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石桌上只有三菜一汤,竟无半点荤腥。陆司衣的厨艺自然是无可挑剔,可她既然领命负责殿下的衣食住行,这膳食一道上也算做得极有心思了,大鱼大肉对殿下的身体实在不好,当然。这也并不代表每天都要逼着她不准吃肉,至少关于师徒二人偷偷跑出去吃牛肉面时,陆司衣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或许是吃惯了这样的清淡口味,师徒二人倒也没觉得什么,张衡提着筷子悬在了半空中,不过小菜豆腐、青椒豆尖,看上去实在没有多少食欲。最后他收回了筷子,淡漠地看着心满意足的两人。嘴角微抽着说道:“我今天正式成为了这里的学生,你们……难道就没打算好好庆祝一番?”
师徒二人相视一眼。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习惯了这种清淡生活,压根就没有想到这茬。
“面馆应该还没有关门,要不……”小姑娘看了眼前的豆腐汤,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瞥了楚歌一眼,要想出去吃点好的。可得先把陆司衣对付了才行。谁知,她话还没有说完,张衡便恼火道:“面面面……又是牛肉面,我现在听到这三个字就一点胃口都没有。”
张衡四顾盼了盼,这才挑着眉尖说到:“你们知道拜月楼么?今晚。我请客!”
师徒二人相顾一视,看着此时拍着荷包满脸豪气的张衡,立即便嘿嘿笑着眼珠子直打转,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对付陆姨,惹来了今晚的东家一阵鄙视。
拜月楼位于书山东南方向,距天道学院不过两里地远,楼址也是处于这山顶上的闹世之中。因其装修华贵,食物珍馐绝美的缘故颇受学生们欢迎,当然受欢迎的原因也不止这一个。山顶里没有青楼那等蚀骨**地,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山规当前,饶是拜月楼的那位神秘幕后老板也不敢去触碰那等禁忌,但他却是从外界带了许多姿色妖娆的歌姬舞妓回来,虽只是些卖艺不卖身的平常女子,但那些在此地消遣的学生难免会趁着杯盏微摇、觥筹交错间揩揩油占占便宜什么的。
这个度把握得非常好,这些女子保持着底线,却也是放得开,不至于因为被占了便宜就要寻死觅活的。因而,那些家底殷实的所谓才子们都愿意来此消遣,这拜月楼的消费虽是极为昂贵,但生意却从未冷清过。
天宇学院里冷冷清清,师徒二人平常修炼都极为刻苦,就算偷闲也最多去百花巷里吃碗牛肉面,或者门外那个小摊上端碗凉粉回来,坐在石阶上傻呵呵地看着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他们本就少与书山之人打交道,如何又知晓这拜月楼的大名,否则,以楚歌的性格哪会带白莺来这种地方。
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楚歌牵着白莺的小手,抬头看着这栋装饰华贵,却处处花花绿绿的古香大楼,不忍皱眉,心里亦是隐隐有些不好预感,这该不会真的是那种地方吧?而白莺则是显得自然许多,睁大着眼睛四处望着,满是好奇和淡淡的兴奋。
张衡看着这犹如土包子进城的师徒二人,不禁无奈,以你们两个的身份,就算是将这栋楼包了,又有哪个敢说声不是?
正想着,他便如往常般走到了门前,塞了一张银票在他手里后便让他领着自己去先前订好的房间。谁知那平日里贼眯眯的小子此时却连连将银票塞回了张衡手里,满脸为难。
“这是什么意思?”张衡微愣,旋即脸色沉了下来。
那小厮看了看里屋,慌忙摆手说道:“张少爷,今晚楼里被人包了,您……您那房间也不例外。”说到这,他的声音便越来越小,到最后竟如同蚊呓,心害怕得罪了这位年轻的公子哥,当然,包楼的那位也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人物。
张衡大怒,心道自己今天拍着胸脯说要请那师徒吃顿大餐,谁料想到,拜月楼被人包了,竟连自己提前订好的房间都没有放过,此事好生丢面子。他咬了咬牙,却不想对这无关人员发怒,但总归是要讨个说法。
“谁这么大的胆子,撒尿都撒到我头顶上了?”
