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樱离点点头,又摇摇头,显然,有些事她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阿沈道:“你一定想问,他去攻打了车师国,我的家乡,我恨不恨他?”
段樱离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
“你不用如此小心翼翼的,我从小就不是瓷器,也不是养在温室里的花室,我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一个养父,我养父为了我将来能够为国家建功立业,从小就用很严酷的方法来训练我,我十四岁的时候已经领兵打仗,与凤青鸾认识的时候,我十七岁……”
说到这里,她并没有就凤青鸾的事情继续说下去,又道:“我原本以为我对于我车师国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我养父用了各种严格的方法训练我,然而后来我才知道,我只是他在战场上捡来的婴儿,我的父母有可能是敌国的人。最重要的是,在赫连子悦指名道姓让我嫁过去的时候,我的养父很赞同,女皇帝也很赞同,我就算是名动天下的女将军沈罗刹,依旧不可以逃脱被他们摆布的命运。
自我踏上去大历国的路,我就已经开始恨他们,我是一个没有国家,没有信仰的人,我的前半生是场笑话,因为我不知道在为谁而战,说不定我在战场上杀我的亲人。我的后半生,也可能只是一场虚无的梦,什么都不会有。”
段樱离没想到,沈罗刹的身世竟是那样的凄凉。她本来以为,像沈罗刹这样可以立军功的奇女子,一定是皇帝与父母心中的宝贝。
现在一想,若真是宝贝,却不一定舍得一个弱女子去上战场,过着血雨腥风的日子。
若真的是宝贝,又怎么忍心用各种残酷的方法来训练她呢?
阿沈做总结似的说:“一无所有的我,又怎会有国恨家仇?我为谁而恨,我应找谁报仇?不,这些都不属于我。”
段樱离实在
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比起沈罗刹,她虽然也很不幸运,但她至少有慕风,就算经历了这么多的痛苦,一颗心总归找到了归宿。
可是阿沈,她如一只伤痕累累的倦鸟,累了,却惶惶的没有可栖之处。
阿沈见段樱离眸光虽是怜悯却并无同情,反而有隐隐的钦佩,心情略微好了些,“你不同情我,我很开心。我和凤青鸾最初时的对战,他是落在下风的。有一天,他好像忽然开了窍,我们棋逢敌手,相持不下。
后来我们在树林里,有几次近距离的搏斗,我知道他智勇过人,而且是个君子。我从那时候开始,喜欢上了他。可是喜欢又怎么样呢?这种喜欢,也不过是我的臆想罢了,我如何能要求他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
总归,这喜欢是要我独自去喜欢,与他无关。可是,便是这喜欢,已经是我最后所有的了。”
段樱离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含泪冲出了阿沈的房间。
到底要有多爱,才能说这爱是最后所有的?
她又想起了初与阿沈认识的情景,到现在,她对她已经没有半分的恨了,或许这是上天的安排,要她和她去分别经历一场情劫。她喜欢一个人没错,她当时只是用了女人最根本最直接的反应,她将她视为情敌,因此让她替嫁了。而她,却终究因为自己的这个举动,而受到了这样沉重的惩罚。
即便心中没有家国天下,可车师国毕竟是她曾经生长过的地方,又怎会没有感情?当凤青鸾攻打车师国,并历数车师国国主罪行的时候,她的心情定是难以描述的难受痛苦与复杂,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凤青鸾。
青鸾啊青鸾,你可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女子,如此深爱着你?
回到自己的房间,才发现凤青鸾靠着床榻睡着了,双臂怕冷似的抱在胸前。段樱离拿了薄被,缓缓地盖在他的身上,之后便通知了洪婵,叫侍卫也来守在门口守卫,她自己却去了药房继续钻研解药。
当务之急,解药才是最根本的。
就在段樱离忙着研制解药的时候,凤羽正在陇山之癫往甘洲城这边张望,黑夜的风吹想他的衣裳和头发,月光掠过的地方,惊世风华震惊了一旁的汪智。汪智是这次西凌进攻甘洲城的大总管,担大将军一职。
来的时候,九扉皇后倒很有些担忧,说凤青鸾此人并不是那么的好对付,她原本是不同意这次的战争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萧旦非常的坚持,事以至此,只能叮嘱汪智多问凤羽的意思,因为凤羽与凤青鸾是一起长大的兄弟,而且是老对手了,他最了解他的弱点。
“凤大人,探子回报,城内已经布置了滚石、滚木、护城沟及杠炮、火箭等,只要他们大门紧闭,我们想要攻破城门,也需要费些力气,恐怕死伤不会少。”
凤羽神情冷窘,“汪将军,您不是害怕了吧?”
