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心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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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心烙-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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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那个可以在朝都呼风唤雨的候爵。

  他是朝都最年轻的非世袭候爵。

  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断魂毒圣。

  他是让圣皇又爱又恨,完全拿他没辙的耿诺。

  这样的他,爱着她。

  若他不再爱她呢……仅仅是想到这个可能,她便慌了,她便乱了。

  失望与期望之间若相隔的距离太遥远,所剩无几的她又如何能走得那么久,那么远?

  到时,只怕,会发疯的,绝不会是他,而是她。

  为什么要逼她呢?

  为什么不让她在他还爱着她的时候,让她漂亮的转身?

  为什么要来动摇她?

  为什么要让她知道他是如此至诚待她?信任她?

  这……叫她如何能舍弃凡间尘爱,了却此生?

  选择死亡是需要勇气的。

  明明知道死亡是一个人的最终结果,是命中注定的事,不过迟或早。

  人对于死亡还是恐惧多于坦然。

  人怕的通常不是真的死亡,怕的不过是离开相熟的环境,相识的亲人,眷恋的爱人……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前往的方向。

  只有她,停驻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衣被扯住,她被那股力道拉回。

  循着衣摆望去,她看到一个小家伙。

  他正在扯她的衣摆。

  小家伙的眼睛黑白分明,一张脸稚气未褪。

  她正欲蹲下身去循问之时,小家伙却狂风似的跑离。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往刚刚小家伙抓着的地方探去。

  她笑了。

  调皮的小家伙。

  年纪小小就做起偷鸡摸狗的事儿来了。

  三步并两步,她即刻往前追。

  只因,那锦袋里并无钱财,而是她从耿诺那拿来防身的毒药。

  小家伙跑得倒是挺快。

  温思璇追他费了一番功夫。

  在一条小巷,温思璇把小家伙逮住了。

  她揪起小家伙的衣领,“把东西还给我。”

  “什么东西?”小家伙装傻。

  小家伙一出声,温思璇愣了一下。

  这声音不是童声。

  小家伙原来不是小家伙,而是侏儒。

  “没偷我的东西,你跑什么?”她质问。

  脚踢,手拍,小家伙要挣脱钳制,“你放开我,我还给你便是。”

  小家伙乖乖地从怀中拿出锦袋。

  挺沉的。

  里面定有不少银子。

  温思璇要去接,小家伙却在她放开他之后,把锦袋又塞到怀中,飞跑。

  温思璇没有追上去了,她朝那身材异常矮小的背影喊,“里面是毒药,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你想要就拿去,我不会追你了。”

  小小身影本是飞速奔跑的,闻言,骤停。

  不敢相信的打开锦袋瞧了瞧。

  然后,小小身影飞一般回到温思璇身旁。

  他很矮,还不及温思璇的腰腹。

  小家伙没好气,“里面没银子,你跑那么快,追那么急,想害我老人家短寿是不是?!”把锦袋扔给温思璇,“喏,这不值钱的破玩意还给你!以后,没钱别在有钱的地方逗留瞎混!”亏他为了这个不值钱的锦袋跑得心脏差点叫停!

  观察这个人许久,细皮嫩肉的,失魂发呆,还以为很好偷,又是富家公子哥。

  唉,出师不利。

  小家伙气急败坏的愤愤离开。

  温思璇看着那背影,怔愣一会儿后笑开怀来。

  猛地,她的笑容僵凝。

  复,又笑出灿烂阳光。

  她,豁然开朗。

  她还是,舍不得就这样离他而去,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就这样死掉,化为这个世界上一缕可有可无的云烟。

  她,不是没有留恋的。

  并不是。

  “思璇?!”

