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没有想到,刚刚出去就碰见站在回廊上的陈阿娇。
郭舍人停下来给陈阿娇见礼,一张脸差点没笑出花儿来,当初差点得罪了陈阿娇,还好张汤拉着自己救了她,不然以后这日子可是不好过了啊。
“老郭给夫人贺喜,夫人长乐无极。”
“郭舍人这喜笑颜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好事了呢。”陈阿娇不阴不阳地说着,手中掐着一朵花,随手便扔在了地上,然后往前走了一步,恰好踩中。
郭舍人见状这心底一发寒,乖乖耶,这陈皇后怎么感觉不是变得端庄了,而是更加可怕了?他打了个寒战,抖了抖肩膀,讪笑道:“夫人说笑了,以前是老郭我有眼无珠,还望夫人您大人大量……”
陈阿娇也不过就是吓吓他,看他吓得连声音都抖了,反倒掩唇笑起来,“郭舍人,得了吧,往昔的事情哪里能怪你,陛下那边好生伺候着便是了。”
郭舍人点头如捣蒜,正想要直接走了,却想起背后的江充,于是解释道:“这人是诣阙来的,好像叫什么江充,陛下让我安顿他一下,夫人,老郭先去了?”
江充?
陈阿娇早就看见了,不过是不动声色,便那样站着,看都没看江充一眼,像是完全无视了他,只是对郭舍人道:“郭舍人慢行。”
于是郭舍人行了个礼便退去了,只是这个时候忽然从另一边的回廊下面传来了哭声,听上去凄凄惨惨,好不可怜。
陈阿娇这边正在浓荫之下,被树木遮挡着,从回廊那边是看不清这边的,只是陈阿娇却能够从这树木的缝隙之间看到那边的情况,还当是什么人呢,这不是那上午被自己掌掴了的卫子夫吗?
脸上还留着红红的五道指印,看上去的确是柔弱而且楚楚可怜,扶着自己那假到不能再假的肚子,一路向着宣室殿哭去,陈阿娇看着差点没把自己笑倒,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实诚呢?
宣室殿也是可以随意哭闹的地方吗?
出身和所受的教育,经历的大环境,决定了一个人的涵养和情商啊。
郭舍人耸了耸肩膀,引着江充往前走,江充跟着走了几步,却忽然之间停下来转头看了陈阿娇一眼,这个声音,自己是不会记错的。
他转过头的时候,陈阿娇正在看他,不过只是那种极其平静的注视,很快又自然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下头,纤长的手指在自己的袖上拂了一下,整理一下袖口,不紧不慢道:“不入流的伎俩,怎么封她,也就是个跳梁小丑了。”
说罢,她也向着宣室殿去了。
江充这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一下收回目光,沉默着跟着郭舍人走了许久,才问道:“郭舍人,方才那位夫人……”
这就是要打听消息的意思了。
郭舍人也不避讳,江充这人是张汤引上来报事情的,他直接说道:“这位以后可是会宠冠六宫的,是个很厉害的……”
郭舍人忽然就不说了,陈阿娇的身份怎么能够胡说八道?他随意挥了挥手,“嗨,反正陈夫人你少去惹就是了。”
不过话说回来,江充这种外臣,怎么也惹不到陈皇后那里去的。
郭舍人走了,陈阿娇却接近了宣室殿,才靠近就听到了卫子夫哭哭啼啼的声音。
“陛下,妾身不知是哪里得罪了陛下新召入宫的那陈夫人,竟然当着婢女的面二话不说打了妾身,求陛下为妾身主持公道啊……”
刘彻看着不顾旁人阻拦冲进殿中的卫子夫,只觉得心火往上冒,这女人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呢?
不过陈阿娇给了卫子夫一巴掌?
他看着卫子夫那白皙无暇的脸上五道指痕,只觉得诡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身边的都是心腹近臣,他后宫的事情虽然不惧让这些人知道,但后宫的事情闹到前朝来,也是不好看,这两位夫人争风吃醋什么的,这不是让皇帝丢脸吗?
他心中阴郁,恨不能直接命人将卫子夫叉了出去,却顾念到她有身孕,于是道:“你说陈夫人打了你,可有什么证据?”
