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又深邃的看了秦墨一眼,便把酒杯放下,也不答话。
在秦墨看来,可能他并不能知道秦墨这一句井底之蛙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刚才一而再的轻蔑,轻视,把秦墨的一颗热心浇上了一盆冷水。
“其实,老实说,我今日来,并不是想跟王爷您斗嘴的,王爷,你曾六年前给我了一点美好的回忆,今日,我是带着谦卑的诚意来的,但是却不想,王爷把我的诚意,把我心中对王爷的钦慕,毁的干干净净,这玉佩,在我身上保管了六年,六年了,今日也是我把它还给它的主人了,当初王爷说,不告诉你叫什么,家住哪里,如果我够聪明,有一天必成找到你,现在,我找到了你,你却降低了你在我心中的形象,我觉得,我今天来这趟行为是错误的——!”
秦墨见他许久再不说话,于是,手支下去,在自己衣带里,突然用手指拨弄出来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明黄色的玉玦,玉玦下面是束紫色的流苏。一些流苏的边已经起毛,可见是摩擦在物件上太多次,然后,那明黄色的玉石却被抚摸的更加光滑。
秦墨把它从腰间取出来,然后双手,恭恭敬敬的递上。
递上去,忽然内心似又有些繁复的感情在翻涌。
一看见那玉玦,瞬间,只见那原本连王那波澜不惊的黑眸,忽然视线一定,那放在桌上很久维持着那姿势不动的手,一抬手便拿过来。
这枚玉玦,这枚玉玦,现在他才想起来,有了些印象,这东西,的确是他的,似乎,太久,太久,他都忘了,曾经这个东西原来是有个故事儿,原来他是把它给了人。
给了面前这个人。。
当初不过是年轻,意气风发,处处落下的温柔而已。
却不想,她一直都带着,她珍视着,然后把它带入京城,交给它。
“是你。。这玉玦原来是被你拿了——!”
他的眼神似钉。
秦墨看着他手上的东西,手肘放在桌上,自己低头再手臂上蹭了蹭鼻尖。
“拿了你的东西,还一直想着来京城还你——!”
而现在,她也还给了他。
“你是。当初那个小女孩——!”
他忽然记起来,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怪不得,上次,在东暖阁外,他也是直视了这双眼睛,总觉得有股熟悉感。
那是个金秋,多少年了,五六年了吧,也是这样的一个金秋,他奉父皇的命,到下面去逮捕一个重量级的朝廷钦犯,那人原本是翎国的,潜伏在京都多年,收集京城的情报,然后传回翎国。
后来这人被官府发觉,要逮捕,因为当时皇帝很重视这件事儿,事关国家机密,于是派他带兵带头缴纳,从东边一直追到西,到西南的偏僻地带,但是最后人还是给逃了,因为西南偏僻,山高,地多,太好隐藏,后来他回京把这事儿详情禀报。
那时,他在一片田坎上,遇见了一个小女孩,当时,她身边不只她一人,但是,看得出来,三个人丫头中,她的气势是最大的。
而对秦墨来说,如果,不是他今天开始的那一番话,秦墨或许也不会道出这后面,这玉佩,或者,她还想再留一段时间。
可惜,终究,这一切并不美好。
他问,她低头,看自己手指上的带着的玉石环,不开口,不承认亦不否认。
任凭最后他视线在她身上成灼。 。。
☆、第百二十五章 皇上折服
任凭最后他视线在她身上成灼。
“我。!”迟疑的语气,落在秦墨耳中,似有带着歉意“那天,你在父皇的东暖阁前,那样看我,本王以为。以为你对本王是别有所图——!”
男人的语气,迟疑,那块玉,摊在手掌,躺在微曲的手指上,男人眼看着那玉玦,玉器上纤弱柔和的光,一如男人眼中薄薄的眸光。
秦墨心里略骇,原来,那天,他那样看她,当她看他时,他直迎她的视线,她以为他是大方,自然,原来并不是,他以为她是故意对他用心计,而他,转头迎上,想将计就计。
“对不起——!”他没有想到,她就是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
“刚才那番话,我不该那样说的——!”
秦墨淡淡的神色抬头,将脸闷闷的撇到一边“你是不该这样说的,你是王爷,曾经在我心中,你是那么和蔼可亲的人,所以我保留了这玉佩那么多年,只是想有朝一日,我能到这焱国的京城来看你一眼,但是,却不想,在你心中我早就是那种靠卖色相上位的卑鄙小人,如此不堪——!”