“怎么会呢?”说到这里,汪智颇有些感慨地说:“若说这凤青鸾,虽然做为皇帝来说,他还过于年青。只是曾经与车师国的两次大战,倒也是威名赫赫。不过若要本将军怕他,却还不至于。可惜呀,可惜他们曾经的大将军段擎苍已经被杀害,否则这会儿,我还真的会发怵。”
“谁告诉你的,段擎苍被杀了?”
汪智道:“那么大的人物,忽然就失踪了,只留下一座生祠,不是被杀了又怎会不出来?不过他有没有被杀,都不重要,南诏无情,他便可无义,他是不可能再战出来替南诏卖命了。”
凤羽呵呵笑道:“你却是小看了凤青鸾,不过你说的对,我们不能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至于你刚才说攻入城门需死伤无数,我倒不这样认为,明日说不定会有人请动替我们打开城门,那时候我们十万大军长驱直入,还怕不杀个它片甲不留。”
☆、390。守城门
见凤羽说的颇有把握,汪智自也是不希望自己的军士死伤,当下道:“好,且听凤大人的。”
正说着话,凤羽却接到飞鸽传书。
将鸽子脚上的短信取出来,展开来看,却微微地皱了皱眉头,“汪将军,后头的五万援军,什么时候到这里?”
汪智道:“只等攻下城门,后面的援军马上就会开拔,半天之内便会到了这里。今上为了保证此战的万无一失,可是做了不少的筹备,这场仗如果胜利,今上的面子便也好看了,若是输了,只怕九扉皇后的气焰会更加的高,所以我们只能赢,不能输!燔”
说起来,这西凌国自从出了个九扉皇后,渐渐竟有阴盛阳衰之态,虽说她还不至于就当上女皇,可萧旦渐渐地被这位皇后比了下去。
他们这些忠于萧家的旧臣,早就看不惯了,憋着口气要给萧旦争口气。
凤羽叹了声,道:“只怕人算不如天算,援军我看你不必等了,明日之战,就这十万大军,也够凤青鸾喝一壶的。”
汪智疑惑问道:“凤大人,何出此言?窠”
“只是猜测和预感罢了。”说着却是将手路的短信给揉碎了。
其实,短信路的内容是说,援军已经被萧彻接手,此时竟然向相反的方向开拔,要去动玉郡呢!
凤羽与西凌之间的约定,不管是给萧旦的承诺,还是给九扉皇后的承诺,都是玉郡,只要他得了天下,区区一个玉郡便便为礼物送给西凌。这对于西凌这种人口众多,土地却相对贫瘠导致经济水平年年下降的情况来说,玉郡简直就是他们的救星。如今萧彻带着五万援军自个去夺玉郡了,凤羽猜测他是无法成功,但却也不能让这个汪智得知这个消息而动摇军心。
心里只是盘算着,拿下甘洲城的事,必须得速战速绝,解决了这里的事情,才能够回到玉郡,处理萧彻之事。
他心中是把萧彻骂了上狗血喷头,同时想到萧彻与段芙蓉是一起的,这种点子说不定是段芙蓉出的,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此时此刻的慕风,也已经披上战甲。
跨下的战马不住地弹蹄孖,显得不安,飒飒的冷风中,慕风的眼眸冷如寒心。段樱离的出走,果然使他轻易与贺一过这班大臣和解,可是段樱离到底怎么样了呢?他即没有她的消息,又不知她为何出宫,又猜测或许是被凤羽给掳去了,就在玉郡等着他去救她,他心里头如同浇了十七八桶热油,灼得快要痛死。
把朝堂暂时交给贺一过、陈章及六阁内大臣,自己亲帅军队,往玉郡开拔。
倒是段芙蓉,因为萧彻走的时候并没有带上她,她又一心等在宫中想与段樱离再交锋,慕风得到萧彻带了五万大军围攻玉郡的消息后,马上便将她抓了起来关在笼子里,她的铁手也给她卸了下来扔在一边儿,脚上又锁了链子,一时间成为凄惨的阶下囚。
她知道自己叫骂是没用的,一路上倒是颇为安静,直到快要天亮时,慕风吩咐扎营,军队停了下来,扎起大帐,埋锅造饭。她看见慕风从铁笼前面走过,便弱弱地唤了声,“四殿下。”
很久之前,就没有人这样唤慕风了,他驻足,淡然看着笼子里的女人。
“四殿下,我知道,你恨我……”她才说了这么一句,便泪水涟涟,撇过其它,只看脸,她梨花落雨的模样的确惹人怜惜。但是慕风只是拧了眉,眸路闪过一抹厌恶。
“可是四殿下,曾经并不是那样的,你曾经也是爱过我的,还记得当年在猎场,您送给我的那柄刻了你名字的箭矢……可惜天意弄人,怎知四殿下后来却出了事,再见时,已经物事人非,四殿下,当年若没有我的三妹,你会在你我重逢之刻,那么冷漠地拒绝我吗?”
