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女人怀中,瘦小的孩子眼睫颤了缠,竟睁了开来。
仿佛一朵出于凡尘的仙蕾缓缓绽放,一点一点地,女孩的眼睛缓缓睁开。就在吴暻的面前,几乎要夺了他的呼吸,夺了周围所有的光芒。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吴暻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东西!淡淡闪着萤光的紫色,仿佛最美丽夺人心魄的毒药,将阳光都收在了里面,嗜心的药剂般,闪烁着令人痴迷不可拒绝的光芒。
无法思考,吴暻现在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吸进那双眼中了,那么危险,却也那般妖媚惑人。只一眼,便深知了那里的危险,可是即便如此也舍不得躲开。理智告诉他,那是危险的,可是就是那种身体的冲动,让他控制不住地只想这么永远永远地看着,哪怕堕入地狱万劫不复,也心甘情愿。
接下来,吴暻的心中说不清纷涌而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又一个分明的念头始终在他脑中叫嚣,他突然异常地觉着女孩的眼睛与她现在的容貌根本不相称,是否,她是遇到了什么,就像四姨娘的那个真正的女儿从胎里便带了毒,这才变得蜡黄脆弱。
仿佛是初醒后的短暂迷茫,蝶翼般的眼帘扇了扇,女孩的双眸中瞬间爆发出了似乎是象征着清醒的夺目光彩,然而下一瞬却又再度黯淡了下去,仿佛又一次陷入了昏沉之中。
视线淡淡地扫过眼前的陌生人,却又直接便过去了,仿佛那根本就是空气一般,月依根本不理吴暻,懒懒地靠在木慕伊的怀中,小手微微吃力地抬着,轻轻地抚弄着怀中小狐狸的皮毛。
看着这般忽略自己的月依,吴暻暗自苦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木慕伊对于女孩的醒来颇为高兴,“依儿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样,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么?”
轻轻地摇头表示自己已然无妨,月依此刻却还是有些浑身无力不愿多动。
虽然面无表情,但吴暻仍是看出了女孩的虚弱不堪,心中疑惑愈甚,先前听着木慕伊说到房间里的血迹便有些怀疑了,现在听着木慕伊问月依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疑惑却更多地转变成了担忧,“怎么?月依妹妹身子有什么不适么?可要我去唤大夫来?”
这次木慕伊终于抬起了头,满脸的担忧,“我也不知依儿昨天到底是怎么了,昨天我回来的时候进了房间就看见依儿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听了木慕伊这话,吴暻心下一抽,急急问道,“那可有叫来大夫?情况如何?”
小心地搂着怀中的孩子,木慕伊摇摇头,“不曾叫大夫,原来还是王妈提醒我去求家主的,可是这孩子却死揪着我不肯去,最终我也无法,不过幸好昨天正好采到了页眉草还没有换掉,急急忙忙直接先喂依儿服食后,依儿一会儿便吐出一口淤血,情况到是平稳了下来。现在看着脉象似乎是已经没事了!”
吴暻只觉着这般自己的心才放了下来,来不及理会自己的反常,一对剑眉却微微蹙起,“四夫人对月依妹妹的身子怎可这般草率,有什么不适您若走不开便让王妈去说一声也好,月依妹妹还小,这要是处理不好,留下什么病根却不是不好了!”