男人的唇紧抿,好久,淡然的眸色落到秦墨脸上。
他的语气很轻
“对不起,这个,你还是拿着吧,既然给你了,本王便就再没有要回来的理儿——”
那明黄色的上好的玉石,下面的紫色丝制的流苏,一下子,从男人的掌心中扔了过来,扔到秦墨面前。
发出一道微混的颤音。
秦墨抬头,见他的眼眸已经墨黑一片,看不清底,似重似浓的眼底的底蕴,看不出情绪。
秦墨觉得,就算此刻这玉玦她不收回来,他也可能是再不会要了,好歹这东西还值点钱,既然他决意要返还自己,那自己便拿着吧。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这种东西,就跟那路边的小玩意一样。
他原本就没有拿它很在意,只是秦墨在意了。
然后,那王爷便要小厮驱车再把秦墨送回府,临走又答谢秦墨来府上一趟,叫秦墨挑些珠宝玉石瓷器古董等玩意儿,秦墨挑了一副墨画,其实她也根本不懂画,知道他是故意客套,就是装腔作势一番罢了,然后才坐车回到秦府。
回来时,一路坐在马车上,手心里还摊放着那块玉,心里却越来越多的惆怅之感,原本好好珍藏着的东西,失去。似乎都失去了。
*
然后立马就是这金秋,稻田成熟了,京城的,京郊的,国家底下的,还有宫中那特意的一小块稻田。
华盖长长的一路延开,宫女太监分站两列,前面是首领太监,后面便有宫女捧着托盘,上面放着茶壶,点心,毛巾,痰盂,一系列凡是皇上要用到的东西,皇帝走一路后面都跟着。
便到了这一片稻谷田里。
“皇上请看,这是花间夫人这一年亲手在皇上后花园里种出来的稻穗,这个,是皇上命我前晚出宫,去京郊那普通百姓田里采摘出来的,听皇上旨意,为了使结果明显,更加准确,奴才我故意采了几个田庄里的稻穗,这比较起来,还是花间夫人这亲手种出来的稻穗,稻粒多,颗粒满,色泽金黄,可见这民间这不是传说,花间夫人是有这种稻米的一手好手艺——!”
“来,皇上请细看——!”
那刘瑞公公在前,旁边便有两个小太监,手里捧着托盘,一个里装着那皇帝命人去宫外采摘的成熟稻穗,令另外两支,则是刚从秦墨亲手料理的这块田里剪出来的成熟的稻穗。
两相比较之下,这结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悬殊。
古代的粟米,谷物,都是靠自己撒种就算,用肥全看心情,有点农夫用,似乎感觉到绿肥有效用,但是有的根本不用,只除草,这效果,咋然之下,便分明。
“嗯。嗯。!”此刻,皇帝的厚重掌心,就捏着那一支谷穗,见收成是如此丰硕,谷粒多,颗粒又饱满,心中折服,几乎是不加掩饰的满意的点头。
“秦卿果然长了一双神手,只有经你的手种出来的稻穗,才是如此的令人惊骇,怪不得,之前下过一次西南的右佥都御史说那时见了你才十多岁,还是一小姑娘,却也印象深刻,那江西总督却人都未见上一面,就在我面前举荐了你——!”
秦墨赶紧跪下行礼“回皇上话,都是各位大人谬赞了——!”
“好啊,好啊,既是你有如此手艺,怪不得每年你田庄里的收成总比别人多,那康巴地区,前几天才收到那里的布政使的奏折,说今年金秋,粮食又丰足,朕当时听了,深感欣慰啊——!”
秦墨拱手“一切都是承皇上的福泽——!”
那皇帝久之未看秦墨,却将身子一转,看向面前的那片稻田,似颇有感慨道:
“粮食是民之本,是维系百姓命的命脉,历朝历代,不管那代君王,莫不重视农田,重视开垦,重视水利,也就是重视粮食,有粮,百姓才吃的饱,有粮,百姓才能暖,秦卿现在知道,为什么我说如果你能成功,我愿意和你共享这半壁江山——!”
不知怎的,秦墨听到这句话,却突然鼻子一酸。
这皇帝虽然多疑,虽然薄情,却是一个愿意替民分忧的好皇帝,既然如此,秦墨心中还是对他有些尊敬的。
“皇上爱民如子,臣不求什么半壁江山,但求为皇上能稍微解忧——!”
