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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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明夜-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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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素冲他举了举杯子,说:“古来贤者多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男子亦举杯,他的是威士忌。 



又坐了一阵,华清来告辞,说学校有事要先走。灵素同他道别,转过身来,看到邻座上已是空无一人。 



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而自己的酒杯旁边却多了一样东西。灵素打开包装纸,里面是个厚重的笔记本,写满了无数法术咒符。扉页上,遒劲有力的笔迹写着:“生日快乐!”夹着一片枫叶书签。 



灵素深呼吸,拉住祥子问:“那个枫哥到底是什么人?” 



祥子耸耸肩膀:“只知道他叫枫哥,独来独往。” 



“好像很神秘。” 



祥子笑道:“出入这里的,谁背后没有一车半载的故事?” 



灵素把笔记本抱在怀里,感觉到那份沉沉的份量。 



*** 



稍后,灵素把笔记本拿给华清看。 



华老道的口水几乎淹了金山寺,连声问:“你从哪里得来的?这可都是很深奥的法术啊!” 



灵素说:“一个陌生男人给的。” 



华清嘟囔:“为什么我遇不到这么好的陌生人?” 



他的女友苏醒苏大小姐在旁听了,冷笑:“即使你有心搭讪,人家也未必喜好男性。” 



灵素强忍着笑。 



华清摸摸头,说:“小沈,这东西先留我这,我看看里面有没有禁忌的东西。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我没打算独享,你拿去看吧!” 



苏醒凑过来问:“怎么样的陌生人?” 



灵素笑道:“太暗了看不清,只知道声音很温柔动听。” 



苏醒大有陶醉之意,弄得华清在旁边猛咳嗽。 



灵素身边的朋友都渐渐成双成对,只有她还独身。也不是没有人追求,读书的时候就偶尔有男生跑到跟前自报姓名,想换得一杯奶茶的时间。毕业联欢上,也有男同学带醉拉着她的手,诉尽衷肠。 



但是他们都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一半人在感情上栽了跟头后,审美大都随之改变。可她偏偏还是只对那类温文儒雅的人有好感。她骨子里渴望温情浪漫。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爱情不需要轰轰烈烈,但是必须有高尚的格调。 



灵素总说,自己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 



冯晓冉渐渐开始赞同她:“女人有时候还是白痴一点比较幸福,比如像我。” 



工作依旧枯燥。尖酸刻薄的女上司跳槽了,众人还未来得及额手欢呼,又调来的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心眼狭小,简直小过纳米。周一开会,有不明情况的同事提了一个小小反对意见,次日就被调去现场监工,发配充军。而且穷讲究,咖啡一定要喝现磨的,一勺沙糖,两勺奶,饼干六块,需放在金边白胎薄瓷盘里端上来。 



可是偏偏对灵素另眼相看,亲切地管她叫小沈,从不挑剔她的工作。偶有犯错,也小而化之。有时乘人少,说话的时候就会靠近来,身上不知几天没换的衣服一股汗臭。 



于是渐渐有谣言,内容不用多提,这种事在大都会里也并不稀奇。 



喜欢灵素的人同情她,不喜欢的嫉妒中伤她。办公室这个小社会里,竞争异常激烈。灵素终始一言不发,仿佛发生的事同她丝毫关系都没有。 



灵素送文件请男人签字,他说:“这里我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灵素便凑过去看。白纸黑字,条理清晰,并没有什么不妥。 



正纳闷,一只热哄哄的手搭在了肩上。 



灵素只觉得浑身寒毛都倒立了起来,她立刻挣脱开来。 



男人一脸委琐的笑容,完全不把刚才的举动当回事。 



灵素回到家,还觉得可以闻到那股混着汗臭的怪异香水味。她在浴室里冲了几遍才罢休。 



怎么办? 



生活艰难,日次还不是得硬着头皮去上工。 



上司果真又把她单独叫到办公室。灵素留心到他落了锁。 



男子故做亲密地笑道:“小沈,我看了你的资料,你家人都不在人世了?” 



