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大人。”管家开口说道,“那马车是县城里姓张的富户家的,那张老爷的身体最近很不好,今天将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了去,不过,那些大夫很快就都出来了,只留下一个张家最信任的。”
“也就是说,那张老爷快不行了。”木县令挑眉。
“确实如此,而那马车里坐着的是去隔壁县谈生意的张家二少爷,这么急匆匆地赶回去,要么是真孝顺,想要见他爹最后一面,”说到这里,管家的笑容变凉,“要么就是担心他不在跟前,不知道他爹的遗嘱,害怕被其他两个兄弟给合伙吞了。”
“那你觉得是哪一种?”木县令眼里全是阴寒。
“自然是后面一种,不然也不会因为生意就抛下病重的爹,哪曾想拖了将近一个月的张老爷会在这节骨眼上不行了呢。”说着这话,管家全是幸灾乐祸。
“柳家村啊,”木县令感叹,“都六十五岁的老头了,也不想想自个儿的身子,还这么有冲劲地去救人,你说那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山水,才能养出这么些人来。”
当然,在木县令心里,柳全富这样的行为可谓是愚蠢之极,看到没有,你救了人,搭上了自己,着急上火的不还是自己的家人吗?真是没脑子。
“那样的撞击,没有脑浆迸裂,五脏出血,他的运气还是很好的。”管家开口说道:“而且,我有种他能安然度过这一晚的感觉。”
木县令点头表示赞同。
“那张家,大人,我们?”管家询问。
木县令摇头,“用不着我们动手,我现如今最喜欢看神奇的事情,特别是关于柳家村的。”
管家沉默,好吧,其实他也挺想的。
这边柳元宵和柳元和带着刘元秋直接去了柳全富的家,原本他们是不想让柳大山担心,所以为了不露出马脚,在进门之前,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爹(大伯)今晚一定会醒过来,让他们的心情变得轻松。
只是,在听到他们爷爷只有三个月的明后,这三个汉子有些接受不了,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早上的时候爷爷和爹(大伯)都还好好的,现如今为什么一个生死不明,一个寿命将尽。
“你们大伯怎么样?”柳全贵看着柳元宵问道。
柳元宵咂嘴,他自个儿都有些承受不住,真是很担心他爹的身体也会跟着出问题,于是,他想着要不把之前准备安慰爷爷的话用在他爹身上。
看着柳元宵这样,柳全贵的心往下沉,他自个儿的儿子,他还不清楚吗?“别想骗我,老实说。”
“好吧,爹,大伯的四肢都骨折了,还留了不少血,不过,大夫已经包扎好了,你也知道,伤筋动骨看起来虽然不会危机性命,但是一不小心就容易瘸了或者拐了,恐怕得养上好一阵子。”柳元宵开口说道。
一边的大奶奶听着眼泪不断地往外流,她的媳妇孙子孙女也跟着一起难过。
柳全贵却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那为什么大哥没有回来?”