说着话,吴暻却突然想起了昨天女孩惊人的举动。无知的小厮将那看做是巧合,武功已有小成的他却不会。那简简单单的两个动作,绝不是巧合,甚至绝不是普通人的爆发可以做得出来的。而按常理说,就着那样的功力,一巴掌下来,小厮的性命能否保住根本就没什么悬念,但其实小厮却没有任何问题,若说是留手却不太可能,毕竟就算是留手,那轻轻的力道几乎就不能称其为耳光了。那么,唯一的解释,便该是她已经力尽了,甚至是身体不能负荷那样的爆发,于是草草了结,匆匆离开。
是了,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这样想着,吴暻不禁暗自感叹,真是好特别的女孩!连带看着月依的眼神也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另一边木慕伊听了吴暻的话也不反驳,只低着头应着,而她怀中的女孩则仿佛一切都事不关己,不语不动。
这时,王妈也已将房里收拾好走了出来,即便她在房里,可是刚刚外面的两人说话并没有要避着什么,而这院子也安静,所以两人的话王妈都听在了耳里,虽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却也估摸着大少爷应该是没什么恶意的,甚至,虽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但似乎还是有些关心四夫人母女俩的。
于是,想了想,王妈还是开了口,“大少爷,不是四夫人不关心小姐,实在是便是去叫了,人也未必肯来。”
想了想,吴暻也意识到刚刚是自己太冲动了,这院子里的人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心里从来都清楚得很。苦笑一声,四夫人当年只诞下一个女孩,还体弱貌丑不讨喜,后来四夫人也渐渐失了宠,当先容不下她的,便是自己的母亲啊!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尤其是吴家这样的世家大族,人与人间最是复杂,却也最是残忍简单。上面是什么样的动向,下面的人表现得最明显。
四夫人不再得家主宠爱,连带着其他的夫人也不待见,下面的仆人们便也会顺着主子们的心意估摸着自己该如何对待风光不再的四夫人。久而久之,见着上面都暗中默许,没什么反应,那些人便也愈加张狂。这样看来,月依虽是小姐,但疾病缠身请不来大夫倒也正常,特别,之前的月依小姐到底是如何死的,所有的人都心照不宣,那么现在对于这个半路冒认的小姐,不理不睬都已经算是好的了。
稳了稳心神,吴暻看着眼前的女孩,眼睛不自觉总是溜过那双紫色的双眸,有些紧张不安,却始终都欲罢不能。轻咳一声,“那现在月依妹妹真的已经没事了么?要不要我唤大夫来?”
听着吴暻的话,木慕伊有些犹豫。月依现在看上去似乎已经是没事了,可是她不自觉地仍是放心不下。但是,长久在吴家的遭遇,让她已经有些不敢接受别人的好意,便是王妈也是因为那么多那么久暗中的照顾,她才敢偷偷去观察,去看,她是否有什么目的,是否真心。而即便每次在王妈的眼中都只看见心疼怜惜,她都依旧总是那般小心翼翼。
现在,吴家的大少爷突然出现在面前,向她伸出了援手,她更抑制不住心底的忐忑。她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但她更挣扎着,要不要相信。低头看看怀中的孩子,这个孩子真是让人放心不下,上次就昏迷了好久,好不容易那么单薄瘦弱的身子终于有了些起色,实话说她真的很担心,会不会这孩子身上真的有什么病根,会不会昨天那样的情况以后还会不断反复?
也就在木慕伊游移不定之间,那怀中一直不说话的女孩却突然出了声,“丝带!”
简单的两个字,声音全没有一般孩子的甜美清亮,却是嘶哑着仿佛要带出血一般,让本来静默的几人都蓦地一惊。
一时间,三个人的目光都直直地锁在了那女孩的身上。而也是这一眼,才让王妈突然想起了从刚刚起就一直憋在心里的一丝违和感。先前进门时,和平常一样她下意识地不太敢将视线停留在那女孩的身上,可就只那么一眼,她就感觉着有哪里不太对劲了,却因着心里想着大少爷的事儿,一直没想的起来。只是此刻下意识的看过去,看见女孩脸上那与她现在的容貌极度不符的双眸,这才猛然想起,丝带!月依小姐平日里遮着眼睛的丝带,昨天似乎被四夫人一把扯下,而今天竟不曾带上,更甚,此刻就坐在对面的大少爷双眼则直盯着那双紫色的眼眸。
下意识地倒抽一口凉气,王妈匆匆冲回屋里取了一条干净的布条,递到了月依面前。
木慕伊看着王妈手中的布条,不甚喜欢地皱皱眉,再看看怀中的孩子,却还是妥协地轻叹一声,接过布条就准备为月依系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
“等一等!”看着那布条就要围上女孩的双眼,吴暻却突然出了声。
“大少爷!”王妈为难地看着吴暻,欲言又止。
吴暻却点点头,示意没事。他当然知道为什么要将女孩的眼睛蒙起。不说那极为罕见的眸色,便是那么漂亮的眼睛,对于现在的她们也是过于危险的吧。
只是,心中始终有些惋惜,那双眼睛太美!而且不单如此,那双眼睛里看似空溟,却其实又藏了数不清的东西,没有一丝生气,却矛盾地引人无比,只想让那双眼眸中能映入自己的身影。
缓缓伸手入怀,再出来时,众人只看到吴暻的手上竟多了一条紫色的丝带。仿若传说中无缝的天衣,琉璃如水般流散在那双虽常年练武却依旧如白玉般的手上,越发得引人。只看着,便可想知,那丝带绝对是不可多得的极品。
轻叹一声,吴暻慢慢靠近月依,温柔而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丝带覆上那双魅惑的眼眸,“这么美的眼睛,真是可惜了!若一定要遮上,那就戴上这鲛绡纱吧,也只有这样的珍品,才能配得上月依妹妹啊!”
