!有鬼,有鬼!”
看来她是真疯了,而没过两天,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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