“大伯的骨折有些严重,在加上其他的伤口,大夫说最好养一晚上再往家里送,还有今天晚上和明天早晨还得给大伯换药,所以,元冬大哥就决定在县城待上一晚上,这不怕爷爷和你担心,所以特意让元秋二哥回来,是不是啊,二哥?”柳元宵认真地说道,天知道生平第一次对他爹撒谎,此时整个人都紧张得浑身冒冷汗。
“是啊,二伯,就是云霄说的那样。”柳元秋一脸老实地点头,爷爷和爹已经出事了,若是二伯再有个什么,他们这一大家子人非得崩溃了不可。
柳全贵点头,“既然是这样,大哥留了那么多血,得好好补补,元宵,回去让你娘杀只老母鸡炖了,给你大伯送过去。”
“二伯,不用,母鸡我们家有的,我现在就去杀,”柳元冬的媳妇抹了眼泪,也不给柳全贵反驳的机会,出门就去抓母鸡了。
柳青青原本就觉得是村子里的大娘说得太夸张了,瞧瞧,大伯不就没事吗?可谁知道还会有这样的转折。
“什么,大伯可能会再也醒不过来?”柳全富院子外面,柳元吉瞪大眼睛努力压低着声音问道。
柳青青也是同样的表情。
“恩,你也知道,爹和爷爷还有大伯的感情,我若是将大伯的情况直接告诉他,真担心他会承受不住。”柳元宵点头。
柳青青想想也是,她爷爷是太爷爷三十七岁时的老来子,跟大爷爷相差十七岁,太奶奶生她爷爷的时候难产去,一家就这么三个男丁,在他爷爷三岁的时候,打仗征兵,原本是大爷爷去的,可四十岁的太爷爷偷偷地将名额给换成了他自己。
太爷爷去当兵打仗,一去就是十年,爷爷几乎是大爷爷带大的,中间还因为爷爷耽搁了婚事,等到太爷爷回来的时候,大爷爷已经三十岁高龄。
这样的爷三个感情能不深厚吗?若是爷爷一下子失去这样两个至亲之人,那样的滋味柳青青体会过,生不如死也不过如此,即使爷爷还有一大家子请人,但有些伤痛是怎么也弥补不了的。
“所以呢?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柳元吉好不容易接受了他大伯不好的消息,开口问道。
柳元宵一抹脸,蹲下身子看着柳青青,“青青,一会跟着大伯去看大爷爷好不好?你大爷爷能不能醒来大夫说只能看他的造化,我想你陪在大爷爷身边,说不定他很快就能醒过来的。”
柳青青点头,“大伯,我去,只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帮到大爷爷。”在这个时候,若是她当吉祥物能够唤醒大爷爷的话,她的心里是十分愿意的。
在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柳青青收到柳元宵的暗号,“爷爷,我想去看大爷爷。”
柳全贵摸了摸柳青青的脑袋,“去吧,记得听你大伯的话,不要乱跑知道吗?”
“恩,”柳青青点头。
这一次去县城的只有柳元宵和刘元秋,外加常笑,柳青青,其他人都留在家里。
在听到爷爷的事情时,柳元冬和柳元夏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脸上的表情跟当初柳元宵等人差不多,之后四个男人闷着头随便吃了点东西。
看着那香味十足的鸡汤,再想着喝鸡汤的人如今昏迷不醒,手上热乎乎软绵绵的馒头,到了嘴里,却是那么的难以下咽。
“青青,你和常笑把鸡汤喝了吧。”柳元冬开口说道,想到他爹有可能再也不能张嘴吃东西,心里更加的难受。
柳青青抱着她的肉包子啃了一口,吞下后摇头,“大伯,我不喝,留着大爷爷醒来后喝。”
常笑一边摇头一边翻译青青的话,他同样吃的是肉包子。
“好,”听柳青青这么说,柳元冬眼泪都差点就掉了下来,看着青青,“要是你大爷爷醒过来,青青以后想吃什么大伯都给你买。”
“恩,大爷爷一定会醒来的。”柳青青点头,努力让几个红了眼眶的男人心里好受一些。
县衙书房内,“他们将柳青青带过去了?”木县令听到这话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是的,大人。”管家开口说道:“看来她才是我们要找的人。”
木县令没有否认,只是开口说道:“这事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包括上头那位,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管家一愣,眼里闪着疑惑。
“他的那些儿子如今一个个都大了,都盯着他的位置呢,我若是不瞒着他,要是他露出马脚了怎么办?”木县令冠冕堂皇地说道。
“大人,你确定不是为了看那位的笑话?”管家的语气充满了怀疑。
木县令斜了他一眼,“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说完笑容里带着些许的嘲讽,“我们先看看那柳全富能不能醒过来,其实他就这么醒不过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说,若是醒过来后,知道因为他的事情他爹中风了,活不长了,他会不会后悔今日冲动的行为?”
