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完,双手持樽举于孟蝶面前。
孟蝶一愣,众人一愣,连韩侯也倍感惊讶。
堂堂一国太子,居然向一门客敬酒,还是他国之士。
早闻赵国太子重贤,原来名不虚传,众人又对孟蝶改投其他门下之举感到可惜,对赵太子大力称赞,特别是那些布衣贤士。
若此刻,孟蝶拒之,就显得她不懂礼数了,于是,孟蝶嘴角扯出一丝假笑,接过酒樽,掩面而饮。
赵雍无时无刻都不会让自己的名声受到污点,他稍微放低姿态,就让她对他的嘲讽化为虚有。
燕职瞧着眼前一幕,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慎密。
孟蝶退回席上,这时,韩侯又出来装老好人,一场风波看似过去,韩侯又命乐声凑起,舞技起舞,大殿恢复先前的热闹。
孟蝶往燕职身后挪了挪,正巧避开了赵雍的视线,这才长吐一口气,这时,公子明来到他的几旁,跪坐在身侧,小声与她言道,
“孟君与赵太子颇为熟悉,他日可否引荐一番?”
“嗯?”孟蝶不解的眼神看向他,只听他又道,
“邯郸多美童,本公子欲往观之。”
孟蝶只觉头上一片乌鸦飞过,在他耳边小声道来,
“公子还有心思想那风月之事,刚才见公子与那段贼言语良久,莫是他们计划有变?”
公子明听言,眼神瞟了瞟两人,见之正与美人调笑,于是轻哼一声,
“二贼怕吾悔之,以盟书要挟,吾听孟君之言,示弱于之,二人无凝。”
“嗯”孟蝶点点头,“公子先且退去,见你我二人交谈,莫让人猜凝。”
“然,然。”公子明又退回自己的席位之上。
孟蝶暂时把赵雍之事抛开,一心想着三日后的行动。
宴会进行了一个多时晨,赵雍因车马劳顿为由告辞,随即相继有人离开。
当孟蝶与燕职出现在韩宫门外时,一个铁甲护卫迎了上来,定眼一看,却是楼园。
孟蝶奇怪,他们不是早早离开了吗?
楼园酷着一张脸,先在燕职身上打量一番,满脸不悦,燕职自是不会与之护卫见识。
片刻才转来眼神看向孟蝶,只听他言道,
“孟蝶,主公有请!”
他的声音寒冷没有温度,带着一股子怒气,他在为他的主子而恼,主子为小儿费尽心思,她却跟这个小白脸在一起,楼园是越看他越不自在。
孟蝶听言,微微一怔,燕职在身侧,她有些尴尬,瞧着楼园的态度恶劣,又有些不悦。
她眉头一蹙,抬头瞧见不远处一辆豪华马车停在路旁,周围有数十名黑衣护卫。
原来这厮还未离开?
这深更半夜,孟蝶自不会随他而去。
“此时,天色己晚,赵太子若有事,可明日来质子府拜访。”
言完,佛手而去。
楼园那个气呀,双眼瞪如铜玲。
孟蝶与燕职坐在马车上,两人皆沉默无语,深夜,街道无人,四周宁静,只能听见马蹄踢塌,车撵轱辘。
燕职闭目养神,脑子里却是刚才大殿上的一幕,他不惧赵雍的强硬,他怕孟蝶的心己经不知不觉的飘远,然而,他绝不允这样的事发生,他与她也算青梅竹马,有着共同的记忆,孟蝶曾言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她定不会弃他而去,没有什么能将她带走。
三年前,当燕职被其兄长,丢之树林弃之不顾时,那时的他是多么的绝望,对生命的绝望,对皇室斗争的绝望,在树林呆了十天,受冻,受饿,受吓,当他终于见到燕国的士兵时,他们却是对他以矛相对……
他本是嫡子,身份高贵,受众人爱戴,兄长也对他甚是宠爱,然,自那天之后,他就明白了,他身边的人是怎样的一幅虚情假意,他的贴身奴仆,他的老师,他的兄长都想至他于死地,然而他却大难不死。
他来到小山村,他不再相信任何一个人,他用冷酷来掩示他的脆弱,直到那天,一向对他喏喏的娃,突然对他横目以对,却让他的心有了涟漪……
正如她所言,她与她们不一样,然,就是这种不一样,却让他愿意把自己的生命交付于她。
如果她离开,那么他的生命也将离去。
第82章:赵雍孟蝶(1)
马车在宽阔的大道奔驰,车上的人儿,各自想着心思,突然,马儿一声长嘶,刺耳且悲凉,只听“咚”的一声,马车骤然停下,由于惯性,孟蝶的头嗑在车壁上,“哎呀”她忍不住的叫出声来。
“蝶!”燕职急急的挪到她的身旁,“可有伤着?”
