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潜叹了一口气,道:“三十年前海宁发生了一件惨案,涉案人家,却是皇商海家,那一日,正是海家送皇办之货上京的日子,府里来了皇家的监商官,以及海宁府的知府等等官府中人,照理来说,皇家采办的货物,在一众官员检查之后,便打上火漆金印,一路送上京城,其间不得开封,海家采办的货物虽然贵重,但年年如此,从未出过差错,自然,那一年也是如此,可没想到,那一年,却出一差错,前来祝贺的姓程的富商,莫名的中毒死在酒席之间,而送上京的艳知红,却在开封之后,被御医检查出划其中藏有毒,皆不可用,当时,皇上的娘亲郑太妃正自病重,正等着用这药,得知药不可用之时,当即雷霆大怒,严令彻查此事,那名姓程的富商的死因而成为此事的唯一一点,一路查下去,自然查到了姓程的富商与海夫人之奸情,自然认为海大人撞破了奸情,以有微毒的艳知红赠送给姓程的富商,取了他的性命,可谁曾想,那艳知红有一样奇性,如果有毒的艳知红和无毒的放在一起,虽只是一瞬,却极易受到污染,如果有毒的艳知红也是有灵性的药吧?也许是下面的人装药的时候出了差错,竟然把有毒的艳知红与无毒的放在了一处,让所有的药所染上了微毒,开始由于是初查,监商官只不过抽查了其中一楼药材而已,未见异样,可是,药材是装在一只玉麒麟里送出去的,玉麒麟有中和药材的功效,即便是微毒,也让所有的艳知红都染上了毒性,如此一番彻查下来,不但海家脱不了关系,连当时的监商官连同海宁知府都脱不了关系,降职的降职,撤查的撤查,特别是海家,以毒害皇家人的罪名获罪,全家男的斩首,女的充为奴婢,入贱籍,不知孙儿说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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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千钧
陈夫人忽然喃喃的道:“难怪你一直针对我,原来我的远房叔祖父当年查过这件案子。”
老祖宗声音忽然平静下来,仿佛在述说别人的故事:“引一发,而动千均,她知道,只要皇货上出一点儿差错,那么,那些眼红海家的,恨不得将海家生吞活剥的,不用自己动手,自然而然的会动手,为了保全她两名稚子以后的生活,她唯有舍弃自己的丈夫……其实……何来的舍弃,她的丈夫早就准备舍弃她了。只不过,她动手快一点……”
陈潜虽然早就知道了前因后果,但还是忍不住心惊,她太聪明了,这样的女人,在生活中,无时无刻的会带给人压迫,又怎么不让她的丈夫远远的逃开?
她幽幽的述说着,仿佛暗夜里的幽灵,屋内人虽众多,却让陈潜浑身起了鸡皮,他继道:“其实,其中关键的人物,便是那名嫁给海家作妾的夫人的妹妹,正是这位妹妹,听了门主夫人的命令,用某样东西污染的艳知红,进而毒死了门主的丈夫,那位姓程的富商,却不知道为何,她最终也落得疯痴的下场?”
“你以为门主夫人如此赏罚不清,会害自己的亲妹妹?不,你错了,她之所以疯癫却是因为,当年那一场变故之后,只不过作了人家的小妾而已,下手就下了罢,却如此的舍不得,听说姓海的按律处斩,居然寻死觅活,说自己的姐姐骗了她,原只是下毒害海夫人的,却害了自己的姐夫,还害了自家相公,门主夫人虽百般劝解,但怎么劝得了一个想死的心呢?却想不到死了一次后,性情却大变……”老祖宗的脸映着明灭不定的烛火有些神秘,望了望陈潜求知欲强得不得了面孔道:“乖孙儿,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看来,你只弄清楚了前面的故事,后面的,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陈潜呆了呆,暗想这老太太处变不惊的本领实在令人佩服,难怪以妇人的身份雌居陈府,掌管着陈府的大权。
“老祖宗有些秘密瞒着孙儿,可孙儿却不愿意对老祖宗有所隐瞒,海家一案,自然也牵涉到了阴阳门,姓程的富家翁终于被人查清了身份,去到他的府上拿人的时候,却发现人去楼空,阴阳门早被人解散,其产业已被变卖,当时的官员既然找不到新的证据,为了应付上面来的追查,再加上此事涉及到了宫内,自然有人拿来做文章,到了最后,居然把海家同毒害皇室子孙的罪名加在一起,竟让海家在海宁一带除了名,我想,这样的结果,原也不是那门主夫人愿意见到的吧?”
