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本是无心,不想一个低头一个垫脚,瞬时两人眸光交汇碰撞在了一起。两人都愕然了片刻,袁瑶更是一时熏红了面颜,随手正了正金冠,便垂下螓首和霍榷错开了。
而霍榷却还沉浸在方才袁瑶的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之中。
今日难得郑爽来,袁瑶便准了郑翠不用到跟前来伺候了。
等到袁瑶送霍榷出门时,郑翠依然在不厌其烦地嘱咐着郑爽,她在这其实也是在等着霍榷,想给霍榷磕个头的。
听见院内走出人来,郑翠便要上前去磕头的,当看清走在最前面的霍榷时,她却滞住了。
她不懂什么叫兰芝玉树,什么叫丰神俊朗,什么叫美如冠玉,但她觉得只一字便够——俊。
霍榷只看了郑翠一眼,对郑爽道:“这便你姐姐?”
郑爽傻笑着点头。
霍榷未再多说什么一跃上了马,对袁瑶道:“回吧。”完了,也不见要走。
袁瑶奇怪刚抬头,见他又道:“我会再来的。”这才便策马走远了。
郑翠就这般傻滞地看着霍榷走过,其他的就一
正文 50第十回 拘心有术(三)
从袁瑶家中出来;霍榷一身暑气困顿全消;只余嘴角无论如何都压不下的翘起,可见心情大好。
一路催马急行,正好赶上关城门之前进了城。
到镇远府时;已是灯火万家,将马交给郑爽后,霍榷直奔霍老太君的寿春堂而去。
见母亲霍冯氏也在;便一道请了安;再将安排山庄的事细细说了一回。
霍老太君和霍夫人听了都很满意,看他来回奔波劳苦就让他早些回去歇着了。
出了寿春堂便往枫红院去;霍榷脚步轻快,神情愉悦;只差嘴里没哼个曲儿了。
可霍榷的好心情未能维系多久;就叫韩施惠和王姮给搅了个精光。
枫红院门都还没近,就见韩施惠蓬头乱发狼狈不堪,边哭喊着救命,边一路跌跌撞撞而来,身后追赶着一群丫头仆妇,喊打喊杀的。
要不是霍榷知道这是自己家,还以为碰上了江湖追杀了。
慌乱中韩施惠见到霍榷,那里还顾得上体面,四蹄并进连滚带爬到霍榷脚下,一把抓住霍榷的袍脚,便大喊道:“二爷救命,二奶奶要毒死婢妾。”
顿时袍脚被抓出掌印一只,霍榷倒没去顾忌,抬眼看去,果然见有婆子捧着一碗药紧随着来。
再细看那婆子,正是王姮的奶娘巩嬷嬷。
平日里王姮暗中整治妾室,霍榷是知道的,但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一个大男人老拿这些事说显得他婆婆妈妈,二者家和方能万事兴。
霍榷多时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委屈韩施惠多些了。
可不想他的息事宁人却让王姮变本加厉了,霍榷脸上立时一凛,道:“来人,将这些个目无王法的东西都拿下。”
侯府侍卫应声而来,将那群丫头仆妇捆绑成堆,一时间哭天抢地好不热闹。
见自己没了危险,韩施惠从地上爬起,凄凄凉凉地靠霍榷身上告黑状。
听了半日霍榷总算是明白一二了,这要从韩施惠这个蠢的说起。
话说在霍榷连续数日歇在自己房里后,韩施惠就开始天天掰着指头数自己的小日子。
数来数去总算把小日子给数迟来了一日,这把韩施惠给高兴得逢人便问她是不是有了。
山嬷嬷是自韩施惠进侯府后就被霍夫人指派到韩施惠身边的,平日里除了检点韩施惠的言行礼仪外,便是关注她的小日子。
韩施惠的小日子很不准,迟来早来寻常事,反正日子就是这月对不上上月的,下月对不上这月的。
于是韩施惠这般一问,就是山嬷嬷也不好肯定这到底有没怀上,便说等太医来给二奶奶请平安脉时,一并看看才知道。
山嬷嬷的不确定,韩施惠也是听出来的,心想山嬷嬷是经验老道的人了,若不是她一定说不是了,可连她都不确定了那一定是怀上了。
有了这番推断,韩施惠一时便觉得自己金贵了,这起居坐卧都摆出娇气的谱来,把一屋子人给折腾得怨气冲天,可又不敢怠慢了她去,就怕她是真的怀上了,倘若有什么差池她们这些个贱命的陪葬都不够的。