卫子夫心中的算计可毒着呢,她猜测刘彻偏袒乔姝,自己在后宫告状,肯定是讨不了好,还不如直接道宣室来,这么多外臣在,刘彻不好偏私,自己也能够惩治乔姝那贱人。
只可惜,眼光狭窄的人,永远是办不成大事的。
陈阿娇恰好到了宣室殿外,闻言直接接了一句:“证据便在此处,本夫人便是打了卫娘娘了,真是报歉得很。”
殿中有正在喝茶休息准备看戏的近臣,直接“噗”地一口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酷帅狂霸拽路线终于开启了_(:з」∠)_
这个时候怎么能够没有留言呢……(喂!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悍妃
众人知道这肯定是撞到了皇帝的宫闱秘事了;可是这正在宣室之中议事呢,总不好随便就走开了;更何况刘彻还没说让他们走;这贸然离开也不好啊,谁也没胆子去当这出头鸟;于是便假装自己是乐山大佛;还活生生地就坐在那里了。
更何况;这些近臣之中也不乏幽默之人;从听到殿外哭声开始就在心里盘算着能够看一场好戏了,没有想到这唱戏的主角竟然还是有孕的卫娘娘;简直是意外之喜;
刘彻心腹近臣之中;桑弘羊、张汤、赵禹、减宣等人都比较严谨;汲黯在刘彻看来这就是个刺儿头,也算是严谨的人物,但兒宽、枚皋二人一向喜欢看热闹,这戏一开始唱,那眼睛都亮了。
陈阿娇在外面说完那句话,便在殿外朗声道:“臣妾便是卫娘娘指证臣妾打她的证人,求见陛下。”
刘彻已经愣掉了,一个头俩大,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啊?
知道此事必须要解决,周围群臣都低着头,像是专心于眼前的卷宗,方才还在商议赵王之事,他们大约想装作自己根本没有竖着耳朵听吧?只可惜……刘彻要是看不出来这群八卦的大臣是在想什么,这么多年的皇帝还真的算是白做了。
他叹了口气:“请陈夫人进殿。”
于是陈阿娇这才款款走了进来,她是被皇帝宣进殿来的,而卫子夫是不宣而入闯进来的,这是否知礼尊君,一下便在刘彻近臣的想法之中有了自己的判断,可以说,从这一刻开始,陈阿娇已经赢了。
即便是卫子夫看上去柔柔弱弱,甚至是受害者一方,而这陈夫人看上去强势雍容,并且是害人者,但众人心中的天秤在陈阿娇进来的时候,便已经在潜意识之中偏向了更理智的陈阿娇。
这一群人都是未来会在政治舞台上大放光彩的人物,每个人都喜欢在最冷静的状态下判断事情,陈阿娇明显是这一群人的同类,一身坦然,一身坦荡,就这么光明正大,而且言语之间都透出冷静和睿智,一下就获得了众人的好感。
张汤将自己身边漆案上的茶端起来,饮了一口,压住了自己唇边的笑纹,忽然觉得,看到这样的陈阿娇,其实也很让人舒心。
恣意的,放纵的,可是又带着天生就有的克制和约束,冷静的她,端庄的她,一样地吸引人的目光。
陈阿娇便这么款款地走了进来,在刘彻的注视之下,华丽的曳地宫装,一向带着传说之中那些恃宠而骄的妃子们的风格,陈阿娇也知道自己此刻看上去就像那种人,可是她还好不容易回到了皇宫,兜兜转转一圈了,再过回小心翼翼的生活,那堆她来说是一种煎熬。
所以她选择了现在这种状态——进攻的状态。
卫子夫跪在地上,陈阿娇却只是做了一个简化的礼仪,双手举过头顶一拜,便放下了,刘彻挑眉看着她,她也挑眉回敬回去。
于是刘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陈夫人,你方才说自己就是证据,并且承认了自己掌掴卫氏一事,可是在胡言乱语?”
那一刻,刘彻真的希望陈阿娇说自己是在胡言乱语,这样自己能够找到完全的理由为陈阿娇开脱,直接让卫子夫滚蛋,可是陈阿娇居然就这样坦坦荡荡地承认了——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陈阿娇觉得刘彻可能是这样的心声:人艰不拆啊。
她自己被自己的脑补娱乐到了,脸上便开了笑意,很是随意道:“唉,臣妾原以为卫娘娘贤惠,整个大汉朝都传扬卫夫人宽厚仁爱,乃是大汉贤妃,方才臣妾自长乐宫出来,卫娘娘拉着臣妾的手说话,岂料此时臣妾恰好手指抽筋,一不小心手滑就扇了卫娘娘一耳光,臣妾当时便向卫娘娘道歉了,并解释了缘由。当时卫娘娘什么也没有说,任由臣妾走了。臣妾还愧疚极了,以为自己冲撞了娘娘,新入宫什么也不懂,正要来这边向陛下请罪,不想倒看到一向宽厚仁爱的卫娘娘……告到陛下面前了……”
陈阿娇的表情真是十足地正义,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电视剧里面那些恶毒的宫斗女配,白莲花的女主角被自己开了挂一样地碾压,无限地羞辱下去。
其实在听到“手滑”这一句的时候,周围很多人已经再次笑喷,便是刘彻当时也有些忍不住,但毕竟自己是天子,怎么能够因为这些小事就笑起来失了威仪呢?他只是一手握拳,放在自己的唇边,掩饰性地咳嗽了一两声,这才放下来,一脸郑重地看着陈阿娇。
这样撒谎都不打草稿的陈阿娇,逐渐地与小时候那个满嘴胡说八道的陈阿娇重合了起来,竟然让他觉得亲切,放在别人的身上早觉得这就是欺君之罪了。
这才是自己喜欢的阿娇。
刘彻站起来,也懒得理会身边近臣们那古怪的悄悄打量着的目光,径直走到了陈阿娇的身边,连给卫子夫一眼都欠奉,满心满眼都是她,“卫氏贤名一向远播,朕怎么觉得陈夫人这话里,带着几分酸味呢?”
