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都在打量着她,官陶阳匆匆向霍夫人和霍榷蹲了福便退出去了。
霍榷不由得想起袁瑶曾评说官陶阳的话来,“……壮士断腕的当机立断;怕是男人之中都是难有的;事后忍辱负重,静待时机;以图后来奋发;她也算是个人物了。”
官陶阳确如袁瑶说的那般,不然也不能班倒了宋凤兰从家庙中出来,冯环萦也是因了她才有了今日当家奶奶的威风。
这些就要从袁瑶还在府里,冯环萦故意放谣言说起。
冯环萦用谣言辱没张玲珑的清白的,那时霍榛对张玲珑正是新婚燕尔,干柴烈火之时,起初还不信,只让冯环萦尽早查清堵了风口。
面上冯环萦是照办了,又时常有意无意间在霍榛耳边念叨,“三爷,我看就罢了吧,越往里头查越说得张姨娘的名声不好听了。说什么张姨娘早和前头定亲的有了首尾的,碍着有重孝在身暂不能给了名分,就不清不楚跟了那家人过了三年的,正是那家人瞧见张姨娘三年都无出,就寻了个由头退了亲的。这样的没人要的,三爷却要了来,难不成天下都没好了的?这话听得我险些气了个仰倒。”
其实张姨娘清白不清白,霍榛比谁都清楚,只是有时这些话听多了,脸上过不去,一日半日的就开始慢慢疏远张玲珑了。
冯环萦见了自然不肯前功尽弃的,继续煽风点火的,“三爷,如今连老太太、太太都知道了,今儿早早便传了我去问这事儿。可我那里说得清楚的,老太太和太太就训了我,真是委屈死我了。”
霍榛一听连霍老太君和霍夫人都听信了,心中就愈发要远了张玲珑。
张玲珑原是有些傲气的,但也非不识时务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委曲求全地同意做霍榷妾室的,只是不想阴差阳错成了霍榛的妾。
初时,霍榛待她还是好的,张玲珑那心里的意不平就去了七分,只是到了后来起了风言风语,张玲珑只道霍榛知道她的清白便暗忍下了那些暗相讥刺,可不想霍榛却渐次疏远她了,又加之受了半月来的暗气,张玲珑就茶饭不思,四肢懒动,恹恹地病了。
病了张玲珑也不敢声张,只悄悄打发人去请大夫,只是没等大夫到的,冯环萦又来装贤惠嚼舌根了。
冯环萦把话说得越发地不堪了,张玲珑一气之下竟然xia身行血不止,晕了过去。
请来太医才知张玲珑竟然有了身孕,只是晚了。
霍榛得知后,又悔又愧,立誓要查清谣言出去,还张玲珑一个公道。
这查来查去,就查到了冯环萦身边大丫头翠鸣的身上。
冯环萦那里就肯认了的,就又说是从东院里听来的,还真让翠鸣给指认出宋凤兰身边的丫头来。
宋凤兰是怎么知道的,也是经了安在春雨身边的丫头盘领说的,于是又推说是从西院传出来的。
在谣言初起时,袁瑶就命春雨把盘领远远给打发了,查到西院时袁瑶虽离府了,可袁瑶是早有吩咐的,谁都不许跟风嚼舌根,就算怀疑张玲珑清白的话初始是从春雨嘴里说出来的,西院也没人傻到出来认的,于是又成无头公案了。
冯环萦对西院的恨,就又加了一层。
虽寻不到源头,可到底知道是谁张扬出来的,所有凭证都直指冯环萦的,霍榛本身就不是个能忍的人,自小就也是在霍夫人的纵然下长成的,不然那里会成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
霍榛自然不会让冯环萦好过的,当着下头人的面对冯环萦就是一顿暴打,要不是霍夫人赶来了,冯环萦少说也伤筋动骨躺个百来日才能下炕的。
可就算霍夫人把冯环萦给救下了,冯环萦在府里的威信也没了。
那时又正好听霍杙说,袁瑶窃取了遗诏,和袁父同谋藏匿了库银,这样两个媳妇在府中的声名都扫地了,只大房独大,霍夫人就想要是长久下去,那是还有她立足之处的。
就在霍夫人为前程不明焦虑之时,大房自己事发了。
因的自然是宋凤兰灌官陶阳疯药的事儿了。
官陶阳是能忍的人,在得知郑太医给她开的方子里有一味定神平气,排解郁气的药,懂些药理的官陶阳自然知道,这是能中和疯药药性的,官陶阳就每日都按时吃药。
只是一则只那点子药量还是不够的,再者这药也没有长久给她吃的道理,那郑太医也只开了半月的剂量,完了也别指望宋凤兰还能给再请太医来的。