好不容易熬到太医来给王姮请脉了,韩施惠这个祖宗忘了保佑的就正好选了王姮问太医男胎女胎的时候去了。
这太医也姓王,但和南阳伯王家不同宗,但因擅长妇人病症,南阳伯夫人王宋氏便请了来给王姮安胎。
是母亲请来的,王姮对这王太医自然是信的,故而,就直接问了怀的这胎到底是男是女。
别看王姮平日里头对侯府上下都不放在眼里的嚣张,可她也有生子的压力。
这王太医倒也不隐瞒,直说月份还不足只能确认四分,是女胎。
一听这话,王姮心都沉了下来,更不用说那脸了。
和王太医说的话,韩施惠自然是没听到的,可正巧她就往这里头撞了,还欢天喜地让王太医号脉,看看胎像可稳当。
王姮这头刚知道自己怀的是女胎,你这头就奔出来说怀孕要看脉,这不是在找她的不痛快嘛。
王太医倒未推辞,便给韩施惠请了脉,却说不是胎气,只是淤血凝结,经水不调而已。
韩施惠不信,非说是胎气,无论如何都要王太医再细诊一次,吵吵嚷嚷地让王姮的火气大盛,命人将韩施惠按在角落堵了嘴。
王太医是常年进出京中各家各府的,此类事他见得多了,自然是见怪不怪了,便视若不见。
王姮问清王太医韩施惠真不是胎气后,令王太医开了一方血通经脉的虎狼之剂,给了药礼,让人送了出去,又捡了药煎煮好,就令人灌韩施惠喝下去。
巩嬷嬷在一旁劝,怎耐王姮不听还命她亲手灌药。
韩施惠是个傻的也知道这药不能够喝,挣扎撕扯间倒真让她跑了出去。
于是便给霍榷看到了这一幕。
霍榷清楚了原委后,知一时是惩治不了王姮了,便让人将那碗灌巩嬷嬷喝了。
王姮得知自家奶娘给霍榷捆了立时赶来,正好撞见巩嬷嬷被灌药,不顾双身子就要发作。
霍榷只一句,“倘若你想自己吃了那药,你就发作。”
闻言王姮愣得不轻,她王姮一说发作不说南阳府,就是平日里头霍榷都不由得皱眉躲她几分的,没想今日霍榷却反倒威胁上她了,但一想到腹中有孩子便有恃无恐了,“好你个霍榷,你别后悔,我吃,我要让你断子绝孙。”
见在一干下人面前王姮也敢顶撞他这做丈夫的,霍榷觉得脸面荡漾无存,怒道:“今儿你敢灌我侍妾药,明儿还不知道又灌谁药去,你早就在绝我子孙了。来人,把药给她吃,都没了大家才干净。”
王姮想不到霍榷会这般狠绝的,看看那碗黑乎乎的药水,一时就怕了。
其实霍榷那里是狠绝的,是知道王姮没胆子喝的,给她个教训才这般说的。
巩嬷嬷在一旁恳求道:“求二爷饶了二奶奶,都是老奴的错,老奴这就吃了这药。”说完抢过那碗药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这药是喝了一时还看不出好歹来,但王姮知道这药绝非是对女人好的药,哭喊着命人赶紧去请大夫来。
当夜巩嬷嬷行血不止,去了半条命。
这番情景,王姮那里就能甘心了的,次日把南阳伯夫人请来就开始闹,险些滑了胎。
韩施惠这头也不好过,被王姮整治得遍体鳞伤的,日日哭丧着脸给霍榷看。
霍榷被她们闹了几日,焦头烂额的,好不容易挨到休沐便出城奔袁瑶来了。
到时快近午了,霍榷将缰绳丢给郑爽,自己便往二门去了。
自那日郑翠见过霍榷后,便天天盼着霍榷来,故而小门楼处一有什么动静,她便立刻奔出来张望一回,虽每每落空,倒也没气馁。
这回田嬷嬷刚唤了声二爷,郑翠立马就听到了,急急开了镜盒查看妆容,见胭脂有些淡了赶紧补上,这才奔外头去。
霍榷正好走到垂花门前,“奴婢郑翠,见过二爷。”郑翠盈盈屈膝福身,等着霍榷和她说话。
要是往日霍榷还真会因她是郑爽的姐姐问上一两句,可今儿火大着便没理,只一头进了垂花门,留郑翠半曲膝地立在那里,上下不得进退不是。
田嬷嬷是多少年的老人了,一眼就看出郑翠那点花花肠子了,对她道:“既然你家兄弟来了,你只管招呼好你家兄弟,守好本分,内院你就不必进了。”
郑翠心中不快,可也不敢顶撞田嬷嬷,转念再想,自家兄弟是二爷的长随,让他引见比什么都方便,不能急于一时。想罢,心头那口气便顺了,道:“谢嬷嬷体恤。”
霍榷本是心烦气躁地进的门,刚要沿着抄手游廊往东厢房去,却见袁瑶就在院中。