张衡冷笑,迎客的小厮心里暗暗叫苦不已,却是不敢胡乱说话,只是微埋着脑袋大汗直冒。而正在此时,一名身着红裙轻纱的美丽女子却是含笑款款而来,向着三人微微一福之后,这才站往一侧,让开了主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位,我家公子有请。”
楚歌微愣之后,这才向前苦笑说道:“要不换一家吧,我真的只是想好好吃顿饭而已。”
“有我罩着你,怕个鸟!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脾气,连我订好的房间都敢占。”说到这,他才冷冷瞥了眼红衣女子,冷笑道:“素衣姑娘,你们拜月楼这店子当真是大啊,事先订好的雅间未经本人同意,还有转出去的道理么?”
女子闻言只是微埋着脑袋保持谦恭,不开口反驳,张衡冷冷瞥了他一眼,这才负手抬头大步走进了拜月楼。楚歌牵着白莺苦笑着向那红衣女子告了声歉意之后,这才跟了进去。
拜月楼当真无愧书山第一楼的荣称,修得大气不说,这内里的装潢更是令人叹为观止,进门一张宽约三丈的赤红血顶地龙自门方绵延到内庭入口,而这段距离便是有百丈之长,而这大厅的范围便可想而知了,厅中有一假山庭院,水流经过山沟浅壑流淌至下方的清潭,一路叮咚,丝毫没有湍急嘈杂之意,反而多了几分闲适空灵。
大厅上有大量月光石雕琢而成的吊灯,下有水晶所铺的宽大舞台,墙上所挂字画皆出于名家大能之手,极品檀木桌椅无规则地安置于大厅各处,客人用餐之时皆有屏风半遮,台上美人长袖善舞,内里才人抚琴悠悠,这一幅景象当真是令人眼花缭乱,浑然忘记了这拜月楼说到底只是个吃饭的地方。
当然,这所谓穷奢欲极,豪华典雅不过是楚歌眼里看到的罢了,张衡与白莺二人只是表象得无比平静,似乎这拜月楼与那家小面馆并没有什么区别。注意到了这点,楚歌才不免脸颊微红,尴尬地咳了两声,无奈自己经过了那么多大场面,骨子里竟还是个**丝。
一曲渐终,舞姬向着台下的观众妩媚一笑,微微屈身告了一礼之后,这次退至了幕后。这里的食客都是些读书人,先前不过借着雅兴吟了几首诗词,邀了几杯浊酒,见美人离去,都是颇有风度地起身淡笑着鼓了鼓掌。
掌声渐息,小厮入厅撤去了屏风,直到此时,那些年轻的学生才注意到了站在假山旁的三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拜月楼:
第二百零八章 熟人?
本来轻松的气氛突然变得厚重起来,张衡不用说,这位张家公子哥的名气在书山可是不小,毕竟长得帅又有钱不是他的错。数十双眼睛盯着站在张衡身侧的那个青年以及小姑娘身上,而这些投来的眼神倒也没有多少恶意,同样,也没有什么善意可言。
气氛冷冽,那假山上流淌的泉水似乎都蒙上了层薄薄的冰霜,以至于水花溅落的叮咚声都显得有些刺耳。
“叛徒!”
一道略显嘶哑的低喝声率先打破了平静,能受邀坐在此地的人都是颇有名气,甚至在这寥寥数十人中都不乏青云强者。即便清楚这三人的底子,又有几个人会害怕他们?答案是当然没有,但这句叛徒却有些奇妙。
左方第一张木桌旁,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人站起了身,一双透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楚歌,有些咬牙切齿,看上去颇为不忿,却是没有几个人一时间明白过来。你这王梁已是青云九十二子,比那楚歌的排名虽靠后了些,但你们之间又没什么仇怨,这叛徒二字又该作何解。
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面色不善的可爱小姑娘身上,想起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个传言,这才恍然大悟。传言中,这个甲上考生帮助妖族公主掌控了帝火,当晚那金色光柱从暴怒再到偃旗息鼓的画面早已如刀子般刻印在了无数人的脑海里,又岂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忘记了?
