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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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女-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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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白的发带被她的手一揪,瞬间自他脑后飘垂下来,刘子毓见她如此忘情,不由紧箍着她的腰,越发加重手上力道,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体内才好。
    牢房如此冰冷幽暗,彼此的吻却是如火缠绵,两个人正唇齿相缠不可开交之时,忽然,伴着一阵“咣咣咣”的隆重铁门声,只见牢房两边数十名侍卫手持火炬,表情肃然地分列而站,身着官袍的内阁首相明钰铁青着一张脸,率领各部官员浩浩荡荡地奔进来,至刘子毓面前,官袍一撩,郑重跪下——
    “罪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等护驾来迟,罪该万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柔止身子猛然一震,这才从梦中惊醒过来似的松开了刘子毓。她迅速侧过身,抬眸望去,却见乌压压一群官员跪了一地,他们全都将头磕在地面,有的在瑟瑟发抖,有的在不停擦汗,甚至还有个胆小的官员,不知是这次事件与他有关还是什么原因,居然吓得当场尿了裤子。柔止目光掠过这些官员,再不经意一转,只见所跪的官员中,还有和她几年都未碰面的工部侍郎明瑟明大人。
    她站起身,正要习惯性地以内廷女尚宫的身份向这些人欠身行行礼,却被一双沉稳有力的手拽了下来:“坐下,你不需要向他们行礼。”
    在他淡淡的语气中,柔止只得坐了下来,她将疑惑的目光在刘子毓脸上扫了扫,又忍不住微微一抬眸,再次将目光向明瑟看去。大概知道她也在这儿,但是明瑟却并没有看她一眼,只是一脸淡静从容地跪在那儿,映着飘飘直摇的烛火,好像距离了一个轮回那么远。柔止发现他并没有看她,不知为何,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
    气氛肃然掉了极点,牢房虽挤,却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刘子毓只是纹丝不动地背对着这些官员,过了好久,才理了理衣角,不疾不徐站起身,倒背着双手,淡淡道:“众爱卿都平身吧,朕现在还好得很,你们不必这样奔丧似地跪在那儿。”
    他背对着他们,也不回头,如墨发髻虽有些松,却不影响整个人清爽威严的气质,雪白的发带在脑后飘飘而拂,映在明亮闪烁的火把中,修隽飘逸的身姿,还真有点文人雅士的书卷味道。
    官员们身子依旧不停地抖,自然不敢站起身,老奸巨猾的明钰将头又是重重一磕,惺惺作态哭了起来:“罪臣该死,罪臣该死,居然让陛下您身受牢狱之苦,罪臣就是死一千次死一万次都难恕其罪,皇……皇上,不知、不知这帮瞎了眼的混账东西有没有对你用刑?”
    刘子毓这才负手转过身,目光在明钰脸上游离一番,笑道:“原来是相国大人。”顿了顿:“相国大人,朕说句实话吧,这坐在虎头牢的滋味,不比朕天天早朝所坐的那把龙椅差呢!朕看,要不这样吧…”他背着手轻轻上前两步,像是在和他认真商量一件事儿:“既然这里如此舒坦,朕想请你帮个忙如何?”
    明钰目光诧异地望着他:“皇上…”刘子毓一笑,微微俯下身对他说:“您老只要让朕好好坐在这里享受享受,那龙椅让您来帮朕坐,哦,对了,你是两朝的元辅了,想必这些事情做起来应该很顺手,怎么样?您这个相国大人,可愿意代朕一段时日么?”
    就像一道闪电明晃晃闪过头顶,此话一出,所有的官员全都将目光一动不动望向刘子毓,只觉刹那间,整个人不寒而栗,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明钰一听这话,急得赶紧将头上的官帽一摘,一边哭,一边将头在地上磕得碰碰的响:“皇上,虽然这是您的玩话,可是是要将老臣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永世不得超生的境地啊!皇上,求您了,臣代表千千万万的子民求您了,龙体要紧,这地方绝不是您堂堂圣尊呆的地方啊皇上,皇上,请起驾回宫吧……”
    “皇上,请起驾回宫吧,起驾回宫吧……”其他官员也是又是哭、又是磕头地劝起来。
    有人抬来一把雕花红木大椅,刘子毓撩袍轻轻坐下,跷着足,冲明钰笑道:”您怎么会永世不得超生?您可是响当当的九千岁不是么……”
    “皇上,这都是那帮混账东西要害老臣,故意给老臣扣了这顶帽子,皇上……”
    “谁说朕是在和你们开玩笑?”刘子毓不理明钰,只朝其他官员不耐烦摆摆手:“朕说过,这个地方朕坐着舒坦,众位爱卿你们都不必劝了,都给朕回去吧,若是朝中有什么事,你们直接请奏你们的九千岁就可以了。”
    “皇上……!”众人齐声惊呼。
    刘子毓缓缓椅子上又站了起来,目光冷峻而威严地在众官员脸上巡视一番,然后冷笑一声,直转过身牵着柔止的手就往牢房里面走:“都给朕滚吧,朕累了,实在想好好在这里清净清净,休息休息,你们就别再这里扰着朕了。”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柔止在黑暗暗的角落坐了下来,众人又要磕头请劝,然而,那声“皇上”还未喊出口,却听一道冷如水中玉石的声音吓得他们头一缩:
    “滚!”

