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山觉得他一辈子都没有想现在这般着急过,“别动!”一嗓子就吼了出来。
“叮铃铃,叮铃铃,”柳家院子里好久没有响起的铜铃声急促地响起,把在茅厕里的柳全贵和院前菜地里的柳叶氏吓了好一大跳,什么也顾不上就往屋里跑。
冲进柳大山的房间,看着倒在地上的柳全富还有地上的瓷片以及两个吓坏了的小不点,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两人上前将柳全富扶了起来,“快去请三哥来!”柳全贵对着柳叶氏吼道。
柳叶氏点头,又快速地跑了出去。
柳全富这个时候连自己身上的疼痛都顾不上,更别说对柳全贵发火,神情激动地看着柳全贵,“老二,老二。”
“大哥,三哥马上就过来,你先忍忍。”柳全贵一边说一边用袖子给他大哥擦冷汗,看大哥这样就知道痛得厉害。
“爹,爹,刚才说话了,”终于,柳全富将他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还有,他的手,手也能动了,刚刚就是他拉的铃铛。”
柳全贵听了这话,愣了一下,等明白过来这话里的意思意味着什么的时候,猛得转头看着柳大山,果然见他的右手紧紧地拽着套着铃铛的绳子,一双眼睛很不满地瞪着他。
“爹,大哥说的是不是真的?”若真是这样的话,别说爹不止活三个月,以后开口说话下床走路也不是他的痴心妄想了。
“掉,”柳大山一愣,吐出这么一个字来,隔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才吐出两个字,“茅坑。”但意思表达得很明显。
虽然三哥还没有来,但自从事情发生以后,柳全贵一直难受却没表现出来的心总算是轻松了不少,“老二,你说,爹是不是快好了?”是不是不会死了?
柳全富眼巴巴地瞅着柳全贵。
“大哥,你别急,青青在县城里找到医治爹这病的方子,三哥按照方子都给爹治了两个来月了,一直没有告诉你,就是因为不知道这个方子的效果如何,怕你再受打击。”柳全贵开口解释道。
柳大山眼里恍然大悟,难怪老二和老三那么折腾自己。
“只要爹能好就好,”柳全富一个大男人,说话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哽咽,虽没有嚎嚎大哭,可眼角还是有泪水溢出的,“能好就好。”
三大爷来的时候,柳全贵本来是想让他先给柳全富看看的,毕竟他也清楚,他爹的病要慢慢来,不能着急的,而他大哥似乎疼得厉害。
“不用,先给爹看,只要爹的病能治好,我很快就能好的。”柳全富说完,将柳大山能说话,右手能动的事情说了一遍。
“真的?”三大爷有些不相信,“四叔,你说。”
柳大山瞪了三大爷一眼,不知道他现在说话很费力气吗?不过,还是很努力地憋出一个字,“真。”
三大爷激动得整个人差点都要跳起来了,不过,努力地压制着他的情绪,“四叔,把你握着绳子的手放开。”
柳大山再瞪,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将紧紧拽着绳子的手松开,三大爷连忙坐到床边,给他按摩右手,低着的头眼泪不由得掉了下来。
看着三大爷这样,柳家父子三人心里也不好受,他们都知道,三大爷的爹,爷爷都是得柳大山这样的病死的,若是早些知道这个方子,村子里好些人估计都能活得更长。
三大爷的情绪缓过来之后,“老二,那方子果然是好的,你们要继续努力,现在已经有了这样的转变,可不能放松,争取让四叔早些站起来。”
柳全贵和柳全富两人用力地点头。
“四叔,你现在要做的是,就是养足精神,争取多说话,已经能动的右手要多活动,至于身体的其他部位,你也要努力。”三大爷笑着说道:“虽然很辛苦,但比起能下床走路又算得了什么?你说是不是?”
“是,”柳大山吐出一个字,他心里实际上也是高兴的。
而这天晚上,柳全贵和柳全富一大家子人听了这个好消息后,一个个都觉得这些日子的辛苦都值了。
柳梅花侧头,在一群人中很容易就找到柳青青的位置,见她面瘫着一张脸,明亮的眼睛里笑意满盈,心中感叹,这样救命的方子她都能找到,她很好奇,到底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她这个堂妹的?
