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领命,看了一眼在场的兄长们,就也退了出去。
“你们两人可还有事?”皇上淡淡问了句,魏王连忙躬身请退,至于齐王,却是还迟疑了一下。
他……他这一次可是损失严重啊!不但没有把宁王给拉下去,这刑部还损失了不少的人手!可是,如今皇上开口了,且看起来没有全然迁怒到他的身上,也不算对他太过于起疑,他若不退,还等什么时候?
齐王随着魏王一同退了出去,兄弟两人到了外面,都缓缓舒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对方,齐王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却是懒得再跟魏王客气半句。
明明两个人都视宁王为眼中钉,这般好的时机,魏王竟然临阵倒戈,若非如此,宁王又如何会这般轻易脱身呢?
连着关押牢房都没有,竟然只是幽禁在宁王府!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察觉到,这一局早已经不是他之前布置下的那一局了。这是宁王的局,而他也不过是局中那个最为可笑的跳梁小丑而已。
宫殿之中冰山早已经化成了水,郑海这才得空缓过劲儿来让人进来换了冰山,正准备换茶水时就听到皇上说:“还是这茶,再来一壶新的,朕记得老二素来喜欢六安瓜片的。”
秦王神色微微动容,半响才拱手道:“父皇竟然还记得……”只可惜,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喝过六安瓜片了。如今看着郑海送来上来的茶水,他端起来略微抿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却是不同的感受。
皇上看着秦王微微颤抖的脸颊,就连那伤疤似乎都顺眼了不少。
他的儿子,他还是知道的。秦王的心性磊落,自然不会有那些乌七八糟的念头。
“此次去北疆,你亲自带队,朕信你!”皇上缓缓开口,带着一股之前所没有的疲惫,“宁王有此灾劫,定然不会是空穴来风。他在北疆定然有不妥之处,朕虽然派去了陈知纪,然而于军务之上你却是比他更家熟悉,宁王的一些举措他不懂,你却是能看出关键之处的缘由的。若是他有偏颇之处,朕就需要你来……”
“父皇,儿臣相信陈大人定然是会秉公处理的。”秦王沉声道:“虽然说领兵打仗,难免会有意外情况之下的紧急处理,然而这并不能在时候被当做谅解的理由。只要是陈大人查出来的,罪证确凿,儿臣无论如何也不会为六弟求情的。错就是错,若是他被冤枉,身为兄长,我自当站出来说话。还请父皇放心。”
这话他说得斩钉截铁,皇上先是一愣,半响才露出笑容道:“是,你说的对。只是,他如今正是风头浪尖,有很多事情朕都怕一时看不明白,委屈了他。就如同当年……”
他看着如今神色冷凝的儿子。
“就如同当年委屈了你一般。”
此话一出,秦王神色一僵,半响才道:“如今,儿臣并不觉得委屈了。”也就是说,当初还是觉得委屈的。只是如今,人成长了,总归是看明白了许多。
皇上欣慰,双眼微微润湿。
他留了秦王一同用膳,一直等到黄昏之时才放人出宫。这般的父子亲情,真是很久都没有了。偏偏如今,只能在对皇位毫无野心的秦王身上才能感觉到了。而秦王的耿直和烈性,虽然偶有让他不痛快的言语,却更是让他放心。
而秦王,一路出宫,却是没有急着出城回军营。
他翻身上马,看了看那一片金色暮光之中的京城,半响才道:“回王府!”