老祖宗眯着眼睛望了一眼陈潜,叹了一声:“这当然不是她愿意见到的,更何况,阴阳门虽被解散,却遭官府通缉,死伤十之八九,他们也不过是些不伤人命的江湖行骗之人而已。”
在陈潜陈述这件事之时,武师傅站在一边一直没有出声,这个时候,却道:“老祖宗说的官府缉拿,倒是真的,只不过,这阴阳门的人的死伤却不是简单的官府缉拿,原来,那门主夫人恐怕日后毒害门主的事露了出去,把原本衷心于门主的门人全都通告了官府,让他们无处可藏,最后大部分都死在了缉拿之中,您说,是也不是?”
区嬷嬷端起茶几旁尚有余温的茶杯,递给老祖宗,老祖宗轻啜了一口,淡淡的道:“谁叫他们都衷心于那个死鬼呢?为了两个儿子,她只好斩草除根了。”
武师傅道:“只可惜,原本一门之中的人,有些人也不会分什么两派的,其中有两位还有些聪明,隐隐知道了其中的真相,便去找海夫人求证,却未曾想到,海夫人虽被贬为奴婢,带着一个稚子在坊间讨活,却还是有人故意作践##,让他们几乎死在了那里……”
老祖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他们最终不知所终,想必是逃了?后又被你们这些旧部找到?再由你们连同一气,前来向我寻仇?你既把这一切都告诉了我,自然不怕我说了出去,想必早有了对付陈府的方法,让我们这屋子里的人都开不了口?”
武师傅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的!”
老祖宗便转头向陈潜:“看来,是我的乖孙儿帮了你们的忙了,我早就说过,虫子蛀木,从里面开始蛀是最容易的了。”
区嬷嬷帮老祖宗扶了扶锦枕,道:“怪只怪老祖宗以为他是自家孙儿,几次三番的忍下了手去。”
老祖宗笑着拍了拍区嬷嬷的手,望向陈潜:“我这个孙儿,也是中了人家的圈套,想必如今府门之外,就有人带齐了人马,守在了那里,前来捉拿阴阳门人吧?”又抬了头,望了望远处,沉思道:“不对,对方既然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又怎么能在证据不充足的情况下就贸贸然引来官府插手呢?”
她忽地回头过来,指着玉麒麟道:“那里面有什么?”
陈潜听了,也回头望着武师傅,他与月影斜立了约定,只要当年的罪魁祸首悄无声息的伏了法,月影斜不会再对付陈府,陈潜虽然不相信月影斜的话,为救娘亲,也只好先答应他的要求,他猜不透月影斜会怎样进行下去,虽与明三有了约定,说实在话,对明三,他也是不怎么相信的,哪里知道,老祖宗到底姜是老的辣,居然当头一棒,喝出了其中关键所在。
武师傅没有回答她的话,只对陈潜道:“你答应公子的事,可办得到?”
陈潜浑身发冰,勉强的笑道:“老祖宗,你能放过我的娘亲吗?”
老祖宗神色却执拗而狠利:“人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就算是你的娘亲也不例外,我倒要看看,我的孙儿,骨子里流的是我的血,是不是帮着外人来算计自己的老祖宗!”
陈潜原想老人家肯定是脾气倔强的,却想不到倔强成这个样子,竟全不管自己的身份已然暴露,多年前的事已被人揭穿,说实在的,死都要和自己娘亲掐个你死我活?再想一想,感觉不太可能,她既然能当得了这么一大家子的主,自然不是一般,又怎么这么不分轻重?
正迟疑间,却见区嬷嬷正悄悄的脚步向外移动,心中正感奇怪,却听外间有人低声禀告:“老祖宗,大少爷求见……”
声音正是外间丫环的,可却犹豫迟疑,颇有惊疑之色,陈潜却想,自己不就是陈潜的大少爷么,怎么又多出一个大少爷了,他内心一惊,想起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倏地抬头望向武师傅。
武师傅却面无表情,依旧捧着那玉麒麟。
老祖宗却笑了:“这都赶到一齐儿来了,看来这个也是来找人债的,你说是不,老二媳妇?”