“无事,无事!”孟蝶一边揉着额头,一边龇牙咧嘴的应道。
“怎么回事?”燕职随即挑起帘子,厉声问向车夫。
“禀公子,马车像是撞上了人。”一护卫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撞上了人?燕职与孟蝶相视一眼,
“吾去看看。”
燕职跳下了马车,孟蝶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挪到马车门口,外面月光盈盈,隐约能瞧着街道前方躺了一个黑色的身影,燕职与两个护卫正向他靠去。
天色己晚,谁还会在街上闲逛?并且是在这贵族街道之上?
孟蝶疑惑的喃喃自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惊,不由得大声喊道,
“阿止,别过去!”
然而,她的话刚落下,只见那个地上的黑影纵身跃起,一把长剑就刺了过来。
“公子!”
“阿止!”
众人惊呼。
在长剑刺来的同时,燕职也反映迅速,身子一侧,避开了这一击。
所有的护卫急急的策马奔了过去,这时,不知从那里就钻出数十众黑衣人,与护卫们纠战在一起。
质子府的护卫本就并不多,这次赴韩宫宴会,燕职只带了十名护卫,虽然功夫上乘,却也寡不敌众,
“华!”孟蝶大叫喊道,“汝且去助公子一臂。”
“喏!”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华提剑奔了过去。
孟蝶焦急的坐在车上,瞧着双方的打斗,护卫们己落下风,她再也坐稳不住,抽出利器,敏捷的跳下了马车。
正欲冲上前去,只觉身后“呼呼”掌声袭来,大感不妙,挥匕反身一刺,然而,贼人却如影子一般跳到了她的左右两侧,瞬间就扣住了她的手臂,孟蝶动弹不得,两贼人拖着她朝另一方向奔去。
孟蝶有武在身,平常护卫根本奈她无何,然,此两人武功高强,是她从未遇见过的,他们不似一般武夫只有蛮力,他们的身手快,准,狠,孟蝶算是真正遇上了高手,在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熟悉的身影,在代郡,曾有两名神秘人搭救于她,在邯郸,曾有十名高人带她离开了战乱的赵宫,莫非……?
她才不要被捉去,她转过头来,大声喊着阿止,却只能瞧见一些模糊的身影。
随着孟蝶被带离,众黑衣人也迅速的消失在黑夜里。
护卫们面面相觑,纷纷收剑入鞘,燕职瞧着黑暗的背影,正疑惑不解,突听华紧张的声音传来,
“公子,孟蝶不见矣。”
孟蝶在马车上一路颠簸,左右两个黑无常,一句不言,扣着她的手臂始终未放开,
任孟蝶大骂。
最后,马车到了一驿馆,两黑无常又架着她下了车,进了一间豪华的屋子。
只听“嘎吱”一声,孟蝶猛的转过头去,门己被关上,她愣了半天,咬住嘴唇,突然就大喊起来,
“赵雍,出来!”
她缓缓的向屋内走了几步,警惕的观看四周,一阵淡淡的香气传来,却见屋正中有一个铜器香炉,袅袅清烟在空中四处飘散,这种味道,她很熟悉,在邯郸太子府,赵雍的寝宫就点着这样的香料,闻着,她心里更是火大。
“赵雍,出来!”
孟蝶又大吼一声,片刻,只听身后脚步声起,她呼的转过身来,离她十步之遥的人,不是赵雍是谁?
她瞧着他,眼冒火花。
他瞧着她,眼神深邃。
孟蝶愤愤然的冲到他的面前,顾不了他们的身份悬殊,顾不了他们的势力悬殊,她只知道,满肚子的火气,如果不发泄出来,她一定会七孔冲血而亡。
她对他怒言道,
“赵雍,你想干嘛?你害我不够,还想害阿止吗?我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老天故意派我还债来的?……”
赵雍听言,眉头一皱,他不明白此话何意。
孟蝶气极败坏,居然冒出白话来,她随即一愣,一时竟然不知如何组织言语。
她呆呆的站着,恨恨的瞪着他。
赵雍向她靠近两步,孟蝶立马跳出一丈之远,抽出利器,对向他。
孟蝶的排斥令赵雍心如刀割。
他未料到他们的重逢会是这样的情景,再一次的刀光相见,她还在恨他吗?两个月了,她的气还未消除?