官陶阳几番忖度之下,在机缘巧合之中官陶阳偷得了一根纳鞋底的钢针,每日宋婆子来灌她疯药时,她便把钢针悄悄藏在衣内。
疯药里还有安神的药,吃了药官陶阳就会昏睡,宋婆子一般也不多停留,灌官陶阳药就走。
官陶阳趁机着还有些许清醒时,用钢针猛扎自己的大腿,逼着自己不能昏睡过去,然后抠喉咙,把疯药都吐了出来。
纳鞋底的针得多粗,但官陶阳却能狠得下心来,可见官陶阳这人的心性。
可宋凤兰见官陶阳就没疯的迹象,日益加重了药剂的分量。
官陶阳只得不时装一装疯。
然,就算官陶阳每回都有把药给吐了,可到底也没有吐得干净的时候,就或多或少地进了身子了。
官陶阳能有感觉的,就觉着自己经常无由来的心烦暴躁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官陶阳知道再不及时医治,自己就要真疯了。
但侯府上下的能救她的就只有霍老太君了,霍老太君不来谁也救不了她。
也是该官陶阳时来运转的时候了,因着遗诏和库银的事儿,霍老太君和霍夫人急于同袁瑶撇清干系,于是霍老太君当初囚禁官陶阳的缘故就没有了。
这日,霍老太君亲来迎官陶阳出去的,可就算出去了,宋凤兰又那里会轻易就绕过她的,所以官陶阳一咬牙决心班倒宋凤兰。
在见到霍老太君时,官陶阳装做时而正常,又时而疯癫的样子。
霍老太君见官陶阳只数月而已,已显了老态,自然心疼的,又见她这般症状,那里会不请太医诊治清楚的。
太医一扶脉什么都清楚了,根本就不用官陶阳说的。
霍老太君一听说外孙女吃了疯药,整个人就傻了,没谁自个找疯药来吃的,自然是有人逼着吃了,自然又是一番查处。
宋凤兰躲不过,却幸好宋婆子忠心,一力承当了下来。
霍老太君可不管,就要霍杙休妻,扶正官陶阳。
按七出之条,宋凤兰是够被休弃了的,可还有三不去呢。
就“有所娶无所归”这一条,霍杙就不能轻易休妻,更别说宋凤兰还是大皇子的姨妈这层关系了。
所以霍杙不论霍老太君如何教训,官陶阳如何哭诉,就是死不休妻,不就弄疯个妾吗,在霍杙看来还没出人命了,无伤大雅。
这头大房折腾得热闹,霍夫人这头就将主持中馈之事给了冯环萦,把冯环萦给扶了起来。
为增加冯环萦的威信,对于冯环萦整治西院,私下贪墨漱墨阁的东西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冯环萦当家就是这么来的。
只是现在霍榷和霍榛花开两头,那就先表霍榛这枝。
先头说霍榛带着一身的酒劲儿就奔西院去。
没到西院,远远就见西院的三间正园门外围了一圈的人。
霍榛细看,认出有不少是府里的管事媳妇婆子。
再细听这些媳妇婆子说话。
“这可怎么得了,我都申时侯到如今了,我可是急着要取线的,如今侯爷得胜归来,家里多少车马要用线打络子,围网络的,眼看着时候就紧了,再取不到就赶不上了。”一个媳妇抱怨道。
“那你等着吧,我可是晌午就过来了。”说话的正是宋凤兰的一个心腹,“可三奶奶说了,如今二爷回来了,西院的事儿才是头一件要紧的,就是三爷来了都得靠边的。”
顿时引来不少人低声闲话的。
霍榛一听,那火气越发上头了,过去就将这些个媳妇婆子踹了心窝脚,怒喝道:“滚,滚,都给我滚。”
把人打散了,霍榛提着衣下摆就往西院里头去。
进了西院也不用霍榛一个院子一个院子钻来找,进来就瞧见漱墨阁外头站了人的,冯环萦的丫头翠鸣也在里头,不用多想就知道冯环萦定也在里头。
霍榛冲漱墨阁就去,要是旁人守门的卢大娘就拦了,可霍榷交待过只霍榛能进,其余一概不许进出。
漱墨阁的上房外头也守了一群丫头,霍榛老远就听到上房里头传来冯环萦的声音,“你说的这个我不知道,也没见过,这可是府里的账册,上头没有就没有了。”
这时又听一个婆子语气平平地回话了,“回三奶奶,府里的账册自然是没有这件东西的,这翡翠太平有香罄可是我们二奶奶的陪嫁。”
“呸,”冯环萦啐了一口,“就她这么个娼门出来的东西,也会有内造的东西,说出来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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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嬷嬷不气也不恼;依旧是那个平平的语调,“既然府里的账册上头没有,三奶奶也不知道更没见过我们二奶奶的香罄;却还能知道罄是内造的,可真是新鲜事儿。”