老太太从未这么叫过自己的娘亲,语气尖酸刻薄而含着讽意,看来老太太也知道了外面站着的是谁,陈潜不由心底苦笑,只有自己,还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却原来府里大小的人都知道了他是谁,都明白了他就躲在自己的院子里?
刘氏扶着身披青袍的陈斌走了进来,他的病虽好了很多,只可惜,脊椎依旧弯着,头上戴着遮光的头巾,神情畏缩的走了进来,刘氏则身着盛装,目露恨意,冷冷的望着陈夫人。
陈夫人见到走进来的两人,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很明显的,这一切是刘氏与老太太早就安排好了的,却未曾想到其中出了变故,被陈潜插了一脚进来,又多了一个武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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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意外(一)
陈潜知道,今儿个晚上,是老祖宗处理自己娘亲的日子,##布下天罗地网,要让娘亲自寻了断,不光是陈斌的事,娘亲另一个把柄也被她们捏在了手里,可归根到底,她们之所以要处置娘亲,又何尝不是因为当年的海宁知府是娘亲的远房叔祖呢?不管其源头是也不是,所有的一切,皆已布好了局,如果没有钳制老太太的东西,陈潜知道,今天的事必讨不了好去。可月影斜的底牌,他并不知道,他与月影斜定下同盟的时候,月影斜只是告诉了他当年发生的种种,让他在这一晚揭露所有。
陈潜已经按照月影斜的所求,把一切揭露,可是,他看不出老太太有丝毫软化的迹象。
陈夫人坐在椅子之上,锦衣华服,却衬着脸色惨白如雪,就连戴在手上的环佩,也叮当作响。
陈潜走了过去,轻轻抚上陈夫人的手,只感觉她的手冰凉如寒冰,竟无一丝暖意,在刘氏扶着陈斌走进老太太的屋子的时候,她仿佛就知道大势已去,更何况,她已从林嬷嬷嘴里知道,自己在荷塘与人相会的情景,早已被人瞧在了眼里。
老太太还没有拿出那个让陈府蒙羞的证据,就已经让陈夫人生了死意,她想站起身来,却被陈潜按住了,她回头望去,陈潜眼眸黑如点漆,深深的望着自己,微微的摇头。
原本计划是刘氏带着陈斌出场,让陈夫人不得抵赖,两罪相加的,她看清了陈夫人眼里的恐惧的如灰的死意,这原来是她希望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老太太这个时候却一点胜利的喜悦都没有,那金晃晃的玉麒麟仿佛一根根刺般刺入她的眼眸。
“那里面究竟是什么?”
老太太苍老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这屋里,刘氏感觉极为奇异,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想不到老祖宗居然没管正事儿,反而问起武师傅手里的玉麒麟,而她一进屋,就看见了屋子里来了两名计划外的人,陈潜和武师傅,心中虽有涛天的恨意,却不得不暂时放下。
在摇曳的烛光之中,武师傅终于笑了,清秀非凡的面容,带了一种奇特的魅力,他道:“玉麒麟原本是做什么用的,自然装的,就是什么。”
他按了那玉麒麟腹下一个小小的开关,玉麒麟的头卡的一声从颈部折断打开,他笑了笑,把玉麒麟的颈部对着老祖宗,室内灯光明亮,屋内的人都看得清楚,玉麒麟的里面,塞着一缕金黄色的如丝般的线,那缕丝线仿佛活着的一般,流光溢彩,仿若杯中斟酒,要从玉麒麟的断颈之中流了出来。
陈潜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形状和前世的丝线差不了多少,可灯光照射下,却仿若活物,一眨眼间,它仿佛在缓缓而动,可再一眨眼,却原来,它只不过静静的躺在玉麒麟里。
“艳知红?”老祖宗的声音拔得极高,苍老而有几分凄利,“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不可能!”
武师傅叹了一声:“的确,自从海家获罪之后,世上再无艳知红的奇药,因为,只有海家知道这艳知红从何处采摘,又是怎样采摘,这罐东西,只不过是多年前门主夫人用来毒死自己丈夫的东西而已。”
陈潜听得呆了,他们居然找来了这罐东西?据说这含有毒质的艳知红已送上京,被皇室里御医查出有毒,终被封入库,可如今,找出这样东西又有什么用?艳知红虽然珍贵无比,但染了毒的药,终不可再用。
陈潜不由得想起潜入药库偷东西的那个人,他又是在寻找什么?是寻找艳知红,又或是寻找当年的知情人?
老祖宗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松了一口气,这样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