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要不然您帮我选两个顶事的,剩余的由我自去仆人院挑选好了。”
她知道这里头肯定有大夫人安排的人,若不选,大夫人必不罢休。
听她这么说,大夫人也没再强求,貌似随便的指了两个大丫头,“春锦,秋艳,你们两个从此便听三小姐差遣吧。”
两个大丫头面色白净,衣着得体,容貌端正,齐声道:“是,大夫人。”
大丫头定下来了,段樱离谢了大夫人,便又去仆人院选人。
从西厢出来,刘妈妈很不以为然地说:“夫人,您瞧着三小姐那样,这么多体面丫头不要,非要去仆人院选人,果然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
大夫人道:“随她吧,和那些下贱胚子生活的久了,难免沾染上他们的下贱。”
“春锦和秋艳,可靠吗?”大夫人还是有些担忧。
“可靠!她们可都是老奴亲手教出来的。”
“那就好,让她们好好的盯着三小姐,上次马小宝的事,我左思右想觉得不太对劲儿,如果叫我知道果然是这个贱丫头做的好事,我绝饶不了她!”
“是,老奴明白。”
去仆人院挑人的时候,她们本来也该跟去的,段樱离说她们第一天来,应该好好熟悉下西厢,好好休息下才对。春锦和秋艳只好留在了西厢,段樱离带着玉铭回到了仆人院。这时候的段樱离,再不是那个无人问津连饭都吃不饱的三小姐了,虽然还是素衣素发,可她的脸色是红润了许多,语气间也不再是唯唯诺诺。
况且,她虽然已经离开了仆人院,但还是没有忘记了仆人院里的人,她这样记着恩德的人,又有谁不喜欢呢?
仆人院知道三小姐来选丫头,便都齐聚在院子一处等待着。
段樱离刚到他们面前,他们就都福下礼去,“三小姐好。”
段樱离虚扶一把,“都不要客气。”
向玉铭打了个眼色,玉铭连忙拿出十粒金棵子,递到仆人院的主管刑婆婆手中,“这些,换些碎银子分给大家吧。”
☆、要绝对忠心
刑婆婆向来不苟言笑,脸上的皱纹深刻而冷硬,不过段樱离知道她不是个不尽人情的人,在她住在仆人院期间,若不是刑婆婆明里暗里的帮助,说不定她已经死去好几回了。便是这次慕风在仆人院中养伤,也是她给藏着掖着,才没让大院里的人知道仆人院中还有慕风这么个人。
刑婆婆收了金棵子,使了个丫头去将它们换成银子,以便等会儿发放。
见段樱离没有直接从仆人中选人的意思,便叫大家都散了。她自个便随着段樱离到了之前住过的地方。
“刑婆婆,这次我的来意想必你是清楚的。”段樱离直入主题。
“老奴清楚,三小姐是要从仆人院中选人,让她们陪着三小姐过好日子去。”刑婆婆的脸上终是露出一丝谄媚的笑容。
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便在仆人间如何的板着脸,面对主子,还是改不了奴才脾性。
“刑婆婆,别人不清楚,您老应该最清楚。陪着我可不一定就是享福的,说不定还会什么都收获不到,死于非命。所以我要的是能够豁得出命绝对忠于我的人。”
刑婆婆只觉得段樱离那双清透的眸子,穿透了她的胸膛,什么时候这个小丫头竟然也一天天的长大,并且有了这样禀然的气势?
刑婆婆沉吟良久,终于说:“每天负责往大厨房送菜的银环,做事认真,将最好的菜挑出来,送去大厨房,从未出过错,人也稳重,想必可当大用。还有负责安排仆人院每日里整体运营的玉瑶,都是不错的人选。至于小丫头们,想必三小姐心里有数的,毕竟您也在仆人院住了那么久。”
“可是玉瑶,您舍得吗?那可是您的左膀右臂。”
“舍得,三小姐人这么好,玉瑶得了三小姐的赏赐,也不会忘记我这个老人家的。”
段樱离一笑,“既然如此,便让玉瑶和银环跟着我吧。”
又扭头向玉铭道:“至于小丫头,就由你去领几个回来。”
玉铭得了令,异常高兴的去了。
过了会儿,玉铭带着四五个丫头回来,却发现门口跪着一个。
“小柳,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玉铭姐姐,我想求小姐带我去西厢,做小姐的丫头,每月有一两的银子,可是在仆人院,每月只能落几十个小皮钱。您知道最近我弟弟又生病了,我爹娘连给我弟弟看病的钱都出不来,所以我想跟着三小姐。”
玉铭其实不太喜欢小柳,这个人为了钱似乎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又常常偷懒不干活,回家去照顾她弟弟,可巧的是,上次三小姐发值钱的珠子,她偏偏就回了家,结果没得着那珠子。
玉铭还为此在心里高兴了几天。
这时候道:“不好意思,人已经选够了。”
玉铭说着就打算进屋,已经被小柳猛然抱住了双腿,“玉铭姐姐,帮帮我。”
☆、隔花墙聊
玉铭有些厌恶地蹲下去,望着小柳那张泪痕满面的脸,“三小姐在仆人院又不是只住了一天两天,是六年。小柳你以前都不肯来这院子里的吧?不信你去问问三小姐,看她对你有任何印象吗?我相信三小姐是不会让完全陌生的人,在自己的身边伺候的。”
“玉铭姐姐,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这时候,段樱离送刑婆婆出来,二人一看这情形,便也明白了。刑婆婆狠狠地瞪了眼小柳,“你这没大没小的,谁让你来这儿打挠三小姐的,还不快滚!”