慕风向她走了两步,淡声答道:“第一,我从不恨你。我对你无爱,又怎么会有恨?这次抓住你,只是想把你好好的还给萧彻。第二,世界上没有如果,我爱樱离,胜于一切,你们却利用阴谋诡计屡次害她,使她……”
想到段樱离如今生死不明,他的心又焦躁起来,“总之,你别再自做多情了,这次若是萧彻识趣,愿意以段樱离来换取你的生便也罢了,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你,替樱离报仇。”
慕风的话如同一只只利箭,狠狠地刺入到段芙蓉的心脏之上。
她愣了好半晌,看着慕风离去的背影冷笑,“为什么?为什么?我有什么地方不如那个小贱人!?我比她漂亮,我比她聪明,我比她更有人味儿,我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恨,她知道吗?她不过是个杀人机器!你们这些臭男人,你们都疯了吗?喜欢上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她说着说着哈哈哈大笑起来,状若疯狂。
在离玉郡还有二十里地的时候,慕风将大军交给了慕府慕天赐父子,离开的时候,慕风拍拍慕七的肩,“慕将军年级大了,这里的一切就靠你多费心。一旦孤说服玉郡大部分人马,你们便可不费吹灰之力进军玉郡,到时候我们君臣好好的喝一杯。”
慕七点
点头,“正是要如此!微臣一定不负使命!”
慕风又深深看了眼慕氏父子二人,便带领一小批人马,往玉郡而去。
直到慕风的身影消失在父子二人的眼里,慕七才道:“父亲,之前,您躲起来,为了慕风训练了许多死士,现在这些死士已经开始执行命令了吗?”
“早已经开始,七儿,你始终要记得,虽然同为慕氏子孙,但是慕风即是天定真龙,我们要好好的辅佐他才是。”
慕七一笑,“那是自然。”
“父亲,说起来儿子也是很久没有与父亲一起喝过酒了。”说着,慕七竟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壶酒,要与自己的老父亲喝一杯。
“胡闹,军规严明,岂是儿戏,行军作战之时不许饮酒。”
慕天赐口中这样说,却并没有真的生气。虽说军中有规定,行军打仗之时不许饮酒,但是这条规矩很多时候都是不做数的,比如进攻之前喝头酒,可以激励将士的士气,在苦寒之地喝点酒,能让冰凉的身体暖和起来,在扎营的时候喝点酒,那种滋味其实也是蛮美妙的。
慕七也知慕天赐不是认真的,笑嘻嘻地喝干杯中酒,“父亲,儿子先喝了。”
慕天赐见状,也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慕七见慕天赐的杯中酒一滴没剩,当下语气略微黯然,“父亲,您可不要怪责儿子,想当初,慕氏天下便是葬送在慕风的父亲手里,受他的连累,我们慕氏子孙几乎被赫连氏屠尽,若不是您这位不好皇权的王爷留了一脉在南诏,又会有谁会保慕风?
慕风当上了皇帝,而您却甘愿屈居于幕后,那三年慕风失己,我们在那苦寒之地蛰伏,依旧辛苦为他训练死士,可是那又如何?慕风并不见得会感谢你。”
慕天赐不是不知儿子早有这种想法,这时便叹了口气道:“七儿,我知你有雄心壮智,可你知道吗?慕氏一族所有当了皇帝的,之前都是三十三四岁,正当壮年的时候便去世了,我不好皇权,一是因为文滔武略的确不如慕风之父,二是因为,我不想慕家子孙全部都陷入那诡异的诅咒之路,我希望我的儿女,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这么说来,您倒是为儿子好了。”慕七说着,忽然道:“那么父亲一定忘了,为何我叫慕七?而不是慕三,慕四。”
眼见着慕天赐的脸色变了,慕七道:“因为,我是您的第七个儿子,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