若不是孤女,又怎能这样任人鱼肉?灵素冷笑。 



“你工作表现那么好,怎么一直没有得到提升?” 



灵素只说:“我才工作不久,需要时间。” 



男人步步靠近,灵素步步后退。男人说:“小沈,我很看好你。他们打算投标俪山花园,你可有兴趣?” 



呵!好大的诱饵。 



可是灵素冷静地说:“我资力太浅,担当不起。” 



男子笑着把手伸过来:“别这么看不起自己……” 



灵素身子一矮,灵活地躲过,退到另一边。 



男子错愕了一下,反而变本加厉,直接逼过来,说:“小沈,我来照顾你,不好吗?” 



灵素面寒如霜,拒绝道:“不用!我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 



男子没了耐心,干脆伸手去抓她。手还没碰到他,突然觉得一阵巨痛传来,顿时惨叫起来。 



灵素冷眼看他抱着手在地上打滚。男子痛了几秒,那感觉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惊慌恐惧地看着灵素,像见了鬼一样,往后缩去。 



刚才还要非礼她,这下又像躲大麻风。 



灵素冷笑,反身打开门。扑通跌进一个人,其余听壁角的同事见到败露,慌张散开。 



灵素大步走回办公桌,略收拾了一下重要东西,扬长而去。 



这份工是做不下去了。 



是她把事想得太简单,还是把自己想得太坚强能干? 



华灯初上的都市,高楼和霓虹灯点缀着暮色,整个城市化做一层层深深浅浅的蓝色。灵素最爱这个时分的都市,劳累了一天的人可以休息,沉睡了一天的鬼魅则开始苏醒,这才是一个城市最喧嚣的时刻。 



郁金香状的水晶杯子里,金色液体甘甜馥郁。灵素有点贪婪地一口起喝完,还要再叫,另一杯酒搁在了面前。 



男子说:“latte。尝尝吧。” 



灵素转过头,那瞬间很震惊。 



朦胧光线下男子浓密的鬓角,硬挺的鼻梁,是那么熟悉,熟悉到几乎可怕。 



她险些叫了起来。可冷静下来再看,却又不那么像了。 



这是一张更加深沉英俊的脸,比那个人要年轻一些,笑容温柔如水,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 



他让人顿生好感。 



灵素说:“先生,你屡屡劝我饮酒,是何意思?” 



年轻男子把手一摊:“我以为你已经成年。” 



灵素笑了,端起那杯latte。 



她说:“谢谢你送我的笔记。” 



“管用吗?” 



“我练了一些,感觉进步很大。” 



“你天资聪慧。” 



“为什么给我这个?” 



“这本来就该是你的。”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男子说:“我总看你,觉得很值得我怜爱。” 



这话语已经有些暧昧了,可是灵素一天经历下来,再听他这么说,却觉得心里一暖,有些感动。 



在她的世界里,一个安慰她的人。 



灵素问:“你知道我多少事?” 



“很多很多。”男子柔声说,“有些你知道的,有些你不知道。” 



“可否能够告诉我?” 



男子摇头:“不是现在。” 



灵素还想说话,男子忽然说:“你等的人来了。” 



她没有等谁啊。灵素疑惑地转过头去,一位穿着套装的中年女子正微笑着向她走了过来。 



灵素眼睛睁大,站了起来。 



杨碧湖女士对灵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已经这么大了。” 



灵素倒是从来没指望过她会说类似你很像你妈妈这样的话。她同母亲其实不怎么像。妹妹才是母亲的翻版。 



杨女士拉着她一起坐下,微笑着说:“你是灵素吧?” 



灵素欠了欠身,“杨阿姨。” 



杨女士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很小的时候我见过你,那时候就知道你会长成漂亮姑娘。你如今读书还是工作?” 