小柳不但没滚,反而扑到了段樱离的面前,“三小姐,您收了我吧,我定会对你全心全意,忠心不二!”
段樱离见她面白肤腻,眉眼端正,唯一不好的却是眼下长了颗泪痣,多了几分苦相。其实她不是对小柳全无印象,至少有一次她看到小柳来给她送饭,被院子里的石头绊了下,食盒的盖子就掉了,她往里头的食物看了眼,微愣了下,就又带着食盒离开。再来的时候,手里却拿着两只干干热热的热馒头。
段樱离知道小柳是看到食盒里的饭菜是嗖的剩的,所以才把食盒提走,拿了两只雪白的馒头来。
这小小的事情,令段樱离至少判断出她是善良的。
犹豫了下,她说:“你刚才说的话,我在里面也听到了。既然你有急需钱的地方,而跟着我月例又可以多点,那你就跟着我吧。”
小柳一听,连忙激动地嗑下头去,“谢谢三小姐!太感谢了!”
就这样,最终人选算是都定了下来。
回到西厢,看到顾采芹表小姐站在院子里,神色阴郁地盯着段樱离瞧,似乎想将她的身边瞧出两只洞来。段樱离恍然不觉,就隔着花墙直接给丫头们分配了各自的职务,玉瑶年龄稍大点,再加上以前就帮着刑妈妈统筹管理仆人院,所以她成为西厢三小姐处的一等大丫头。
而银环和春锦,为二等丫头。秋艳和小柳,则成为三等丫头。
剩余的丫头皆为粗使丫头,由玉铭这个贴身丫头及银环,共同管理。
顾采芹冷冷地向身边的丫头说:“你瞧,刚刚从仆人院出来而已,就已经摆出这么大阵式,好似一辈子没使唤过人似的。”
“可不是,三小姐一点不识大体,哪像表小姐您,善解人意,不给老爷和夫人添麻烦。”
顾采芹刚想转身回房间,就听到花墙那边儿,段樱离笑笑地道:“表姐,有些事能跟你聊聊吗?”
顾采芹转过身来,挺了挺胸膛,“当然!”
二人便到了花墙的尽头,一个小小的风亭内,玉铭马上替二人斟了茶水,然后自动地退了下去。
“表姐,最近府里有些传言,不知表姐是否听到过?”
“你说的是关于你娘的事吧,听说过,现在全府上下,不知道的人可能就只有我姨父了,你娘当年红杏出墙,被人赶了出去,你也因此被罚在仆人院。不过你那时候年龄小,对这些事恐怕不大记得了。”顾采芹说得很轻松自在,就等着看段樱离如何发怒。
☆、旧人归来
没想到段樱离却只是轻轻一笑,“谢谢表姐告之这些事,否则我都不知道我娘还活着。只是不知道表姐又从哪里听说,消息是否确凿?”
“这还用听说,早传得沸沸扬扬了,我从小就知道。”
“这样啊,原来如此。”
她的话隐隐让顾采芹的内心不安,她传出让她这么丢脸的事,可是段樱离竟然说谢谢?这是什么道理?