  窗子半掩。

  当一曲悠悠的评弹奏响八月十五的欢庆。

  杜予纬叫唤着温思璇的名字,清醒了。

  欧莳弼见杜予纬醒了,忙欣喜的上前查探。

  杜予纬勉强撑起身子,弓着身体咳嗽。

  佛殿之中弥漫着一阵沉寂。

  杜予纬的侍守随从全都噤着声,不敢说话。

  一旁的欧莳弼看了也是心里着急,却是半点也使不上力。

  等杜予纬的咳嗽声略缓了些,他的嗓音暗哑,“人被问斩了吗?你们有轻举妄动吗?……”

  欧莳弼赶紧回答,“没有,没有您的命令,吕然不敢擅自下令。”

  冷汗浸湿了雪白的枕头,杜予纬面白如纸,唇色也是全无,“很好,准备一下,我要即刻进宫,面见万泓。”

  欧莳弼与众侍从虽心有不解,却也不敢抗命。

  面对一国之主,再多,再大的疑惑,都只能埋在心里。

  不消半个时辰,杜予纬已经坐在八人花轿中。

  这是张扬的。

  打定主意,做了决定,他也不再遮遮掩掩。

  坐在轿中,他的身体虚弱得似乎坐着都是勉强的。

  一路颠簸中,他坐着,勉力喘气,嘴唇渐渐发紫。

  胸腔的起伏越来越剧烈,呼吸愈来愈急促。

  可,他丝毫不在乎,一再催促轿夫快,快,快。

  永庆宫,德淑文皇后的寝殿。

  永庆宫里,自从德淑文皇后去世之后,除了平时打扫的宫人之外,大概就只有万泓会来这里上香。

  永庆宫外,数十名面无表情的黑衣护卫,紧盯住杜予纬,生怕他有危险。

  杜予纬身着墨绿色的锦袍,长发如丝绸,黑亮发滑的披在身后,一脸淡定自若。

  “圣上,属下可以立即命人将叛党拿下。”木超元先一步开口。

  无预警地,杜予纬的眼忽地扫至,木超元脸色虽没变,但仍旧暗暗一惊。

  不愧是一国之主,光是眼神就足以令人浑身紧绷。

  锦衣卫不知数几,在万泓尚未下令前,他们谁也不敢动。

  万泓与杜予纬独谈。

  起初,万泓冷峻的面庞没有任何表情,可在听明杜予纬的来意后,他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如何?圣上。”杜予纬笑了下,但笑容稍显冰冷虚弱。

  “条件任我开吗?”万泓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若我要你留下一手或一足呢?”

  既绝且狠的话,万泓说来轻描淡写,杜予纬也答得云淡风清,“这倒得请圣上再加以重新考虑了。”清俊的面容无一丝变化,“留下我的手足挂在房间当装饰品吗?依我对圣上的了解,圣上并无此癖好才对,所以,我实在看不出那对圣上有何意义。”

  “哦?”万泓扬起一抹笑。

  “若圣上在此时断我手足,那岂非让我无力将圣上想要的东西送至?”

  “杜予纬,你别以为朕还是那么好左右。”万泓嗤之以鼻,眸中浮出一丝兴味,“不过,你的条件,朕许了。你既知道朕想要的是什么,那就双手奉上吧。”

  对谈成交。

  杜予纬平安地走出永庆宫。

  万泓却未离开。

  他站在太皇太后的牌位前,殿中央。

  这殿堂偏暗,外面太阳还未下山,这里已经是阴暗一片。

  “圣上,让奴才命人替您上灯吧。”苗免在万泓身后说道。

  “不必了,你出去,朕想一个人待在这里,静一静。”

  万泓直视着前方牌位,仿佛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苗免迟疑了半晌,还是领人退出宫门之外。

  手指探出,万泓轻轻触摸着那方牌位,那粗糙的触感,清冷的温度,为何在今日显得如此陌生?……他细细地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大概一柱香,苗免轻敲了门,动作轻巧地入内,来到万泓身后。

  “圣上,铁将军传话,都办妥了。”

  万泓闻言回头,敛眸看见苗免呈上的东西,在一瞬之间,他的眸光变得幽暗,“人都放了?”

  “放了。”

  万泓往外走,苗免小心地紧随在后。

  “很好,回景阳宫吧。”

  夕阳西下。

  只见景阳宫的门口出现了一名绝色女子,弱不禁风的娇怯。

  苗免盯着那女子,又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的万泓,倏然单膝跪下,恭敬地道,“参见王娘娘。”

  王婧婷是万泓新晋册封的皇后,巨贾王滩席的千金。

  挥手,万泓挥退身后的苗免。

  “你怎么在这?”万泓道,“朕有传召你,让你过来吗?”