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经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秦王了,只是思及当年宫中那一场火灾,他还是忍不住心绪不平。他一直以为是他醉酒打翻了烛台,烧掉了半个宫殿,害死了当年因为生来体弱的大哥……
大哥因为体弱的缘故,加之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很得皇上在意。出事之前,就因为秦王提议赛马而从马背上摔落,断了一条腿。他因此被责骂,借酒浇愁。谁知道正好听到下人议论,说是大皇子的腿怕是不能好了,这辈子都离不开拐杖……他心中大惊,不顾酒劲儿跑去跟大哥道歉。
再然后,他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了。依稀记得大哥似乎痛骂了他一顿,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更不该酗酒脱逃。之后还好生安抚了他一顿,说是他的腿肯定会好的。
他是怎么出了大哥宫中,又如何会醉倒在不远的花丛之中的,秦王全然不记得了。
只记得他醒来的时候,大皇子所住的宫殿,已经烈火冲天。他跌跌撞撞起身,冲入了宫殿之中想要救出腿上的大哥,然而火势太猛,他几次冲到一般都被阻拦了回去。脸上的伤疤也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大皇子的宫殿烧毁了大半,火势才被扑灭,不良于行的大哥最终葬身火海。
逃出生天的内侍指正宫殿失火之前他曾经与大皇子大声争吵,不忿离开时踢翻了屋中的烛台。他浑浑噩噩,根本就记不清楚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却知道,若非大哥伤了腿,就算是体弱也当能够逃出来才是。
火势被扑灭,寻进去的时候,大哥焦黑的尸首就匍匐在地,挣扎着要往外爬……
之后自然是跪在皇上寝宫之外请罪,病重晕厥过去才被搬去了太医院,之后留下伤疤,遭到皇上厌弃……
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年来秦王的自我厌弃几乎要把自己给压垮。众口铄金,纵然一开始他有所疑虑,后来也开始隐隐相信是他一时愤恨,酒醉之后踢翻了烛台,又因为天干物燥,这才烧死了大哥的……
若非宁王暗示,若非他还是存着那么一丝的希望和不甘,只怕当初大哥的死就真的被淹没在了哪一场大火之中了。
而且,父皇……皇上事后明明查出了真相的!或者说,他明明查出了一半的真相,知道并非是他纵火害死了大哥!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事后没有再责罚他,就是皇上对他最大的宽恕了。
秦王冷笑了下,一盏六安瓜片,真以为就可以让他忘记这些年来所受的冤屈吗?真以为就可以让他忘记大哥死时的模样吗?
第九十九章0424
当年大皇子之死,至今都是朝中讳莫如深的话题。当年那一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清楚。秦王背负了多年的骂名,在有些人眼中他就是罪不可恕的元凶。甚至于,被大皇子的母系一族种种刁难,日子过得艰难不已。
而这些,皇上只是看着,从来没有想过为他说上一句话。
最起码,他明明知道,不是他谋害的大皇子!
而究竟是谋害的大皇子,如今看来,在皇上心中也不是那么重要。不然这么些年来,他都能够查出来真相,皇上如何会查不出来呢?
齐王,那个在他被厌弃之后一直维护他的齐王,才是造就这一切的元凶。
他们真以为,时过境迁,他就会把事情全然忘记吗?
永远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撒花~~~~~
中场休息~~~休息一下~~~
☆、第99章 幽禁
“王爷回来了!王妃,王爷被送回来了!”绿桃快步闯进了屋内,头发凌乱,脸带喜色,见明华转头看过去来,她才又大声道:“王妃,王爷被送回来了!”
明华这才回过神,猛然站起来,连带着腿上放的箩筐跌落,好不容易分好的丝线乱成一团。 。しw0。她却是全然不顾,提着裙摆就快步冲了出去,出了容嘉居就朝着前院正门的方向冲了出去。
一路带翻了椅凳、扫落了茶盏,又差点在台阶处摔了一脚,然而明华直到看到宁王被扶着缓缓步入府门,这才猛然顿住脚步,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忍下鼻尖酸涩的感觉。
她抿了下唇,半响才松开然后略带踉跄地上前,接手一侧扶住了宁王。
“王爷?”
略微尖细的嗓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明华看着宁王脚下虚浮的模样,扶着他臂腕的手不由紧了些。
宁王脸色发白,等身后大门缓缓关上,这才笑着道:“无碍,只是跪得久了些……”
“我让人准备了药粉,这就泡了给王爷热敷!”明华急忙道,虽然事先都推测宁王十有□□都不可能再回府了,她却还是在得知那几人入宫之后,忍不住准备了各色的东西。
没有想到,如今竟然真的用上了。
前院宁王书房之中,宁王被扶着坐在了罗汉榻之上,明华蹲下、身去,轻轻卷起了他的裤腿,只见膝盖乌青肿胀,甚至有丝丝血迹渗透出来。
明华眼眶一瞬间就红了起来,忍了又忍,这才开口让红樱递了帕子过来,细细擦拭了膝盖,然后用绿桃调好的药粉,趁热裹在了宁王的膝盖上头。
“王爷入宫,一直跪着?”
