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风点点头,“既然国师如此信任他,那么孤便给他一个机会。”
他拿出一封塘报,递给关尚。
“这是刚刚从九江城传来的塘报,那里因遭遇洪水而突发瘟疫,短短七天,已经死了几百人,孤便委任他为九江城巡府代执事,解决那里的疫情。”
关尚脸色微变,眸子里闪过一抹寒光,却并没有推辞,“如此,便请圣上下旨,相信他非常乐意效劳。”
巡府这个差事,按理说是非常大了。
只是毕竟不是京机内员,况且,还要去正在发疫情的地方去。关尚觉得,慕风根本不是要给凤羽机会,而是要把他推向死路。
只是,便是死路,凤羽也只得闯一闯了。
圣旨即刻下达,这圣旨却传到了皇宫蓬莱宫。
原来凤羽竟在慕风出宫之时,被关尚委派回到内宫,按照关尚的意思,必要在京机寻要职使他担任,他可以先适应京内环境,然后直接上任。谁知……
凤羽接到圣旨的时候,也略感意外,但最后也只是笑笑。
与此同时,慕风已经写了一封信,透过层层关系,秘密送往九屝皇后处。他与萧彻的谈判,实际上要的便是萧彻那句大逆不道之话,至少证明萧彻此次的行动的确是没有经过九屝皇后的同意,萧旦才是他的靠山。
可是就慕风得到的消息,是萧旦病弱,朝内大事和军政要权基本已经掌握在九屝皇后的手中,萧彻及另外几个萧氏兄弟所掌握的兵权实在有限,萧彻此次十万大军来此,实在已经是大动作。
而慕风,在信中给九屝皇后献了一计,以趁此机会收回这十万大军的兵权。
……
第二日,萧彻果然在玉郡外叫阵。
慕风却是紧闭城门,根本不应。
萧彻见状,以为他怕了,又在城外叫骂,这也是一个策略,一般称为骂阵,以语言刺激对手使对手因羞愤气怒而做出错误的判断或者不得已而应战。
慕风依旧不应。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第四日,忽然骂阵停止。
同时,慕风收到一封来自九屝皇后的回信,只有四个字,“依计行事。”
☆、你来我必往搜宫
下午,慕风忽然大开城门,结果萧彻的军队迅速后退五里,慕风并不追击,之后的事情便交给九屝皇后做好了。
又过了几天,这场本来要打起来的战争,就这样消弥于一场夺权内斗。原来是在第四日,萧彻便连续收到萧旦的圣旨,要他领兵回京。直到第五道圣道再来时,已经是罢了萧彻的将军之权,是以慕风大开城门迎战的时候,萧彻其实已经没有指挥权,蛇无头不行,大军只能后退。
而九屝皇后派来的人,便在这时,取代了萧彻的职位,领兵回朝,萧彻被气得吐了好几口血,后来却只能跟随大部队一起回京旆。
在段樱离的记忆中,萧彻因为其妻九屝被其兄所夺,一生郁郁不欢,期间闹过几次事,规模都不是很大,所以他一直没有太把萧彻放在心上,却不知道冥冥中一切皆有注定,大概是段樱离的重生,改变了很多人的生命轨迹,萧彻到最后,到底还是闹出了天大的一件事,容后再表。
玉郡的事情就这样解决了,慕风却说想在玉郡多逗留几日,并没有立刻回朝。而此时的段樱离,却在与关氏兄妹的斗智斗勇中,处于最艰难的时刻。
还是从那日,她在悲伤的睡梦中流泪,感觉到有人替她拭泪的时候说起吧。
醒来时,她的身旁却并没有人,便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反而是月茏告诉她,在她睡着的时候,凤羽来看过她,虽然奴婢已经尽力将他拦在门外,但他还是凭着国师给的令牌直闯进来,幸尔并未出事。
段樱离听闻后,便叫了人来,当着众人的面将月茏狠狠地打了十板子,月茏也是娇弱的身子,这十板子下去,便完全起不来了。
段樱离却一点都不心疼,只道:“若都是月茏此般,我孟小离的命恐怕不知道丢了多少次!你们都要记住此次教训,谁胆敢再犯,杀无赦!窠”
她自入宫以来,从未表现出这样的冷漠。
主要是因为慕风重新认识了她,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她在慕风的心目中,是善良而温柔的,既然慕风失去了记忆,她便让他重新认识她,展示出他能够接受的一面。因为慕风以前总是嫌她太狠,在南诏的时候曾数次试探于她,希望她能够更加善良些。
所以自与他重遇,她便这样做了,可惜换回来的结果,并非是满意的结果,反而使自己伤痕累累,而他也并不爱她,既然如此,为何不好好保护自己呢?