  王婧婷紧紧抓着自己的白色衣衫,小声道,“圣上,您……一直没来看——”

  万泓不耐烦的打断,“回你的寝殿去,朕今日还有诸多事尚需处理。”

  王婧婷只能行过礼,尴尬地低头退去。

  退了几步,她旋即难堪的疾步奔出景阳宫的大门。

  万泓站在原地,沉静了许久。

  低敛黑眸,他看着自己的脚下。

  随后,他抬首,环顾四周。

  奋战半生,算计半生,劳碌半生,为谁辛苦?为谁忙。

  空荡荡,身旁无人。

  一时之间,他竟感到寂寞得可怕。

  耿诺信守了承诺,守护了他十余年,扶植着他一路走来,一步步的帮他登上皇位,不惜与温洛锋为敌。

  杜予纬,棒打鸳鸯的事,也还真敢作为条件开得出口。

  反观他呢?

  不也答应得毫不犹豫吗?

  要让耿诺甘心放手,要让温思璇情愿随着杜予纬离去。

  想想,这还真是一个很棘手的难题。

  不过,比起可以不花分毫人力,不损丝毫财力便得到沧骊的臣服与隶属,这个难题似乎也没那么难……风吹枝头沙沙作响。

  他遥望远方。

  她,那个他以为能伴他一生的女人。

  她,那个开口闭口便唤他死小孩的女人。

  她,那个跟着一个小偷跑了,弃他而去的女人。

  如今,可好?

  可曾如他一般,在八月十五这月圆之日惦念过他?

  他自嘲地笑一笑,挥一挥衣袖,走进景阳宫。

  他的脚步轻缓,他的衣袖轻盈,不待片刻便消失在景阳宫外的长廊。

  长廊外,秋风萧瑟。

  太阳没入地平线。

  这个所谓的团圆之日呵……究竟,能有,几人欢喜?

  又有,几人愁?

  chapter 21鞭炮轰鸣,敲锣打鼓,灯笼高挂。

  皇榜前,人声鼎沸。

  温思璇站在榜前,足足三个时辰。

  天黑月圆。

  人群早已愤愤散去。

  她轻呼一口气,百思不得其解。

  温思璇,耿诺是什么样的男人?要掳获他的心是何其的艰难,你要如何抉择,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吗?朕可不是耿诺,不会再给你第二次,第三次选择的机会。朕希望你能好好把握朕给你的这唯一的机会。

  万泓的话还犹在耳旁。

  而,如今,却是一切归于平静。

  这样的平静似乎是她一直祈求的,为什么她仍是心慌?

  抬首,她望着已经现身的圆月。

  这个世界上有三种人。

  一种人使事情发生,一种人等待事情发生,还有一种人却是事情发生了也不知道事情为何已经发生。

  她常说,耿诺是第一种人,杜予纬是第二种人,而她,则是第三种人。

  缓缓旋身,她往诺爵府的方向走。

  她的脚步是坚定的。

  已经很久了,她看着前方,只是看到迷雾笼罩,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前进的道路。

  她以为那迷雾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散去,她不可能再前进。

  她错了,大错特错了。

  要黑暗散去,不需要去憎恨它,不需要拼了命地去驱赶它。

  只要开一扇窗,让阳光进来就可以了。

  摸了摸腰间的锦袋,她笑了。

  她没有想到,一个小家伙无意的闯入,竟教她看清前方的道途。

  有那么多人,为了生存拼命在底线挣扎着。

  有那么多人,生来就处在不平的低谷无法挣脱。

  他们都能勇于面对,敢于面对,微笑面对。

  而她,生来便比大多数的人都拥有更多,却懦弱得……太不应该了,真的……太丢脸了。

  街道很安静,大家都睡了,她还在赶路。

  一步一步,她走向回家的路。

  诺爵府,有他的地方,是她的家。

  脚酸了,眼晕眩了,她身上的伤口疼痛异常。

  她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白衣飘飘,她看见了他。

  他站在诺爵府前,依然一身孤傲。

  圆月沁出他孤独的身影,慑人的冷漠。

  她的脚步很轻,轻轻地,走到他跟前。

  手往前伸展,纤细的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腰。

  她紧紧地抱住他,嗅闻着那令她迷恋的气味。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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