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什么,这时候白婕妤却道:“柳妹妹说得好,皇上,您该当赏她。”
明帝哦了声,果然顺着白婕妤的目光,看向柳美人,柳美人也不知道白婕妤为何帮她,这时也不及思考,连忙道:“谢谢白姐姐夸奖。”
这时候,她到底说了什么,已经没有人关注了,甚至连明帝也不知道,想来无非就是些吉祥话而已。明帝也不深究,只见这柳美人今日的打扮倒是极为合适,浓妆淡抹总相宜,一袭粉裙备显她肌白如雪,比之那夜的妩媚,今日倒多了几分清纯。
柳美人样貌不差,本来很得明帝眼缘,这时候便也道:“来人呀,赏。”
马上有人端上一个大盘子,盘子里却是数对镶嵌了金丝缠枝状的玉镯,他拿出一只,让人递给柳美人。
这宴上,第一个得了赏赐的竟是柳美人。
众人顿觉得有趣,向韩答应看去,只见她果然面色难看,小手紧紧地握着,目光却恨恨地盯在白婕妤的脸上,也不知道是气恼她竟然帮助别人,还是心痛自己那只上好的鸡血石。白婕妤自然也注意到了,但若无所觉,只向明帝道:“昨夜里,赏给臣妾的手镯,却原来是人人有份。”
颇有几分小女儿情态,惹得明帝拧了拧她的小脸蛋儿,“昨夜给你的,可与这些不同,你那对儿,顶得这里一千对儿。”
众人一听,便又恍然大悟,怪不得柳美人会第一个得了赏赐,原来明帝早已经提前赏过了白婕妤。
这白婕妤一句话,让柳美人被明帝注意到,并得了赏赐。
又一句话,让众人明白她在明帝心中的地位,殊不简单。
大公主向段樱离看着,低语道:“我刚才说的,这么快便应验了。”
段樱离道:“樱离佩服!”
大公主得意一笑,“你若也想在这宫中,像白婕妤如此如鱼得水,尽可请教我。”
段樱离也笑了起来,“好。”
之前,段樱离还在想,大公主凤盈盈这些年与赫连虎在一起,被她宠爱,定是已经对宫里的这些伎俩不再熟悉,而且也不屑于为之。今日一瞧,她倒还是小看了这位公主,转念又想,也对,她毕竟是明帝的女儿,虽然她嫁出时正值明帝登基,她几乎没有在明帝的后宫中生活,但当初明帝的后宅之斗,恐怕也不亚于后宫之斗。
凤盈盈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耳喧目染之上,自然天份极高,看事更准。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啊地尖叫了声。
众人都被这尖叫吸引,齐齐扭头向那边看着,就见一个小宫女手中的盘子落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这边而来,过来后还依旧抖抖索索的说不了一句整话,“湖里,湖里有人死了!”
明帝手中的杯子一紧,要知道今日可是他儿子的大喜日子,今日的宴席之所以摆在宫中,也是取民间冲喜之意,冲喜的日子里,又有人死了,这可是犯了大忌讳。
那丫头还是慌得不行,明帝冷冷地道:“前面带路!”
那丫头便爬起来,又往湖边走去。
其实这个叫做龙湖的湖,是由一个天然湖改建而成,地下水是通到了城外的明阳湖,所以湖中的水会随着明阳湖水的涨伏而产生变化,如同龙在吸水吐水之状,因此取名龙湖。湖水清澈,湖周建了很多风亭回廊,植了多种名贵花木,暗渠环绕,说是宫内的风水宝地也不为过。
然而此时,众人却清楚地看到,一个女子在水里飘浮着,脸朝下动也不动,显然是已经死了。
段樱离看那女子所穿的衣裳,马上便觉得心头一沉。
待有人下湖将尸体打捞上来,只见面色青白,小腹微鼓,双眼却瞪得极大,并不十分美丽的面容此时更显得可怖,果然便是韩玉。
众女眷们都不由地捂住了脸,眼见着之前还和自己等人坐在一处吃东西的人,现在死在这里,心理上的冲击使她们一时无法接受。
当然也有冷眼旁观,并不觉得死个人是多大事的人。
比如大公主,白婕妤等,段樱离至少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想到自认识韩玉以来,与她关系只是一般的朋友,可是由于唐心苑,她和她平日里也算走的近的,如今她忽然死了,段樱离心头还是有些难过的,更多的却是不解,韩玉不是陪着唐心苑回府吗?怎地淹死在湖里?唐心苑呢?她有没有出事?