其实和顾采芹聊过后,段樱离确定了一些事。那就是当年她娘的事,府里的长辈可能都是知道的,便连顾采芹的爹娘也听说了,闲暇聊天时,大约被顾采芹听了去。
如果说这样的话,这件事十之八—九,都是真的。
其实她已经约了刑婆婆夜里时来西厢,她是这府里的老人,当年给她娘亲梅氏制丧时,刑婆婆做为仆人院的“老人儿”,肯定是有所参与的。
……
大约又过了三四天,那日,天气晴好,段擎苍进宫面圣之后,他的马车便由东大门载他回府。奉京百姓皆知这是护国大将军的马车,一般都是自动避开。
但也有那不知趣的,竟然在大将军的马前停了下来,如果不是马夫反应快,恐怕她就要被马踩伤了!马夫气得大喝,“你这妇人,眼睛瞎了吗!还不快点滚开!”
那妇人却蓦然向马车跪下,苍白的脸上清泪滚滚,“擎苍!”
听到这声音,车内的段擎苍只觉得被雷击了下似的,胸膛内的一团火蓦然窜了上来,掀帘往后看,却发现那妇人衣衫尴陋,面容憔悴,瘦肖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刮倒。但那熟悉的眉眼,还是让他神情数变。
最后却是向随从示意,随从下车,一把将那妇人抓上车来。
“梅伊人!你不好好的过你的日子,跑到奉京来做什么?当真以为我段擎苍是好欺负的吗!”
“擎苍,冤枉,冤枉啊……”
梅氏呼了声冤,就晕倒在马车内,人事不知。
段擎苍眉头紧皱,这女人,曾经丢尽了他的脸!
现在他是不可能再把她带回府的。
马车掉头,往一家客栈走去,之后梅氏暂时被安排在客栈内。
然而等他回到家中,却发现家中也闹成一片。
段樱离漠然地坐在老夫人的身边,大夫人及二姨娘,三姨娘也都依次坐着,大小姐段芙蓉面色略微苍白,一幅不忍再看下去的神态。
段玉容则还在不断地用脚踢爬在地上那个蓬头垢面的人,“让你胡说!让你诋毁我娘的名誉,你简直就是不想活了!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段擎苍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见他捂着头扑在地上,硬生生地挨着段玉容的打,嘴里却还在不断地说:“求求你们,救救梅夫人,如果不是她病重,快要死了,小人就算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求上门来,但是请你们看在她毕竟曾是你们的亲人,大发慈悲吧!”
☆、返回的家将
段玉容气恼不已,又在那人的脑袋上狠狠踩了一脚。
“住手!”段擎苍喝了声,段玉容忙转身对他说:“爹,来了个疯子!还拿了您的信物,混进府里尽说些疯话!”
段擎苍向老夫人微施礼请了安后,坐于主位。
向段玉容道:“你一个女孩子,成天打打杀杀像什么样子!”
段玉容轻跺了下脚,道:“爹,女儿就是太生气了,总之,你别听这个疯子乱说!”
段擎苍向地上那人问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是谁,为什么你会有我的信物?”
那人魏颤颤地抬起头,眼眼红红的向他唤了声,“将军……是我啊……”
段擎苍彻底地愣住了。
当年,梅伊人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裁缝之女,但因其善解人意,容貌秀美,又曾在段擎苍受伤差点没命的关键时刻倾其力救了他,所以在他伤好后,就把梅伊人从偏远小镇带回奉京,八台大轿娶回了家,尊为“平妻”,即与大夫人秦氏平起平坐,地位一样。
后来还为他生下了女儿段樱离……梅氏原本以为,跟着他来到段府,便可以双宿双飞,哪知道来了后不但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而且段擎苍更因为军务,常常一两个月不回府,她当时住在东厢的百福院内,院内植了许多矮樱花,因为品种原因,到八月时,才满院繁花。
到了段府没几个月,她的肚子已经很大,快要生了,但是段擎苍又要离开,孩子生下后没人给取名字,她便给她起名“樱离”,即樱花盛开的时候,段擎苍离开。
后来段擎苍知道自己的女儿叫这个名字,觉得很不吉祥,可也没着意给段樱离改名。再后来,随着战事的吃紧,段擎苍离开的越来越频繁,时间也越来越长,全然顾不上梅氏母女,一方面,大夫人却替他把整个府打理的仅仅有条,再加上秦家的几个儿子也都跟着他这位姐夫出生入死,时间久了,便觉得秦氏胜过梅氏许多。
再加上梅氏种种不懂事,使她渐渐地受到段擎苍的冷落,再到最后一次,竟被段擎苍捉奸在床,她与府内一个奴才在一张床上。
段擎苍当时就杀了那个奴才,但却留下了梅氏的命。他是个思怨分明的人,还是感念梅氏毕竟曾救他一命。可她红杏出墙,他却再也留不得她。后来就想了个办法,对外说姨娘梅氏因病去世,并且还真就操办了丧事,埋下去的却是那名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