第二天,全村的人都知道这个好消息,即使再忙,一家子都会抽出一个人来看望柳大山,有的带着几个鸡蛋,有的装着几把菜,有的送几斤米或者面,反正家里有的顺手带着一些,当做心意。
当然忙碌的除了柳全贵两口子,就是三大爷的住处了,对于这样的好事,一个又一个的人上门询问,是不是以后中风这样的病三大爷都能治了,而这一天,三大爷喝的水比平日里多了一倍。
柳青青也很高兴,太爷爷的病慢慢地就会好了,大爷爷如今也不愁眉苦脸的,而爷爷更不用每天好几倍地抽汗烟。
给柳大山采野花的柳青青觉得柳家村更加漂亮了,天蓝得可爱,树绿得喜人,就是面前的野花在她眼里也比以前见过的名贵花种要好看。
“爹,青青是不是很厉害?”柳青云笑眯眯地问道,那模样仿佛厉害的是他。
柳元时敲了对方的额头一下,“青青当然厉害,可你小子若是不努力的话,这么厉害的青青会不会看上你就是两说了。”
“哼,也不知道谁在先生夸奖我的时候,在外面倒是绷得住,回来的时候差点把某些人的另一条腿跳瘸了。”柳青云很是鄙视地说道。
待到最忙的这段日子过去后,柳元宵觉得之前他大伯被马车撞的事情也应该被提出来了,于是,这天晚饭过后,“爹,虽然大伯和爷爷现在多没事,可想想他们所糟的罪,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不然以后我们柳家村的人谁还敢去县城。”
柳全贵沉默了好一会,看着他的另外三个儿子,“你们怎么说?”
这一次,柳元和没有附和他大哥的话,“爹,事情发生后,我们打听过了那撞大伯的人家,在城里是有名的富户,既然爷爷和大伯都没事,我看不如就算了,我们惹不起他们。”
柳梅花听了这话,心头郁闷,她是赞同大伯的话,做人总得争口气,否则,也太无趣了。
柳元吉摇头,“二哥,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赞同大哥的说法。”为了他二哥的面子,他没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如今家里的晚辈都在,若受了这么大的罪都不懂反抗,那这些晚辈有样学样,以后别说有出息,不被欺负就是老天爷开眼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不能这么算了,太憋屈。”柳元丰接着说道。
柳全贵考虑得更多,“那元冬他们兄弟三个是怎么想的?”
“今天下午我问了他们的意见,和我的意思一样,报官,让县令大人来处理,”柳元宵接着说道:“若是县令大人真的像村长所说的那样是个好官的话,应该会为我们作主的,要是不能,我们再想别的法子,总不能平白被欺负成这样的。”
至于别的什么法子,柳全贵等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让青才将事情的经过写成状纸,后天,我,元宵陪着元冬兄弟三个先去探探路。”柳全贵开口说道:“这事先瞒着你们大伯和爷爷,等我们看过县令大人是什么态度后,再说。”
“恩,”众人点头,对此没有意见。
这一晚,又是柳元宵守夜,不过,在这之前,他被杨氏拉到房间内,“当家的,去县衙的时候你可得理直气壮一些,是对方理亏,你千万别在关键时候腿软,扯爹的后腿知道吗?”