“已经毕业了,在工作。” 



“时间过得真快啊。”杨女士感叹,“你母亲……” 



“家母已经去世很久了。” 



杨女士叹了一口气,“果真是这样。” 



灵素补充道:“妹妹灵净也不幸病逝,家里只得我一个了。” 



杨女士一怔,“你妹妹也不在了?”她一时非常伤心失落,灵素握着她的手,给予安慰。 



良久,杨女士才说:“你找我很久了,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她斟酌了片刻,说:“沈家,不是一个家族,而是一个门派。” 



灵素千思万想,却没料到会听到这么一句。 



“最早是由你们师祖沈環创立的,只收有慧根的女弟子,赐姓沈。几百年来,一直生生不息。上世纪战乱年代,因为一次内讧,内部分裂成数支。到如今,除了你母亲这支,其他的都已经证实失传。灵素,所以你是沈家最后的,也是最正统的传人。” 



灵素笑:“只余我一个人,还有其他选择吗?” 



杨女士无奈:“我们这一行,曾经一度走向没落,好不容易起死回生,也只是在苟延残喘。还不知道将来怎么样。” 



灵素说:“现在的人都不信这个了,顶多只当是消遣。” 



杨女士并未问灵素是否操持这业。 



灵素又说:“母亲是都市里的隐士,连我都不了解她。” 



杨女士知道她还有问题,“想问什么只管说。” 



灵素终于问:“我想知道我父母间的事。” 



杨碧湖耳畔轻响,该来的还是终于来了。她问:“你知道的有多少?” 



灵素说:“我只知道他是谁。” 



“还想知道他们的故事?” 



灵素点头。 



杨女士说:“那时候他们都很年轻。男方家里移祖坟,你母亲为他们看风水,就这么认识的。男方家在香港,祖上是正白旗,开海运公司,在东南亚又有橡胶园。而你母亲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内地女孩子。” 



光是这点铺垫,就可以知道他们悲惨的结局。 



灵素说:“我知道他后来被家里骗了回去,不知道怎么的,也就没再找回来。” 



杨女士说:“这我也知道。其实他们私奔后,生活一直平静稳定。后来男方家里使计陷害你母亲行骗入狱,男人为了救你母亲,只好回家。你母亲出来后,却没等他回来,就带着孩子就消失了。我也是就那时同她失去的联系。” 



灵素怔怔道:“两人都是为了对方好。” 



他想救她出狱,她不忍再拖累他。于是只有分开。这无关信任或是背叛,这只是一对年轻男女对现实的妥协。 



居然是这么伤心悱恻的故事。 



“可是妈妈为什么那么说……” 



“兴许是看到了这段感情的末端。” 



杨女士目光有点讪讪,灵素心里很乱,没有注意。 



离开了三把拂尘,她一个人沿着灯火灿烂的大街往下走。 



她突然想到,也许多年前的一个夜里,失落的母亲也曾这样徘徊在夜色里。那时的夜晚还没有这么绚烂,而头顶也没有星星。她拖着两个孩子,陷入绝望之中。 



等到大女儿好不容易可以自主,她却一病不起。那真是悲剧的一生。 



一阵秋风吹过来,灵素抱住自己。 



此刻的自己,工作丢了可以再找,不论到哪里,都有朋友的关心。自己并非孤单一人,真不该再悲悲切切。 



*** 



冯晓冉知道灵素辞职,只在胸前划了个十字,道:“谢天谢地,终于摆脱那份牛工了。” 



灵素双手叉腰:“牛工也是份工,房租水电吃饭生病,都得靠它!” 



“你要工作还不容易?早说我干爹的建筑公司招人,你一去就可以接项目做设计。” 



“总不能靠你一辈子?” 



“你想哪里去?介绍给你,干下去的是你自己。你到底去不去?” 



怎么不去?既然是活人,就得吃饭。 



灵素去那间顾氏建筑公司见工。老板是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成熟男子,自我介绍道:“我叫顾元卓。” 



灵素被那个元字刺了一下,又笑自己神经过敏了。 



顾元卓是个无可挑剔的领导。灵素工作出色,很得他赏识,渐渐提拔。 



不过照样辛苦,寒冬腊月的,顶着烈风,跟着前辈到处跑。原本水嫩的面孔,被吹得干燥皴皱,手上生了好几个冻疮。盛暑酷日,天天在空调房里画图,被冷气吹出重感冒。 



冯晓冉直道:“没有哪份工比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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