这样一想,便有些焦急了,忙向大公主道:“不知唐小姐现在如何了?”
凤盈盈一听,向明帝道:“这位韩玉小姐,原本是与唐小姐一起回府的,请父皇派人寻找唐小姐。”
这时候,在殿下的男人们也都得到了消息,唐瑞一听与自己的女儿有关,忙道:“唉呀,我家心苑不会也出事了?”
明帝眉头紧拧,道:“找人!”
众人兵分两路,一路去寻找唐心苑,一路去唐府查看。
剩余的人,则在原地,看最后的结果。
经过御医的检查,发现韩玉的确是被淹死的,她的肺里灌满了水,人已经死了,一按胸部还有水从口鼻眼耳里流出来。喉中有些水草之类的,还有那微微隆起的小腹,都预示着她在水中扎挣了很久才被淹死。
这里可是宫女们来来去去最频繁的地方,而且巡逻的士兵也常常经过,因为宫宴就在不远处,所以护卫也不少,但韩玉挣扎这么久,居然都没有被人发现?
这时候,有人从韩玉的手里,发现了一条手帕。
手帕展开的那一刻,段樱离便觉得有个圈套,早就套在了自己的身上。那手帕居然是她的手帕。
那会子用膳的时候,这手帕明明是在她的手中,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给弄得没了,她原以为是掉在了地上,找了下也没找到,便没有再注意,没想到现在从韩玉紧握的手中给找了出来,真是……
七皇子凤星辰也恨有人在他的婚宴上做手脚,这时马上问道:“这是谁的东西!”
段樱离无奈,只好站了出来,“七殿下,这是我的手帕。”
凤星辰微怔一下,大概本来是想从这手帕找个突破口,如今发现是段樱离的,一时竟不知该做何反应。反而是凤井月适时地问了一句,“樱离姐姐,这手帕即是你的,怎会在韩小姐的手里?是否你们闺中赠品,还是先前借予她的?”
段樱离摇摇头,“这手帕今日本是我带在自个身上的,不知怎么的竟丢了。”
明帝的目光落在段樱离的身上,冰冷异常。其实他将段樱离留在宫中,自有他的打算,可是在他的心里,段樱离这个小妮子,可向来不是省油的灯。她一个弱女子,还割过亲哥哥的头颅,在关键的时候做出男子们都不敢做的选择,虽然他能够顺利回宫的确该感谢这个小女子,可在他心里也早就筑起一道高高的墙壁,防范着段樱离。
段樱离感觉到他心里的想法,只能无奈地说:“我真的不知道韩小姐怎会忽然落水,我一直在席间,未曾离开。”
大公主凤盈盈道:“此事我可以做证。”
白婕妤犹豫了下,也上前一步,“臣妾亦可做证,席间,郡主确实未离席。”
众人看着这情景都有些迷糊了,凤井月又道:“也是,一条手帕能说明什么呢?说不定只是韩小姐捡到了这条手帕未及归还而已。”
就在这时,却听得一个声音道:“不,韩小姐不是未及归还,而是故意将手帕握在手中,以表示自己对段樱离此人的愤怒!”
说话者居然是唐心苑,她红着眼睛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侍卫。
☆、凤井月出手
凤星辰道:“此话怎讲?”
唐心苑冷冰冰的目光在段樱离的脸上轻轻掠过并不停留,之后便将目光落在韩玉的身上,悲伤地述说了之前发生的事。
原来唐心苑觉得胃不舒服,提前离席,而韩玉主动相陪。路上,便捡到了段樱离的手帕,韩玉因这手帕就打开了话匣子,忽然提起她之前所爱的男子尚丰,又道,“若不是段樱离出的那鬼主意,尚公子与他爹爹不至于落到那么惨的境地。只要他活着,他有没有功名,能不能成为富人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他爱我就行了。”
唐心苑明白她的意思,以韩玉的家势,若她真的爱那尚公子,便是她嫁给了尚公子,她爹也不会眼见着她去过苦日子的。
当时她便劝道:“人即逝去,请节哀顺便吧,还是要放眼将来。稔”
她虽然劝说韩玉了,但是韩玉的心情还是很差。之后再往前走了一阵子,韩玉忽然说,还是要把这个手帕还给段小姐,并且她打算当面骂段小姐,说她是杀人的凶手!