“知道,我这个大个男人,你见过我腿软吗?”柳元宵有些无语地说道,他要是会害怕也就不会将这事提出来了。
杨氏看着柳元宵,眼里含着春意,心说,你要是那样的男人老娘肯定会看不起你的,“你说,就你们五个男人去,会不会吵不过他们,大伯家的大嫂是不行,要不,我跟着你们去,无论是吵架还是打架老娘都不怕他们。”
“你就消停点吧,我们是去县衙讲理的,就你那性子,去了,肯定得挨板子。”说完这话,柳元宵转身离开,去柳大山的房间守夜。
“娘,你要是真去,不怕吗?”柳玉兰开口问道。
“怕什么,”说完昂首挺胸地看着她的四个孩子,“我告诉你们,被别人欺负了就要加倍的欺负回来,否则,跟窝囊废有什么两样,我的儿女,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
杨氏说的这话,正是她出嫁时,她爹和几个兄长告诉她的。
二房内,“当家的,你说爹他们真的要去告状啊?”苗氏眼里带着浓浓地担忧。
“刚才爹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柳元和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他其实自己也挺讨厌他的性子的,完全没有爹和另外三个兄弟的果断和勇猛,道理他都明白,只是事到临头他总是忍不住想东想西,怕这怕那。
柳梅花看着他爹,心里叹气,却也不知道该什么,这性子已经形成,要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我们要不要带着孩子们去我娘家躲一阵子?”苗氏以为对方跟她的想法是一样的,于是开口建议道。
这一次,不等柳元和说话,柳梅花已经站起身来,“娘,你说的什么话,你要是害怕,你可以自己回你娘家去,我姓柳,别说这件事情还不到你想的那地步,就是到了,我也会跟柳家人在一起,共同面对的。”
“我也是。”柳荷花闷出三个字。
“我们也一样。”柳青柏两兄弟说道,青槐白日里闹腾多了,累了,已经睡着了。
“你们,你们是要气死我啊,”苗氏看着她的四个儿女,梅花一个不听她的话也就算了,这一个个是翅膀长硬了吗?“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真的这么做,以后在这个家,在柳家村还能不能抬起头做人了。”柳梅花是丝毫不让,说完,“姐,我们回房吧。”
两姐妹就在苗氏气得眼眶都红了的情况下离开,“爹,娘,明日还要上学,我们去休息了。”柳青柏说完,兄弟两也直接离开。
剩下柳元和夫妻两人,“梅花说得对,你要是害怕,就回你娘家多一阵子吧。”柳元和是性子软,又不想惹事,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抛下他的父母兄弟。
三房内,柳元吉一脸严肃地对着他的四个儿女说道:“我告诉你们,虽然说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可若是关系到家人,就不能老是屈着,屈久了人就废了,该强硬的时候还是得强硬。”
“当然,这也不是叫你们拿着命去强硬,但这次的事情还远远不到那个程度,若真的到了,我们再屈着,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暗的不行我们就记在心里,仇是要记着的,留着命,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或者我们就辉煌了,对方就倒霉了,你们说呢?”
四人齐齐地点头。
“我跟你们说这些,是不希望你们变成软蛋,当然,也不希望你们成为没脑子只知道往前冲的傻子,明白吗?”柳元吉笑着问道。
“明白,”四人再次点头。
四房里倒是没说什么,柳元丰依旧像往常一样,先是让儿子说说这一天在学堂里学了什么,然后逗弄他闺女和小儿子。
柳青才身为秀才,虽然干起农活也是一把好手,可听到柳元冬托付的事情,那是二话没说,一篇情绪激愤抑扬顿挫的状纸在他的手底下诞生。
“大伯,要不我陪你们去吧。”柳青才开始自荐,在他看来,身为柳家村的唯一秀才,他有责任为村子里受了冤屈的人讨回公道。
“现在还用不着你这个大秀才出马,明日我们也只是去探探县令大人的口风,若我们搞不定,到时候你可不要推辞。”柳元冬笑着说道。
“恩,”柳青才认真地点头,“到时候大伯你可千万不要客气。”
县衙内,木县令的办公时间,不过,木县令本人悠闲地坐在书房内,看着书喝着茶,样子十分惬意,而不远处,管家则埋首处理本该是县令该处理的公务。
突然,管家站起身来,“大人,你看看这状纸。”
木县令视线没有移动一下,懒洋洋地发出这么一声,“恩?”
“柳家村来的。”听了这话,木县令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将状纸接了过来,一目十行地将其看望,“文采不错,柳全富他爹去了?”否则也不会这么激动啊。
“应该是柳家村的秀才写的,大人上次见过的,他是柳家村村长的孙子,”说到这里,管家看着木县令眼里闪过不耐烦,“柳全富的爹情况如何还没收到消息,不过,若真的去了,他们上堂应该会戴孝的。”
“我没记错的话,三个月应该已经过去了的。”木县令说道,管家点头。
“所以,这么激愤,是因为那人已经去了,”木县令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站起身来,“走吧,我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