袁瑶手拿棋谱坐在红木逍遥椅上,一身滚雪细纱的交襟长身窄袄,一支玉兰从衣角直到前襟,配上百褶的如意裙,清新明净,让刚从满府浓妆艳抹里出来的霍榷眼前一亮。
只袁瑶一心都在面前的棋枰上打谱,连霍榷来了都未曾留意到。
一片光斑随着风起风停,不时移动在她姣好的脸侧,边缘处晕出一圈融融的光环来,煞是好看。
看着这般娴静而专注的袁瑶,霍榷只觉心一时也跟着静了下来。
青素看到他正要提醒袁瑶,霍榷却竖指在嘴上让她别做声,悄悄地近了,和袁瑶同坐逍遥椅上。
原来袁瑶在打的是一盘残局,霍榷看了片刻后,伸手到棋盒捏了一枚白子落到一目空白处。
袁瑶起先是一愣,刚想说别捣乱,却发现了那枚白子作用非常,虽未能作活上边的白子,却适时地牵制住了黑子的进攻,缓了白子一口气,变数就有了。
可见这一子下得十分精妙。
袁瑶拧头见是霍榷,顿时双眼一亮,将一盒白子给了他,又命青素将棋枰移到他们两人之间,各执一子开始对弈。
霍榷从不知平日里总淡淡漠然的袁瑶竟然有这般多可爱可人的表情。
当他打劫了她的一角黑子时,她会不意间嘟起嘴来,不服气。
说起来袁瑶的唇色是有些浅的,可十分丰润,阳光投在上能润出十分柔软的光泽来,别有另一番的诱人。
霍榷笑了笑捏起一子落在不是她要害之处,只见她咬着下唇悄然窃喜,以为人不知,却不知她那小小的得意早便现在脸上了,那神情勾得人心头痒痒的,恨不得将她揉入怀中,好好耳鬓厮磨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Midco扔的地雷,么么,(*^__^*)
正文 51第十回 拘心有术(四)
眼看着黑子局面一片大好;以为胜券在握了;袁瑶收拢战线,不想一子刚落下,霍榷却兵行险招反提了黑子三枚;战线瞬间崩坏。
袁瑶顿时急了,伸手便要拾起她落下的黑子,“不算不算;我方才看错了;从来。”
霍榷抓住她手,笑道:“观棋不语真君子;起手无悔大丈夫。”
袁瑶却不依,也知道自己无理;赧然着双靥;道:“什么大丈夫不大丈夫的,我是小女子。”说着挣脱了手,就是要悔棋了。
袁瑶的手十分圆润柔滑,握在手中如似无骨,令霍榷不敢用力,倒让她不费力便抽了手,却使霍榷落了意犹未尽,偷偷摩挲这掌心。
将黑子重新落下,这下终于把白子给逼得无用武之地了,袁瑶这才笑了,“你输了。”
霍榷无奈地笑着摇头。
此时青素端来酸梅汤,霍榷一口饮了去,酸甜可口,生津止渴,还想再用一碗,袁瑶却拿过他的碗,道:“快午时了,空腹不宜多饮,一碗开胃就够了。”
袁瑶这般为他着想,霍榷觉得十分熨帖,道:“好,用了饭我们再下一盘如何?”
“小女子奉陪到底。”袁瑶豪气道。
霍榷想了会,道:“不过得设个彩头。”
“彩头?”袁瑶头微微歪着,“不知大人想要什么彩头?”
霍榷从身后抽长箫来,“姑娘若是输了,就抚琴一曲,在下要是输了就以箫和姑娘琴声一曲。”其实在上回袁瑶抚《云水吟》时霍榷便想以箫声和之,可惜当时身边并未带长箫。
这彩头说来说去还是袁瑶吃亏,不管输赢都得抚琴一曲,袁瑶自然是不同意,星眸溜溜一转,道:“大人尽占了便宜去,不成,若是大人输了,就带袁瑶道星棋棋社一游。”
霍榷挑挑眉,“也成。”
两人用过了饭,到东厢房摆下棋枰。
这回是霍榷执黑子,可他起手落子便是天元。(就围棋盘正中央那个黑点。)
袁瑶怔了怔。
初学的孩童都知道,金角银边腹中空。
霍榷第一子便是正中央的天元,这是有意让的袁瑶。
袁瑶不高兴了,嘟着嘴瞪他,但手下却不留情。
看她这般,霍榷却十分愉悦,一子一子稳扎稳打。
到今时今日袁瑶棋力是不差了,可和霍榷比起还是有差距的。
到了终局时清盘,袁瑶还是输了六目。
自然是不服输的,袁瑶气鼓鼓的,“常言好男不跟女斗,也不说让让我。”
霍榷听了朗声大笑,自然而然地伸手在她鼻尖上一刮,“不许耍赖,快去拿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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