“这般罪名,如何会让我站起来说话。”宁王笑了笑,拉着明华起身,示意一旁红樱递了帕子过去,帮着她擦了擦手,这才道:“我倒是没有想到,二哥、九弟会去。还有耿豫中和铁牟。二哥这些年冷情冷心,他的话皇上反而更能听进去三分。耿豫中和铁牟,私下与我更是没有多少交情,却没有想到……”
入宫的人各有各的说辞,然而归根结体,谁入宫前又会不知道皇上震怒,让人押解了他入宫问罪呢?真正有事要奏报的,怕是都改日了,敢于这个时候入宫的,不管嘴上说了些什么,只怕内心都是想要入宫打探情况,帮他说项的。
明华缓缓点头,被一旁翠果塞了一杯热茶在手心,这才觉得仿佛又活了过来。明明是酷夏,她偏偏手脚冰凉,此时捧着茶杯才觉烫手。朝中众人的反应不在宁王的预料之外,原本做好破釜沉舟打算的他,能够如今回宁王府可以说是全得了这些人相助。
虽然说是回宁王府幽禁,然而在府邸被幽禁和关入牢房可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宁王摸着杯沿,虽然情况与他之前设想的不同,然而总归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如今皇上还是派了陈知纪前往北疆,北疆的那些事情,纵然谢天峰和齐王做的再隐秘,只怕也要被陈知纪给扒出来才是。等陈知纪回来,只怕齐王就再无翻身之地了。
倒是魏王,反应很快,没有被那一时的上风给迷住,及时反应了过来。若不是他突然撇开了齐王,只怕当时的局面会更热闹些才是。
“如今倒是比我预想的情况还要好些,王妃不必再忧心到夜里难以安眠了?”宁王低声说,明华一愣,半响才道:“我哪里有难以安眠了?!”
她纵然是睡不着,却也不喜欢翻身乱动,只一双眼睛睁着不知不觉就到天色蒙蒙发亮而已。宁王如何会察觉出她究竟有没有入睡呢?
宁王只微微摇头,他是习武之人,如何会察觉不到身边人呼吸的细微差距呢?伸手摸了摸明华脂粉之下掩饰起来的眼下乌青,他正想说话就听到外面脚步匆匆,陈大夫被请了来。
陈大夫入内,给宁王把脉,许久才明华不错眼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殿下的身子这半年来调养得当,并无大碍。只是这膝盖上的瘀伤,过几日化瘀之后就好了。”
明华这才放下心来,只觉得整个人都似乎放下了重担一般。
最为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余下琐碎事情,自然是好处理的。
宁王府被禁军围困,宁王幽闭在府。看似吓人,然而这府中却是另一方天地一般,与外间纷扰没有半分的干系。而宁王府外,早已久已经闹翻天了。
晋王一口气参奏了刑部近半的人,首当其冲的还是刑部尚书聂远,而且这几人一回京,先是皇上震怒之下押解宁王入宫问罪,之后宁王被幽闭府中,前去北疆的聂远和周郑两人就和刑部其余人等被关押了起来,连着户部尚书任艳峰和石磊都被申饬一二,停职查办,这……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时间京城哗然,而当时在场的几人,齐王和魏王没人敢去找,秦王这几天忙着清点烈风营人手护送军需去北疆,忙得无暇回府。兵部尚书耿豫中跟着秦王一同忙碌,躲得不见人影。铁牟陪着陈知纪审问那一日抓到的贼人,整个人都藏在了北镇抚司,连着兵马司都不去。
晋王状告刑部大阪人,如今刑部空了一大半,运转艰难,他都开始以刑部为家了,谁还敢在这个时候去打扰?
因此,只剩下苏元哲、徐泽茂、隋墨三人了。偏偏,这三个人都是京城之中算的上脾气好的权贵,这几日三人家中门庭若市,知交好友也纷纷递帖子邀请酒席叙旧。
苏元哲倒是不以为意,这事情迟早是要透出去的。看着这是大事儿,然而那日走的时候皇上不是什么都没有说吗?没有禁口令,自然是可以把这消息悄无声息的传出去了!
因此,他应了以为好友之约,却的时候果然见在座的都是熟悉的朋友,几人一番客套坐下,那一日殿中苏元哲所见也就随之传开了。
徐泽茂家中军旅出身,虽然在大哥徐泽渊的掩映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