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还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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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还巢-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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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芳却没那么乐观,总觉得这后头还会有事儿,又猜不透汪知府在想些什么。遇到这样的事儿,要是她来办,那就是想办法把这棒槌夸成一朵花儿,送他一程,祝他高升。反正,棒槌有靠山兜着,等闲也不会事发,这棒槌也没办什么出格的事儿。何苦这般排挤?岂不是连容尚书也得罪了?
    她却不知,汪知府是不能再忍这傻知县了。湘州府有河,河还挺宽,来往商船无数,好大一笔税款。宁乡就堵在了上游!贺敬文他忒仔细了,虽然瞧不起商人,却也不盘剥,他打小就没为钱发过愁。上游不盘剥,也不给他孝敬,到了下游再狠收一笔?这不是叫旁人把恶人都做了么?
    再有那个可恶的李千户,与他越发不对付。李千户与京中勋贵有些干系,不敢惹大人物,跟汪知府对上了却不很怵。尤其两人之间争的是实利!李千户与贺家有那么一点缘份,哪怕贺敬文是个棒槌,他也乐得助这棒槌一臂之力,让他给汪知府添堵——这傻知县好像有京里的后台?那就更妙了。
    贺敬文根本就是棒槌得浑然天成,把人气死了,他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更不明白别人为什么这么生气。原本宁乡县也不是那么安逸,至少小偷小摸、失业流民还是有一些的。李千户要帮他,给汪知府打擂台,气死了汪老狗才好。是以他时常命手下军士到宁乡巡视一番,遇着盗匪抓上一抓,也算是他的功劳。
    汪知府是被这一明一暗两个人气弄得没辙了,他与李千户斗了这么多年,也没吃什么亏,现在却天天惹气,想来想去就是因为多了一个死棒槌!要将这棒槌弄走!棒槌不是还要参他么?他先叫这棒槌滚得灰头土脸!
    盗匪上不好做文章,那就拿断案来讲事吧。
    于是便有了上面那一幕。
    瑶芳百思不得其解,又轮到她量尺寸了,只得先将眼前的事情应付过去。韩燕娘还问她:“饿不饿?黄雀馒头做得多,你先吃一个再出门儿。我听你这尺寸怎么又瘦了呀?”
    瑶芳摇头道:“阿姐比我还瘦呢。”
    丽芳轻笑一声:“就你明白。不吃等会儿路上别喊饿。”
    麻利地量完了衣裳,韩燕娘道:“先将哥儿姐儿们的衣裳做了来,过两日,再来做老爷并两个先生的。”
    贺敬文听着这声音,不愿意见外人,到耳房避了一避,等人走了才出来。却见韩燕娘领着两个闺女要出门,并没有给他显摆的机会。心下愤愤,暗道若是这富户再歪缠不清,一定要打他十棍!
    韩燕娘并不知道因她不给丈夫面子,险些让丈夫做了一回昏官。带着女儿一路说笑,往彭县丞家去玩耍。到了彭县丞家里,却听彭娘子又说了一件新闻:“没跑儿了,这回那告上县衙的那个争子案,就是汪知府在弄鬼!我们家那死鬼,在州府里也认得几个人,往年拿银钱喂饱了的,拿来消息,叫死鬼小心,不要受大令的牵连。你们要小心了。那丧天良的家里有些钱钞,能做实这孩子是他的。切!”
    韩燕娘得了消息,赶回家寻了贺敬文。贺敬文还要摆个架子,拿书的手已经抖了两抖,犹作淡定状:“有事?”