☆、第92章 旧人

一夜之间,京师整个朝野的官员们全都人心惶惶,寝食难安。堂堂圣尊不仅被关押入狱,还怎么不肯出来,这样难以想象的大事,直让他们觉得,眼前紫皇城上头的那片天,是不是马上就要变了?
    “哥哥啊哥哥,你都说说,你怎么能这样粗心大意?你明明知道,最近督察院和御史台的那帮人将你盯得正紧,你怎么、怎么能在这样关键时候出了岔子,真是、真是气死哀家了……!”
    此事自然惊动了宫中的太后娘娘,就在乌压压一群官员跪了一地又一地,劝了一波又一波,里面那位脾性执拗的皇帝陛下还是不肯出来时,太后和皇后一起摆驾出了宫门。当然,她们去牢狱的效果是一样的,这次的皇帝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她们怎么苦口婆心地劝,怎么好声好气地说,刘子毓定是呆在那里不出来,就像要把这件事情扩大又扩大,加重要加重,就是要给明氏一族致以重重打击。
    明钰极力隐忍地从胸口长长吁了口气,他想,现在的自己,无异于是关公走麦城——就要死到临头了!
    火辣辣的日头底下,树叶都不曾动一动,他跪在牢房门外的灰砖石阶上,一边擦汗,一边对自己的亲妹妹太皇太后放声哭诉:“太后娘娘,您是知道的,老臣身为一国之相,身居高位,为官行事这么些年,就是再想养廉自持,可也难免有些个混账东西想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往老臣脸上抹了一把又一把的黑!这不,朝廷刚下发‘改稻为桑’的政令,他们便迫不及待地去强行圈占农民的土地,想要以此作为私人田庄讨好老臣,太后娘娘,您都说说,老臣这回不是白白被这帮人给坑害了吗?”
    太后跺着脚走来走去,气道:“那你说说此事该怎么办?这皇帝一日蹲在那儿不出来,那哀家是不是也得陪你们在这吹风日晒整日候着?”
    “娘娘,请保重凤体……”
    “哼,不管怎么样,这祸既然是你闯出来的,那么跪死在这儿也得把咱们这位万岁爷请出来!这小子,看来这次是存了心和咱们杠上了,哀家……可真不想入了他的愿啊!”
    说完,太后一转身上了辆杏黄的绣蟒金顶流苏马车。阿兮搀着她,刚要为她打帘子,太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回过头,斜睨着跪在一旁抽噎不已的明清,冷笑道:“你这皇后当得可真是有够窝囊的啊?宫里你沾不上他的榻,现在就连大狱里你也靠不得一点儿身,哭哭哭,你说你除了会哭之外,还有什么本事?”说着,右袖一拂,满脸愠色上了马车。
    明清本就有气,现在被太后这样一数落,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像是刀子割着,说不出的屈辱痛苦与难受。她咬着牙,猛地抬头远望着对面冰冷的高墙和牢门,手揪紧着丝帕,嘴里哆哆嗦嗦暗暗直骂:“*,狐狸精,*……”
    夕阳很快沉落下去,内阁首先明钰依旧领着家里的老老少少跪在牢门外的台阶之上,额上汗水啪嗒啪嗒,一颗颗就像雨点似的直往地面掉。
    明瑟也跪在那儿,抬头看了看就快降落的暮色,转首望了望妻子玉络已有六个月身孕的肚子,忽然,他眉头微微一皱,站了起来:“父亲,咱们老这样跪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容儿子想想办法,再去牢里走一遭试试。”
    明钰气得额上青筋凸起,骂道:“畜生!还不赶快给我跪下!你有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为父劝了那么多次,你看皇上他肯挪动一步吗?哼,就凭你?赶快给我跪下!”