唐心苑说到这里,看了眼明帝,发现他并未因为此事而大发脾气。其实尚丰这件事,是明帝决定放人的,但是最后尚丰父子却被斩杀于宫外。这件事如果不是三皇子凤羽做的,便是明帝做的,是以说到杀人凶手,唐心苑只怕明帝会对号入座,因此还是有些担忧俨。
但是看到明帝的神情,她暗中松了口气,继续说:“本以为,韩小姐不过是来送手帕而已,没想到她那时便有了轻生之念……当时,段樱离诳她,说可以使尚丰活命,最后没想到却害得尚丰父子惨死,她握着段樱离的手帕寻死,便是因为她心里有恨,实在无法原谅段樱离!”
她这么做总结,意思便是韩玉因为尚丰之死,而对段樱离有怨懑,只是段樱离如今是郡主,韩玉也不能对她做什么,愤怒绝望之下,选择了自绝之路。
众人听了唐心苑的讲述,都把目光盯在了段樱离的脸上。
事实上,段樱离能当上郡主,本来就已经是个奇迹,在段府人丁稀落,甚至府门关闭时,段樱离却一反常态,混得越来越好,这怎能不令人惊奇呢?有关她的传言倒有些,但都是不尽不实,没有切实的证据。
随着唐心苑的讲述,似乎人们终于抓到了段樱离的小辫子,此时都用一种玩味或者是苛刻的目光看着她。
段樱离却只是淡然地站在那里,好像唐心苑说的事,根本与她无关似的。
凤井月反而又问道:“唐小姐与韩小姐分开后,就去了天心苑吗?”
唐心苑点点头,“是的,因为身体不舒服,因此就打算去那里稍坐片刻,再回唐府。没想到,却出了这件事。”
唐心苑说着,便低首垂泪,愧疚之情溢于言表,模样甚是可怜。
御医经过仔细的检查后,也终于向明帝点点头,“的确是跳湖自尽。”
韩玉的父亲韩庭刚才在正殿喝多了些,这时候才被人扶着跌跌撞撞地赶过来,见到了女儿的尸体,他便跪倒在地,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了。
“是谁,是谁杀了我的女儿!”他崩溃地大叫道。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段樱离身上,虽然并不是她亲自动手杀害的,可是很明显,韩玉是因她而死,她的确应该负上些责任吧。
韩庭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到了段樱离,先是微怔了下,接着就恶狠狠地道:“我女儿于你何仇何怨?为何如此对她!?”
段樱离只能摇头,她还能说什么呢?
因为韩玉被定论为自杀,当然不能因她的死而定谁的罪。因她竟然选择死在龙湖,而且又死在这样的喜庆日子里,明帝反而对她有所惩罚。要求韩庭不得大办丧事,出殡则要选在夜里,最近奉京的丧事太多了,刚刚因为七皇子的大婚而披红挂绿,实在是不想再见到冥纸和招魂幡了。
甚至还罚了韩庭半年奉禄,官降三品,原因就是他不会教育女儿,居然让女儿在小小年龄,私定姻缘,并因此而丧命。
事以至此,韩庭只能含恨抱着女儿的尸体出皇宫。
众人虽然很想利用此事再打击一下段樱离,可惜,韩玉毕竟是自杀,一个人走什么路是自己选择的,人已死,便也没有必要再为了这个死人,去得罪一个正受皇恩的红人。不过闲话还是可以说说的,明里暗里无关痛痒的嘲讽还是可以有的。
段樱离回来的路上,就看到很多嘲讽的目光,回到百合院,玉铭就哭了起来,一哭韩玉居然就这么死了,二哭段樱离平白受到这样的污辱。
“小姐,当初的事,婢子是不知道,但是那尚丰若是被人斩杀,便是他本来就保不住命了吧?现在倒好,全都怪责到你的头上来了。那唐小姐,原本不是很好的一个人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段樱离却道:“韩小姐并不是自杀。”
“啊?可是——”
“可是是谁杀的,我现在也想不透。她向来为人泼辣了点,但绝不会因此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居然使她无法呼救?在人来人往之处,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淹死。”
“这点倒是很符合自杀,若是她有心自杀,当然不会呼救了。”玉铭说完,才想起来自己这说法与段樱离的推测相背了,一时间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段樱离也不介意,连玉铭都觉得韩玉是自杀,那么想必人人都做此想法了。
她道:“当她是自杀的也好,或许真相出来后又不知道弄出些什么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言虽可畏,却也不能真正的伤得了我。如今,这件事能就此结束,或许也是好的。”
在七皇子凤星辰大婚这一晚,还出了一件事。
西凌质子燕王萧齐,当日也是座上宾,虽然他在南诏多年,但是因为萧炎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