他仍旧缓缓的朝向走去,他面色沉重,眉头紧锁,心也扭成了麻花,他不想与她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那怕她用剑对着他。
“站住,别以为,在你的地盘,我就不会杀你,大不了,同归于尽。”
她说着狠话,她不会像以前那样,在他面前还一幅唯诺的表情,以前他是她的‘上司’,她得依靠于他,自然得低下姿态,但如今,她己离开了他,也不打算靠他复仇,她不再受他支配,更不会畏惧于他。
而赵雍自始自终都未言一语,他瞧着她,眼神闪过痛苦。
他会伤心?孟蝶颇感惊讶。
赵雍己离她五步之遥,如果孟蝶用力刺去,定能刺上他的胸口,然而,她的手还是有些颤抖,她恨自己有这样的表现,回忆起以往的种种,他欺她太甚,她如何能消除愤怒?
她是有仇必报之人,她瞪大着双眼,怒视着他,暗忖,如果,他再上前一步,绝不要手软,定要将匕首刺进他的胸膛。
然,赵雍却停了下来,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暗自叹了口气,轻声言道,
“若刺孤,能解其心头之恨,孤愿受之。”
“嗬!”孟蝶冷笑一声,讽刺而言,“太子之言,可信否?”
“绝不躲闪!”
孟蝶眼神如炬,心中的怒气直充脑门,不及多想,持着匕首就刺了上去,只听“噗”的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
匕尖刺入了他的肩甲,刺眼的鲜血顺着刀峰缓缓流下。
她惊讶的愣住,他没躲开,他怎会不躲开?
她瞧着他肩上的衣衫己被染红,瞧着自己手掌映着斑斑血迹,突然一些恍惚,又听赵雍言来,
“若还未消气,可再刺之。”
他的声音有了明显的虚弱,她抬头一看,他的脸色变得苍白,额上渗透着大颗的汗珠,即使这样,他仍挺胸而立,对身上的伤口置若罔闻,他又突然向前一步,又是一声闷响,利器深入几分。
“啊!”孟蝶惊叫出声,呼的松开了手,犹如触电一般,利器“当”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疯子!他就是一个疯子!
泪水顿时盈眶,心口莫明一痛,竟嘤嘤的哭了起来,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哭,只觉得心里难受,看着他,哽咽着声音大骂道,
“赵雍,你个混蛋,王八蛋,你想让我背上谋逆之罪吗?我不,我偏不……”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却被赵雍紧紧的吻住。
他在她的唇上反复吮吸,他逼着她后退数步,直到靠在了墙上,他搂着她,他们的身子紧紧相贴。
孟蝶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心乱如麻,她无力反抗,她忘记了反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赵雍放开了她,靠在她的肩上,喘着粗气,
“小儿,孤四处寻之,今终得见,孤心悦矣,孤从未想过取你首级,怎会伤害于你,怎舍得伤害于你?”
他的言语虚弱,却透着喜悦。
听此一言,孟蝶鼻子又是一酸,万般委屈拥上心头,她开始捶打着他,
“胡说,汝欺我,骗我,害我,利用我,难道有假?”
赵雍任由她的捶打,双手仍紧紧的扣在她的腰上,
“以后,孤不在欺你,骗你,害你,利用你。”
“你把我献给你的君父。”
“孤给你下了药,汝不会受欺。”
“你混蛋。”孟蝶这才知道,原来身上的红斑是拜赵雍所赐。
“孤知错也,孤心悦于汝,小儿可谅之?”
他在向她道歉?孟蝶一愣,脸上还挂着泪珠,傻傻的看着他,不可置信。
赵雍轻抚她的脸颊,脸上尽是柔情与溺爱。
“可谅之?”他再次相问,
见孟蝶不答,他再次吻向她。
他总是这样,先是一把利剑,再是一颗蜜枣,孟蝶呀孟蝶,你怎么这么快就掉进了他的陷阱。
一个声音一直在提信着她,推开他,不要相信他,你会后悔的,会后悔的,然而身子还是一动不动,脑子里一团浆糊。
这时,外面响起了吵闹声,还有兵器相戈声,那声音甚是熟悉。
孟蝶一个机灵,猛的推开他,赵雍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她看了看他,咬了咬嘴唇,欲转身离去,然,赵雍及时抓住她的手臂。
“不准见他!”
他说的是燕职,此刻燕职己带着他的全部护卫闯进驿馆要人。
孟蝶瞪了他一眼,不加理会,赵雍再次把她逼在墙角边上,双手再次扣紧她的腰,有点懒皮似的缠着她。
“你们怎会一起?”
“放手!”
“不放!”
他霸道,她固执。
“骗子!”孟蝶朝着他重重的言道,
“什么?”赵雍皱眉,
“汝刚才之言,不欺,不骗,不害,不利用,然,汝把我掠到此地,乃欺之,刺杀燕职,乃害之,刚才之言,乃骗之,汝还想如何利用之?”
赵雍听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