“你……我……”冯环萦这才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在外头的霍榛不知道冯环萦觉着臊不臊的,反正他就觉着脸上一通火烧,比当日他在街上被人拦了要银子还有难堪的。
霍榛自认平日他花钱是大手大脚的,月钱自然是不够他使用的,可他从没昧过别人家里的东西。
不敢再听了,霍榛上前掀起帘栊;一步跨进上房;猛然瞧见屋里除了桌椅箱笼;其他一概空空如洗,霍榛愣得不轻。
霍榛自认有镇远侯这么个爹,在京城也算是个有背景的纨绔公子了,可他在外头闹事儿也不敢把事儿做绝了去,也是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
可他这媳妇却连在家里都敢把事儿做绝了,在家中这种朝见口晚见面的地方,她一点情面都不留,让他霍榛以后怎么面对他二哥。
霍榛提拳上去就要捶冯环萦。
冯环萦见霍榛早就怕在心里了,见他要打顿时抱头躲八仙桌下了,啊啊的大叫起来。
霍榛罢手了,但并非因为冯环萦的躲起了,他打不着了,而是霍榛一时记起霍夫人的话,“老三家的到底是主子,不好在下人面前落了她的面子,她没面子岂不是你也没面子。”
几番喘气压住心里的暴怒,霍榛指着躲桌子底下的冯环萦,“立马家去,把东西都给我还二哥,敢少一样你就给我瞧好了。”
霍榛又对宫嬷嬷和尚嬷嬷道:“两位妈妈仔细对清楚了,要是少一样你们只管来回我,我给你们做主。”
宫嬷嬷和尚嬷嬷向霍榛一蹲福,“是,三爷。”
罢了,霍榛向冯环萦喝道:“还不快滚出来,想在这就一身好打吗?”说完就往外头去了。
冯环萦抱着头哆哆嗦嗦地从桌子底下出来,颤颤巍巍地跟了出去。
回到北院,冯环萦就开了库房,把从漱墨阁里昧下的东西都一概让丫头婆子给拿去还了。
“就这些?”霍榛在一旁看着。
冯环萦不敢瞒,可在自己院里她到底要有些底气才好,于是硬撑起脸面道:“余下的都是在府里账本上登记有的,自然放大库房里的。”
“那就快去取。”霍榛咬牙道。
吓得冯环萦后退了几步,慌里慌张地让翠鸣拿钥匙开大库房。
为搬东西,院里的人都被打发出去了,霍榛左右瞧了瞧,一把揪住冯环萦,就往上房里拖。
拳头还没到身,冯环萦就先惨叫开来了,等到进了屋里,一拳一拳到肉身了,冯环萦就愈发叫得凄惨了。
这是外头进来两人,正是张玲珑和她的丫头。
可到了垂花门,张玲珑却站住了。
丫头便问:“姨奶奶这是要回了?可此时去劝住三爷,才是显姨奶奶好的时候。”
张玲珑拢了拢身上的羽缎斗篷,冷笑道:“急什么,让那毒妇好生受了这顿打再过去也不迟。”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上房里头的动静有渐息的势头,张玲珑这才做了匆忙赶来的慌张,往上房里去。
一进屋子,张玲珑脸上满是惊慌,“三爷这是做什么?”边说边往冯环萦身上扑去,用自己的身子挡在冯环萦的前头。
霍榛发泄了一通,火气去了不少,没一时拳头控制不住捶张玲珑身上去。
对张玲珑,霍榛到底是愧疚多些,故而这些日子待她极好。
可此时也不能一说就停手了,总得有个台阶下了,所以霍榛依旧提着拳道:“你让开。”
张玲珑从冯环萦身上抬起头来,泪眼婆娑道:“三爷,您就是不看在妾身的面上,也看在那和三爷没缘分的孩子身上,就当给孩子积积德,让他好早日超生了。”
这一提可不得了,霍榛想起无缘的孩子,那火气立马又满头了,一把掀走张玲珑,对着冯环萦又是一顿捶。
此时冯环萦再不明白张玲珑的用心,那就真的是被打傻了,她一边躲着霍榛的拳头,一边骂道:“张玲珑你个贱人……”可她骂得越凶,霍榛下手就越重。
就在冯环萦被打得奄奄一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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