    韩燕娘捏了捏手指,咔咔响了两声,贺敬文喉头一抖,站得笔直。韩燕娘见状活活被气笑了:“你好有闲心呐!知道汪老狗要借这事办你么?”汪知府这引号是李千户给起的,讨厌汪知府的人背地里都这么叫他。
    贺敬文僵硬地道:“早猜着了。”
    韩燕娘一甩手绢儿:“行,是我白操了心了。”
    贺敬文眼睁睁看着她修长的背影跨过门槛、穿过月洞门消失了,才喃喃地道:“这就走了啊!”更讨厌那告状的人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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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告状的富户心情忐忑。他想要个白胖康健的儿子,也觉得这儿子应该是他的。其时乡下,哪怕不是亲生的,养大了,谁知道?更不要提还有买男孩儿充作己子、“借种”等事。为此,他还买通了乡老,必要将孩子夺回来。这乡老说是德高望重,其实少年时颇游手好闲了一阵子,后来“浪…子回头”,人人传为美谈。他游荡的时候,跟着仵作混过些时日,知道些偏方,能令人血液相融,也能令亲生父子血液不融。
    万没想到这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纰漏,两边的血都能融到一起!更没想到的是,因为这事过于离奇,一传十、十传百,招来了鬼!“鬼”的条件令他无法拒绝——会帮他将孩子弄过来。
    可事情波折不断,还处处透着诡异,头一回到衙门告状来,他的心是虚的。二回过堂,双方都到场,富户的胆子也没大多少。看到贺大令一张冷脸,富户的腿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一抖二抖,就跪下了。
    贺敬文越发瞧不上他。再看那商人,满面风霜之色,倒是实诚样儿。那妇人脸色腊黄,两道弯弯的细眉皱起,倒有几分姿色。怎么看,都像胆这富户恃强凌弱。
    贺敬文看毕,命张先生再验一回血,两碗血都相融了。连张先生也猜不透其中关窍,哪怕是有人弄鬼,这弄鬼的本事也比他高了。张先生与谷师爷眼底都有一丝忧虑。
    富户心下大定,必要自己的孩子。贺敬文又传彼时之稳婆,询问婴儿出生时刻,居然是在这妇人二婚后不到九个月。这日子果然微妙得很!不由腹诽:哪家成婚这般急来?!
    张先生知道他又走神了,轻咳一声提醒他。贺敬文依着事先商议好的办法,命孩子生母来断定孩子的生父。这妇人一口咬定,这孩子是她与后夫生的。贺敬文乐见其成,将孩子判给了后夫。
    那妇人感恩戴德,且哭且笑:“青天老爷,令我骨肉团聚,回去必立长生牌位,求老天保佑老爷公侯万代。”
    将案卷归档,贺敬文自觉过了断案的瘾,又经谷师爷提醒,早做好了应对翻供的准备,冷脸变作了笑脸。连回去之后收到了公函,道是世子不日娶妻,所有官员皆要到王府去赴宴,都没能让他的心情变糟。
    让他想不到的是,他吃完了喜酒,翻供的人就来了!汪知府这时机选得巧,若是在婚礼前闹事,又或搅了婚礼,他也要担干系。等世子将世子妃娶回了府,京城来的使者又还没走,宁乡再闹一个大笑话,那就可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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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敬文接到汪知府的通知的时候还在纳闷儿:这个污糟官儿叫我来做什么?
    那富户到湘州府告状来了!
    寻常时候,哪怕州府接着了这样的状纸,也会发回原籍,命原籍官员秉公办理。汪知府这回却不给贺敬文这个面子,怒道:“世子才将完婚,这里便出了这等事情,真是胡闹!”竟命拿了一干人等,又发文命贺敬文过来,当堂解释。
    彼时朝廷使者尚未启程返京,胡阁老家送亲的人也还未走。自家事办完了,也都想瞧个热闹。这事情便闹得大了。
    张先生先拿到的文书,见贺敬文发怔,忙将内中门道说与贺敬文:“汪知府当将案子发给您的,现在却要您到州府里解释,不是他古道热肠,不忍小民受苦。实是他看您不顺眼,要整治您呢。此行吉凶难定。须将卷宗妥妥收好,上面有他们画押的供词,这却是作不了伪的。”又匆匆唤谷师爷来,谷师爷在宁乡地界比张先生熟,两人便分工,谷师爷与衙役等串词,又联络些乡老,万一贺敬文受到责难,好发动了人以“民意”辖制汪知府,同时请贺敬文写好了向容尚书求援告状的书信,一见事情不妙,便即往京里求援。
    一切准备停当,正要启程,却听大门有些闹腾,乃是彭娘子揪着彭县丞的耳朵,让他去陪贺敬文走一趟——彭县丞对州府比贺敬文熟多了。
    贺敬文感动道:“彭兄高义。”
    彭兄是被老婆逼的,苦哈哈地道:“应该的。”
    事态紧急,两人不及多言,匆忙启程。一路上,彭县丞心里翻腾着妻子的话:“做人得讲个良心吧?贺大令人是呆了些,却不会害人,汪老狗的心眼儿比筛子还多,着哪一个,你自己想。宪太太许了我,咱家老大若上京赶考,可住在他们家宅子里,他们有人照看。纵他们不回去,也会写封书信,叫老大给带到京城容尚书府里。你也说了,州府里跟你打探来,问大令离京,是不是容翰林亲自送的。于公于私,都该向着这一个!”