如果那传言是真,楚歌真的帮妖族公主掌握住了那等可怕的力量,那这个叛徒还真是名副其实。这道声音过来后,场间的学生看着楚歌,眼里露出丝戒备与不善。这个甲上考生自新生排名赛以后。便成为了许多学生的目标甚至偶像,但坐在这里的没有一人普通,任凭楚歌怎么折腾,也不会在他们心里占据多么重要的位置,可是此人所做之事威胁到了人族大义,他们自然是不会放过他的。
楚歌听见这道声音之后。先是愣了愣,然后感觉自己牵着的柔软手掌微微紧了紧,这才转头,看着小姑娘脸上一副沉重的表情,这才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因而他才忍不住一笑,这道笑意并没有多少嘲讽的意思,只是纯粹的觉得有意思。
老实说,楚歌从来没有将自己的命运以及为人行事与人类的利益挂钩,他又不是圣人。天下兴亡关自己鸟事,那样活着实在太累,他也并没有那么伟大。楚歌始终相信自己既然重生到了这个大陆上,这是来享福的,干嘛要去受罪?别说妖族,甚至于异魔,他以前也并未反感什么,只是经历了星云宗的那次事件之后。他的心里才会生出仇恨,然而这种仇恨却不足对星辰殿的万分之一。
而白莺丫头。自己既然身为她师父,教徒弟些东西又有什么错,自己不过是替圣人做了他做不到甚至就算有能力做到,也不敢做的事罢了。
楚歌觉得无奈,心想这些人莫不是读书将脑袋给读傻了?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本来就不怎么擅长吵架。好在他实在是多虑了,有张衡在,这样的技术活如何又落得到他身上?
“天南郡王梁?”
张衡双眼微眯着看向那说话之人。
青年面色一肃,向前踏出一步,将腰杆一挺。神色之中略带着一丝骄傲,说道:“正是在下。”
王梁并不是这星辰大海中的人,他来自天南郡,那是大陆上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地方。但这位姓王的青年人却是从那个小地方一步步走来,最后更是站在了整个大陆的舞台上,成为了青云百子之一,名次虽然低了些,但在那样修炼资源匮乏的地方取得了如此耀眼的成绩,这足以说明一切,也正因如此他才有自傲的资本,哪怕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那个张家的嫡传人。
楚歌暗叹一声,下意识地轻轻捂住了白莺的耳朵。
“我干你家老祖宗,你七岁淬体时因体质羸弱险些命丧黄泉,你以为那株救了你小命的千年血参是从哪里来的?区区一个地方小家族拿得出那种的东西?你十四岁修为停滞于淬体十层不前,又是谁给了你三颗辟府丹?真以为王肃那瘸子遇见了什么高人慷慨解囊?你十六岁聚星时……”
不说话还不打紧,这张衡一开口便是将那个小家族里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说了出来,当然,他骂人时也不忘往自家门面上泼些脏水,反正张家已经够黑了,这些脏水泼上来反倒显得干净了许多,这实在令人有些无语。而这盆脏水对于那个王氏小家族来说便如一场暴雨般,轻轻一打便令其摇摇欲坠。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王梁一路走来竟是全凭了张家的帮助,否则就算他真是天资纵横,但没有那些珍贵丹药相助,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取得如今的成就,至于这些丹药的来历,想必他家中的长辈并没有告诉他,那些黑暗见不得人的手段交易,终究是不能让下辈去做的,或许张家之人也是看中了王梁的天赋,才抱了几分培养之心。
而如今,这位年轻的青云高手却是与自己的东家叫板,这不是打水冲了龙王庙,而是狗咬了主子啊。而这张衡也不是个简单的角儿,这骂起人来污言秽语连绵不绝难堪入耳,却是叫人找不出丝毫反驳的理由,那王梁脸色更是青红交加,死死咬着下唇,伸出的食指指着张衡微微颤抖,想必是忽然间明白了许多他这么多年一直不曾明白的事。
而大厅中的人闻言大多都是摇头感慨,心道这张家公子哥果然不是好惹的,哪个又敢上去帮忙。而叹息之余,众人也从这件小事中看出了,异魔域张家这棵大树不愧为穹顶下的柱梁,其枝叶之深,竟是连天南郡那样的小弟方都伸了过去,这实在有些可怕。
“张兄若是将这口气出了,那便请你坐于上席,莫要吓坏了唱曲的姑娘,坏了大家的雅兴。”
张衡的话还未说完,楼上的雅间里便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奇怪的是,听见这道声音反应最大的人不是张衡,而是楚歌,他眉头皱得极深,却是一时间很难想起这道声音在哪里听过。不过有件事可以确认,当声音入耳后,潜藏在他心底的嗜血杀意竟不受控制地犹如魔怔般冒了出来。
“楚歌,好久不见……”(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仇人相见
那道声音自楼上雅间传来,令得场间陡然安静了不少,包括那个叫王梁的青年高手也是呐呐地选择坐回了席间。张衡满脸狐疑地盯着楚歌,在见到后者一副杀气凛然的模样时,他也是皱着眉抬起了头。
只见一身着金边黑发的男子缓步走出,男子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