“鲛绡纱!”王妈忍不住低呼。即便她只是吴家的一介仆妇,却还是有些见识的。鲛绡纱,那是海族中的鲛人才能制成的绝品啊。海中鲛人,堕泪成珠,织水为绡。那是天赋的异禀,只有他们才能做到。但鲛人的鲛绡纱本来成品便不多,来往交易的更少,而且便是一般的鲛绡纱所织之物防火避水,不必换洗,更不提每件无论色泽手感都是上上品,所以,鲛绡纱总是极为珍贵的。
王妈到底对鲛绡纱了解的其实不多,但想也知道,能为吴家大少爷贴身收起的定不会是凡品,可是现在,大少爷却眼都不眨地便送给了这个来历不明、丑陋不堪的小女孩。这下,王妈更不明白了!
可是,对着王妈甚至还有木慕伊惊疑的眼神,吴暻却仿佛全无所觉一般,只是径自为月依将鲛绡纱系上,动作轻柔小心,仿佛此刻手中呵护的,是他全心珍藏的宝物。
对于吴暻的这一举动,月依只是先开始几不可查地一颤,眼中一道异光闪过,可是下面却也不曾有什么表示,竟是默许了吴暻的行为。
若说按她的性子,原该是不可让那样的陌生人接近自己的,更遑论用别人贴身收起,还带着他人气息的丝带覆上自己的眼睛。可是,就在看到那材质的一瞬间,她却犹豫了。她也不知是为何,只是一眼,她便认出了那是鲛绡纱所织,而就是这个认知,原本将要实行的抗拒却生生止下。
她说不清那一瞬间心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思念、悲伤,或苦或甜,翻天覆地般汹涌而来。一记重击狠狠打在心上,眼前一黑,一股热流立时涌上,口中霎时充盈着满满的腥味,眼泪顿时就要留下来。然而下一瞬,仿佛就着那一击,心被重重砸出了一个洞口,刚刚所有翻涌而来的魔障转瞬成空。
那么神奇得,只一瞬间,所有的情感就仿佛是被吸进了巨大的空洞,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那样澎湃压迫的情感,月依深深地松了口气,可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不过,全部的过程,也只不过是眨眼之间,眼色一深,生生忍住了到口的血,全然不动声色。没有什么想法,仿佛只不过是一种本能。
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有发生什么异样,只是,那双将鲛绡纱覆上自己眼睛的手,不经意之间,仿佛顿了顿。
“月依妹妹身体不适,到为兄那里好生调养可好?”已经将鲛绡纱系好,后退一步仿佛在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的吴暻,很自然地问了这么一句,让王妈木慕伊都深感诧异。
刚刚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他却将女孩脸色细微的变化看得真切,连带的,还有那隐在空气中极淡的一丝血腥味。吴暻不知月依刚刚那番变化,只当她身上旧疾复发,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浓浓的心疼,只想现在就将她带走,让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解她身上病痛。
“这……”月依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出声,仿佛只是木慕伊包在怀中的一个布娃娃,但是木慕伊却有些惊惶,有些迟疑,她摸不清吴暻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他要抢走自己唯一的孩子么?“不太好吧!”
“为何?”吴暻依旧温和有礼,可是话语间却已隐隐透着不可违抗的威严,“月依妹妹是我的妹妹,现在她身体不好,四姨娘这边条件不尽人意,到我那里也正好可以好生治疗调养,难道为人兄长的,疼妹妹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仅仅抱着怀中的孩子,木慕伊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便是站在一边的王妈也有些着急。大少爷今天真是太奇怪了,而俗话说事有反常比为妖。他要真的是疼爱妹妹,当年也不会就那么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月依小姐溺水而亡了!但是,他可是这吴家仅次于家主的人,这可如何是好!
不理两个心慌手足无措的女人,吴暻弯下身与月依同等高度,温柔宠溺真如一个疼爱幼妹的哥哥,“依儿,到哥哥那边去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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