月茏挨打事件,使琉璃宫里的奴才们重新看待眼前这位主子,一时间,宫内的气氛很是凝重。
月茏原是被慕风所信任的奴婢,虽然大体与别的奴婢并无两样,暗里却也自觉得高人一等,此次受段樱离如此教训,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便将这怨气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凤羽得知此事后,又来求见,段樱离却冷冷地回绝不见。
大概是六七天后,凤羽要去疫区的事情传遍京城,花轻雾匆匆忙忙地来到琉璃宫,紧张地比划道:“听说凤公子被派去疯区任职是真的吗?”
现在段樱离已经知道花轻雾是喜欢凤羽的了,当下只淡然道:“自是真的。”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凤公子是国师的义子,身份高贵,怎么可以亲自去疫区那种凶险的地方呢?”
“越是身份高贵,才越要直入险境才好。这才方才能显出国师及圣上爱民如子。”
“真是自私,为了他们的名誉,竟要牺牲凤公子!”
“皇后,您喜欢凤公子对不对?”
花轻雾比比划划的动作一下子僵硬掉,好半天都只是瞪着段樱离不说话,段樱离道:“你有现在的一切不容易,虽然说或许并不是你喜欢的,但是你若与凤羽扯上关系,恐怕结局比现在要更不好一百倍,如果皇后还有一点点头脑的话,就离他远一点吧。”
“你不要胡说,我哪有喜欢他!我的心里只有圣上!”
花轻雾说完,惊慌失措地走掉了。
当天晚上,花轻雾在院子里点了一盏灯,让人提着站在宫门口,没一会儿,凤羽便来了。
花轻雾一眼看到他,便止不住地扑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
凤羽柔声问,“怎么了?”
花轻雾才比比划划地道:“孟御侍,她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现在该怎么办?”
凤羽神色微微一变,却又笑道:“知道就知道了吧,她之前没有对你动手,想必后来也不会,再说我现在要去疫区,生死未卜,她大约觉得我若是死在疫区最好,说不定回不来了,你的问题自然也就不成问题了,所以,你根本不必担心,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花轻雾只好点点头,又比划道:“你一定,要回来。”
凤羽在次日清晨出发,往疫区而去。
段樱离当然不会去送他,此时,她正与徐微言在调拨琴弦,“孟大人,您对琴似乎也颇为精通,况且这神仙曲也是您曾经教给我的,怎不见您自己弹琴呢?想必若是你亲自出手,立刻便能让圣上着迷。”
段樱离淡淡一笑,“下官是女官,不是妃嫔,如何能够如此出风头?”
徐微言淡淡笑着,“孟大人说笑了,这后宫里,所有的女子,不管是妃嫔也好,还是奴婢也好,女官也好,可都是皇帝的女人。只消得与他一夜宠幸,便有可以立刻从九品婢子变成高高在上的宠妃,所以,我从来都不敢小看皇宫里的任何一个人,特别是像孟大人这般有才华的,我更是敬重不已。只怕得罪了孟大人,将来您成为皇帝的宠妃,却来与我秋后算帐。”
她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多少也是带着试探段樱离性子的意思。
不想段樱离听了后,道:“的确如此,所以下官也不敢得罪言主子,对比起下官,言主子更容易一步登天。”
徐微言呵呵强笑两声,听得崩一声,天蚕丝弦已经装好,音色果然悦耳。
傍晚,一个奴婢来请段樱离,说是方大将军在玉花轩等待。
段樱离眉头微蹙,问道:“他有说,找我何事?”
那奴婢摇摇头,低声道:“未说。”
段樱离犹豫了下,还是按照他们所说的,到了玉花轩,却见方鱼果然在轩内,此时双手背在身后,观察着轩内花圃里的花儿,段樱离紧走几步到了面前,“方鱼,找我何事?”
方鱼微微拧眉,他现在可大将军,很少有人敢直呼他名讳,所以他反而对段樱离用上了敬语,“不是孟大人您找在下吗?”