    彭县丞想明白了,便对贺敬文道:“到了州府,旁的先不提,先将这告状的打四十棍!”
    贺敬文问道:“为何?”
    彭县丞道:“他不经您便找到汪府台,是对您不满。只要提到宁乡两字,就是以民告官,先打了再说!”
    《大陈律》里有这么一条,以民告官,无论实与不实,先打四十!
    贺敬文:……md!忘了还有这么一条,回去好好再背一遍。
    两人套好了词,彭县丞又帮着贺敬文看了看表情,要他练到“轻描淡写”、“不卑不亢”。待练好了,州府也到了。
    汪知府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指着地下跪着的妇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这妇人说你不问端地,将她前夫之子判给了后夫?”
    贺敬文懵了,呆呆木木地低下头,看着那妇人腊黄的脸在眼前乱滚,耳朵里全是她的声音:“青天老爷,令我骨肉团聚,回去必立长生牌位,求老天保佑老爷公侯万代。”

  ☆、第48章 太妃出手了

公侯万代?
    当时贺敬文是怎么想的?【虽是无知村妇,倒也知恩图报。】知恩图报个球!现在反咬一口来了!贺敬文犹如被浸到了冰水,四周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像被剥光了一样。
    张老先生与谷师爷担忧地看着贺敬文,生怕他顶不住,几乎要抢上来。
    汪知府大约是身边聪明人太多,不太了解呆子,呆子这种生物,你越激他,他越犟。见让自己憋闷了许久的棒槌被一棒子打傻了,汪知府大为称意,还要痛打落水狗,追问道:“你怎么说?”
    贺棒槌已经被打懵了,原就不会掩饰的一个人,现在就更没那个心性去说场面话了。一张口,这呆子就将官场上的实底儿都兜出来了:“您这是要审我呐?!我宁乡的案子,不发还给我,也不问我要卷宗,就当我判错了?全都您说了算,您比京里内部吏部御史台的脸面都大,那您要说什么,我全听着呐!”
    汪知府:……艹!我就知道你是个死棒槌!
    为了让这彰显这呆子的棒槌,他还有意泄漏了些消息出去,现在被呆子当众质问,下不来台的变成了他。正常人是不能跟傻子争执的,那样只能显得你比他傻!
    汪知府心思电转,正要说什么,贺呆子已经又开炮了。人在尴尬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汪知府那里不过瞬息,贺敬文已觉得像是过了半天,见汪知府半天也不回话,贺敬文直统统地开炮了:“这妇人是要告我?还是谁要告我?我再不好,也是朝廷命官,府台不先打这告官的刁民,倒先将我拘了来!”
    若说第一句话还有些强词夺理,第二句就全是照着律法来了,是汪知府有错。
    汪知府张口结舌:这呆子怎么忽然不呆了?
    甭管他变成什么样儿,万不能叫他再在堂上胡说八道了。这就是个棒槌,不知道个轻重,万一叫他说出什么来,叫使者听了往京里一带,那乐子可就大发了。死呆子不过是个举人,又有靠山,不做举人还能做个富家翁,兴许不做官还是救了他。汪知府却是二十年寒窗,方苦读出了个进士来的——比呆子值钱多了。
    汪知府果断地道:“不过召你过来一问,你何必如此?喜怒形于色,还有点为官的体统么?你的礼仪哪里去了?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退下!”
    贺敬文气得要命,脸像是被热水烫过一样红得能冒烟儿,鼻孔张得老大,胸脯一起一伏的。怒道:“府台的书倒读到自己肚子里去了!就是没过脑子,忘了民告官是个什么章程了!”
    围观的无论是官是吏,还是民,都绷不住喷笑出声,旋即捂了嘴强压了回去。汪知府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比贺敬文的样子还要难看些。被棒槌说了,他还能悠然听着,被旁人笑了,那是笑话他不如个棒槌脑筋灵活?
    汪知府跳起来狠狠一拍桌子:“你放肆!你无状!你大胆!敢指责上官!”
    他怒火中烧,把贺敬文逗乐了,贺敬文脸也不红了,手也不抖了,也不觉得冷了,笑道:“我不过一说,你何必如此?喜怒形于色,不是做官的体统。”
    汪知府想扑过去掐死这个棒槌!有下官敢这么对上官的么?这个棒槌就敢!平生从未受此辱!汪知府往前跨了半步,仰天一跤,跌在了椅子上,半天没缓过气儿来。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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