这就是纯粹调笑的话了。
卫子夫早就被之前陈阿娇那一番歪理气得是一张小脸青白不定,几乎已经是七窍生烟,恨不能立刻跳起来将陈阿娇那一张脸给抓花了,这一定是自己的噩梦!乔姝,便是那陈阿娇的化身,是回来讨债的!她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当下卫子夫眼泪便簌簌地落了下来,这一次哭,倒并不全是假的,里面有一半是真,自己被那卑贱的寡妇乔姝打了,竟然还找不到人伸冤,真是委屈极了。
“陛下,妾身一个人不要紧,但妾身腹中还有孩子,还有您的血脉,臣妾死不足惜,但孩子是无辜的,此次幸而腹中胎儿无事,但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陈夫人她又岂能负担得起?”
得,终于开始拿孩子出来说事儿了,陈阿娇进殿的时候便猜到了这一招,但是这个时候她是谁?她是新进宫赐住椒房宫的宠妃,是个专横跋扈的主儿,跟自己说理?下辈子吧!
陈阿娇心中恨不能剁了她,吕后曾将戚夫人做成人彘,他日她陈阿娇也能将卫子夫做成人彘!不过当日自认垢诬她巫蛊之祸,她曾说,必要奉还。
不急,慢慢跟你玩儿。
陈阿娇掩唇一笑,却是斜视着卫子夫,故意露出了几分鄙夷的颜色,“地上凉,卫娘娘还是先起来吧,这孕妇最忌讳的就是情绪大起大落,万一惊扰了胎儿,便是砍了卫娘娘的脑袋也赔不起呢。身为嫔妃,自有保护皇嗣的责任,卫娘娘应当静心自持,不为外物所扰,胎儿原本无事,卫娘娘这么一闹,指不定还真的有事了。陛下,不如请太医来,为卫娘娘问个脉吧。”
陈阿娇这算计得很是恶毒,之前自己用卫子夫的贤名挤兑卫子夫,她为了顾全自己的名声,不得已将这一巴掌的祸害转嫁到了自己腹中的孩子身上,想要以危害皇嗣的名义治理陈阿娇,可是她却偏偏要这样一番强词夺理,就不让她痛快了!
下面善辩的几位近臣却听得津津有味,这陛下纳的新妃,口才不错啊,虽然是歪理,但细细一想,的确是有道理啊。
反倒是这卫子夫,虽然说是贤名,但是当面不予追究,转过脸来却来刘彻面前告状,这不是搞笑呢吗?
背后捅人刀子什么的,一向是君子不齿啊。
卫子夫差点被气晕过去,“你,你竟然强词夺理!”
“卫娘娘息怒,还是为娘娘请个太医来看看吧。”陈阿娇菱唇微启,却在“太医”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冷冰冰地看向了还跪在地上的卫子夫,然后弯身下去扶起她,那一刻卫子夫竟然不敢拒绝。
她不知道陈阿娇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可是如果不知道的话,她怎么会刻意加重那“太医”两字?卫子夫只觉得心惊肉跳,嗓子眼儿发干,差点腿一软跪下来。
她知道自己这一仗输了,眼前发黑,却强撑着对刘彻道:“原本是妾身考虑欠佳,一心担心着皇嗣,并非有意误解陈夫人,臣妾腹中胎儿关系未来的江山社稷,必不敢掉以轻心。臣妾误闯宣室殿,惊扰了陛下与各位大臣的军政大事,还请陛下宽恕,再请太医来必定延误陛下大事,妾身误闯已经有罪,万不敢再耽误下去,回宫再延请太医问脉。”
陈阿娇在一旁凉飕飕地说了一句:“卫娘娘此时倒是明白误闯了……”
这讽刺的意味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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