听他语气嘲讽,段樱离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哪儿了,忙道:“可是,是方将军让奴婢邀下官来这里的呢。”
这话说完,便见方鱼脸色微变,目光机警地往四周看了看。
段樱离也马上想到了什么,立刻道:“我们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忽然有什么东西掉在段樱离的身上,那些东西爬行极快极轻,段樱离啊地惊叫一声,便去抖掉袖子上的事物,却发现抖掉它们,它们竟然并不掉下去,而是扯了根丝线又继续爬到她的身上,并且往她的衣裳里钻去,速度极快。
“蜘蛛!”段樱离重生二世,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轻易的吓到她,但她毕竟还是女子,对这种多脚的小东西实在惧怕,大喊起来,“救我,救我!”
方鱼其实已经看清楚了,这时连忙去拍她身上的蜘蛛,却忽闻得段樱离道:“你走,你走,别管我!”
这时蛛蜘已经爬到她的头发里和脸上,实在是毛骨悚然。
方鱼哪顾得了那么多,立刻扯下了段樱离的外衣……
却见段樱离猛地打他一巴掌,“你要上当受骗了!冷静!”她说着话已经忍着内心对蜘蛛的恐惧与厌恶,从怀中拿出草药焚烧,然后让方鱼将烧着的草药烟雾围着她绕了好几圈儿,只觉得身上那爬行的蜘蛛渐渐不动了,一只只地从她身上掉下来。
……关静今日是带着贺一过及陈章来逛园子的,皇帝不在,贺一过其实也算得上是国丈,逛逛园子也没什么,顺便去看看自己的女儿静妃。
众人经过花玉轩的时候,却发现段樱离与方鱼正蹲在轩内,不知道忙什么。
关静也是疑惑,事情似乎并没有朝着他所想的方向发展呀。
众人走近二人,才发现二人正在地上数蛛蜘,竟然有一二百只缩成小灰团的蜘蛛被堆成一堆。
段樱离站了起来,向两位大人施了礼,然后道:“二位大人请看,这里忽然出现大量的死蜘蛛,联想到最近九江城的事,只怕宫内也进来了什么脏东西。这次的疫情,据说是人蓄共患,至于人吗,能够进出后宫的有限,只怕小猫小狗什么的,若是跑进了后宫,妃嫔们都是善良的女子,要逗着它们玩儿,有了肢体上的接触,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还从来没有见过大量蜘蛛集中一处死去的事件,再听段樱离这么一说,顿时觉得非常有可能。
贺一过道:“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搜啊!”
段樱离应了声,“是,贺大人,下官这就交待下去!”
她转过身去,向奴才们交待,“立刻搜宫,任何本不该在后宫里存在的人或者是新增的宠物,都带到一处来!还有,让太医院的人去每宫烧艾!”
“诺!”众奴婢领命去了,段樱离笑道:“感谢贺大人,今日若不是您在场,下官必不能如此大胆,行事必要拖塌,只怕会误了大事。”
贺一过被恭维,又素知这位孟御侍是慕风亲自提拔上来的,怎么着也得给她几分面子,于是笑着道:“孟御侍过奖了。”
转头看见方鱼,又道:“原来方将军也在此。”
便听得关静道:“孤男寡女共在轩内,方将军难道不知,后宫之处,闲杂人等不能随便入内,难道是孟御士约您来的?”
段樱离道:“的确是下官约他来的,不过是求些驱虫的草药而已。”
贺一过哦了声,“驱虫的草药应该请教太医院,为何要找方将军?”
段樱离道:“大人有所不知,太医院的草药都是些普通的药物,因为宫中是很少出现大量的蛇虫鼠蚁。但是大人您也看到了,现在这情况很是特殊……”
她指向那堆死蜘蛛,“大人试想一下,若这些蜘蛛是活的,忽然出现在床铺或者是衣服里,该是怎么恐怖的事情?而方将军长年在外行军,野外搭个棚子便算是屋,防虫驱虫是他们露宿野外最大的任务,必有非常厉害的草药协助。”
方鱼忙道:“正是为此事而来。”
段樱离从怀中拿出刚才熏蜘蛛的药管,放在贺一过的手中,“这便是方将军送来的草药,大人尽可检视。”
贺一过虽然不识草药,但年轻时也曾在外行军过,闻了闻这药管,便点点头,“的确是驱虫草药。”
关静眼见好好的计划就这么被粉碎揭过了,心头很是不愤,盯了段樱离一眼,却也无奈。就在这时,却有人到了贺一过的面前跪下禀道:“贺丞相,搜宫的时候在皇后娘娘的宫里搜到此物,小的们不敢随便猜测,便拿过来给丞相看。”
说着将此物逞上来,却是一双男子的靴子,但见其规格与造型,绝不可能是皇帝的,也不是宫内男子所穿靴子的规制,一看便是宫外之物。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