    “父亲,请容儿子试试看吧。”明瑟怅然地抬起头,夕阳的余晖投射在他清澈的眼眸里,他摇了摇头,又说:“而且,其实儿子并不是去面圣,儿子只是想去求一个人,或许,她能帮儿子一个忙也未可知?”
    说着,就要直匆匆向牢门走去。明钰一时愣怔,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玉络一把惊醒似地拽住明瑟衣袖,“相公,你是要干什么?不可以,不可以的,你明知她是皇上的心头宝,你这不是、不是……”说话间,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明瑟摇了摇头,向妻子微笑着说:“放心,没关系的,我去去就来。”说毕,轻轻拉开她的手,面无表情转过身,轻提袍角,向皇帝所在的大牢迈步而去。
    “相公…!”
    玉络还在喊,明瑟的双足已经踏上了最后一个台阶,彻底消失在大牢的一道铁门背后。
    四围用见方的青砖砌成,上绘狸汗,形似虎兽,所以这坐牢房又称“虎头牢”。既然皇帝“被关”进了这座牢房,那么底下的人自然不敢怠慢。除了一排排火把将整个牢房照得一片昼亮,还有无数盏红纱做的宫灯高悬而挂。熏香、茶炉、檀木做的榻椅和锦缎绣褥,精致的御用器具搬进一套又一套,若不是壁上醒目的虎兽绘文图案,还真给人一种这是皇帝在离宫别院度假的感觉。
    明瑟将手中官牌递给一名随侍在门边的带刀护卫,禀明了来意,那护卫上下打量他一眼,这才打开最里的一道牢门,放他走了进去。
    低矮的牢房,台阶重重,烛火重重,明瑟刚刚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台阶,刚要撩袍跪下,忽然,他微微一怔,身子又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好,既然果儿说到这个,朕也想考考你,这下一句嘛,是“柳絮飞来片片红”,那你说说看,柳絮为什么会是红的?”
    “是啊,这柳絮不是白的么?怎么会变成红的?皇上,您这题好像出得有些不合常理呀……”
    一道轻快惬意的欢声笑语传至耳边,明瑟刚一抬眸,入眼便是皇帝和柔止正有说有笑地弈着围棋。牢内只有他们两人,烛光氤氲如梦,他们两个面对面坐在那儿,一个温婉动人,一个清俊如斯,相视相望的样子,说不尽的温馨缱绻。柔止指尖拈着一颗黑棋,秀面半低,蹙着眉,像是绞尽脑汁,怎么也想不出‘柳絮飞来片片红’上一句是什么?刘子毓目光温柔看着她,轻啜了口茶,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柔止笑容敛去,轻轻侧过脸,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的男子。
    明瑟恍惚一阵,这才撩衫一跪,微笑道:“‘夕阳返照桃花坞,柳絮飞来片片红’,微臣…恭请圣安。”
    “果儿,你怎么不下了?”
    刘子毓顺着柔止目光,淡淡瞄了一眼旁边跪着的明瑟,接着,又好似他不存在似的,只将一双黑瞳动也不动地盯着柔止,良久,才微微一笑,将指间白子轻轻落于一角:“瞧,你输了。”

☆、第93章 醋意

柔止久久注视着跪在旁边的明瑟,搁在桌上的手肘微微抖了抖,指间的白玉棋子“咚”地一下掉在棋盘,骨碌转了几下,便静止不动了。
    刘子毓当然没忽略她的表情,将那白子拈在指尖,一笑:“……夕阳返照桃花坞,柳絮飞来片片红,果儿,明爱卿的这一句,你可算明白为什么这柳絮会是红的?”
    见柔止没有吭声,依旧将视线凝结在明瑟身上一动不动,他又放下棋子,从桌旁拣起一把乌骨折扇,嘲讽似地展开笑了笑:“明爱卿,你独自一人来此,想必也是劝朕回宫的?若真是这样,不妨回去带个话给你老子,你说,那亡了国的刘阿斗尚且会说‘乐不思蜀’四个字,朕呆在这大狱里也是一样舒舒服服好不惬意,你叫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并告诉他,朝廷没有了万岁爷,不是还有他九千岁撑着么?”
    “臣此番前来,非为圣尊移驾而来。”明瑟恭敬回答道。
    “哦?”刘子毓这才将狐疑的目光在明瑟脸上扫了扫,淡淡做了个手势:“平身吧,爱卿有事起来回话。”
    “谢陛下。”明瑟恭敬有礼站了起来,温润的目光先是在柔止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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