“好——!”一声道‘好’,听得出这里面的豪气,听得出这里面的愉悦。
秦墨人在跪在地上,这时间一久,此刻便觉得膝盖发麻。
那皇帝抬手叫了秦墨起来,其实秦墨这样做,说为他解忧,其实也是为了这焱国子民。
“现在也是闲,眼看朕这宫禁里,也是有多不容易,才能看见这样一望金黄的稻穗,那么就此情此景,秦卿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到底是如何能把稻谷种成这样——!”
秦墨起身,其实,她是想给他细细说明,讲解,可是,又很是怕他听不懂。
即便如此,她还是举袖,细细的讲来,用谦卑的语气。
“其实,如果皇上真的好奇,秦墨愿意细细讲给皇上听——!”
——“这水稻,第一,是谷种,秦墨的谷种跟焱国普通百姓用的谷种不是一样的,妾身这谷种,是经过几次,扬花,然后授粉而成,呃,可能秦墨这样说,皇上并不完全能明白——!”
秦墨换了个手势,又支起袖子,抬向那一片稻田道“所谓跟稻苗授粉,就跟人生孩子那道理是一样的,并不是优秀的人和优秀的人生出来的孩子一定美貌,头脑好,也并不是丑人和贱民生出来的孩子就一定不聪明,皇上每遇殿试,看那些新科状元,新进的进士,是否很多出生寒门,却中了考,反而,亦有一些世家公子,不务正业,纨绔一生的!”
“嗯!”这皇帝听秦墨这样讲,恰似一回想,虽然这话是有点不符自己的心意,道理的确是有这么一个理。
摸了摸胡子,这皇帝点头,但是,随即又问“你如何知道这水稻是如何生孩子,又如何验证你所谓的‘授粉’就是恰好是它们生孩子——!”
秦墨知道,这中间的道理,并不能对这皇帝讲,她不能说男人和女人生孩子的原理,更不能说她前世上过初中的生物,知道植物用花粉授精结果实。
如果此刻她对老皇帝说男女生子原理的那一套,估计一下刻老皇帝就能把她以不守伦理纲常,光天化日说这些有伤风化的事儿,说不准还觉得她是海口胡诌,把她拖出门去乱棍打死。
植物是如何授精,自然更给这老皇帝讲不明白,秦墨最后只能胡诌“是妾身自己至小长在田间,观察这些植物,无意间发现这些的——!”
这个理由老皇帝明显能接受,便‘嗯’着,捋了捋须,似乎这一切听起来似乎很玄,但是,秦墨能把这水稻种成这样,这本身就很玄,老皇帝没有梗点找茬。
“那么,你是用这稻谷跟其他几种这…。这东西混合,按照你的话,是里面的花粉互相融合,所以,结出来更多的稻粒——!”
秦墨低头,作揖“是的,皇上——!”
老皇帝颦眉,始终眼不离这一田稻谷,眯眼“那么,需要如此多的种子,你又如何做到让他们花粉互融——!”
“皇上——!”秦墨作揖“这种融合,可以用人工,可以是自然界的东西,比如风,皇上看,只要这风,便也能吹的这花粉四处飘散——!”
皇帝又眯眼,眼虽一直看那稻田,恰好,这空气中忽然来了风,把那稻田吹的泛起一层层谷浪。皇上捋须,一直捋须,困惑,很显然,秦墨说的这些,他始终不解。
“那么秦卿知道这稻苗能跟几种草植的花粉汇合,也知道如何收集出这种子来,然后种出这颗粒多的稻谷来——!”
秦墨颔首,“回皇上话,是的——!”
“了不得啊,了不得啊。!”似有感慨,那皇帝把视线终于移到那后花园里一处几颗大的洋槐树上“这焱国,多少代君臣,竟也没发觉,今朝,恰好是被一小姑娘发现了——!”
那皇帝虽然口中叹,眼中笑,似乎只有秦墨看出来那眼中似有一股淡淡的无奈。
“恰好被你发现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这几个字,似有喃喃自语之态。
而秦墨,心里却有些惊。
虽然这皇帝一直说,说什么如果秦墨能把这稻谷种出好收成来,如果秦墨种的谷米比那寻常百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