“这个我也不知道。”管家十分认真地回答,他们和柳家村的那群人完全是两类人,所以,即使对方的心思和想法都一目了然,但是他们做出的事情有时候他还真不好揣测。
这一晚,柳家村好些人都难以入睡,柳全贵和柳全富的家里人自然不用说,村子里的族老今日叹气的次数甚至比一年的都多,若是老四一去,他们这一辈的人又少了一个。
而那将事情嚷嚷出来的几个大娘,都被自家相公狠狠地揍了一顿。
药铺房间内,一盏如豆的油灯发出昏暗的光,柳青青由常笑抱着坐在柳全富的床边,瞪着大眼睛看着柳全富,随着夜不断的加深,守着他的所有人心情都跟着沉重起来,甚至恨不得这个夜晚不断地拉长再拉长。
外面的漆黑变薄,微弱的光线开始与黑暗搏斗,柳元冬兄弟看着依旧昏迷着的柳全富,抱着脑袋绝望地蹲在地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柳青青干涩的大眼睛一亮,已经好几下了,所以她可以确定大爷爷眼皮在动不是她的错觉,“大爷爷,天亮了,该起床了哦。”
常笑那粗狂的嗓子说出这样的话格外的怪异,然而,在柳元冬几个听来,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悦耳的声音,埋在膝盖里的脑袋立刻抬起来,就连脸上挂着的两行泪水也顾不上,眼巴巴地瞅着床上的柳全富。
而柳全富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床边的青青,还有些云山雾绕,眼里的疑惑很明显,“青青?”
“恩,”柳青青点头,常笑用力地回答。
柳元冬几个用袖子将眼睛上的雾气抹掉,想要看得更清楚,只可惜眼泪却更加的汹涌,老三柳元夏更是再也忍不住爬到床边哭嚎道:“爹,你总算醒来了,呜呜。”
柳全富看着三个儿子,这才想起昏迷前发生地事情,手脚的疼痛让他皱眉,“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了吗?都这么大的人了,你侄女还看着呢。”
柳全富能醒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大夫看过之后都说他是福大命大,接下来就是好好地养他受伤的四肢。
四兄弟找了一辆平板车,轮流着慢慢地推柳全富回村,不过,一想到柳大山的事情,松快下来的心又蒙上一层阴影。
木县令和管家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眼里却明晃晃地写着果然如此四个字。
柳全贵这一夜直接守在柳大山身边,听到他大哥回来后,看着醒过来的爹,说道:“大哥手脚的伤肯定不轻,一会我让那几个小子带他进来,你可不要被吓着。”
柳大山连忙眨眼,表示他知道了。
只是,带着劫后余生的柳大山在听说他爹的事情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出门前爹不还好好地叮嘱他,买种子的时候一定要瞪大眼睛吗?怎么就只有三个月的命了。
柳全富并不笨,很快就想到是因为他的原因。
“大哥,你冷静点,这事跟你没关系,”柳全贵出来就看着他大哥躺在板车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蹲下身子说道:“爹这么大的年纪了,离开我们也是早晚的事情,他为了我们吃了一辈子的苦,如今最重要的是让爹好好地过剩下的日子,让他安安心心地离开。”
“二弟。”柳全富看着柳全贵,嘴唇都在颤抖,“我想不明白,我救了人,为什么遭罪的是爹,为什么不是我?”
柳全贵看着四肢都被包扎得无法动弹的柳全富,这还不算遭罪吗?“大哥,你不要钻牛角尖,我说了这事跟你没关系,就算你事先知道后面要发生的事情,你就能做到见死不救吗?没有你,那小丫头估计死定了。”
“我,”柳全富想说他能的,可想着那小丫头就跟他孙女一样的年纪,他真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吗?可他更不想爹就这么去了。
“大哥,爹还等着你去看他呢,你确定要摆出这副模样?”柳全贵深吸一口气,把难受往肚子里咽,“你们几个去找块门板。”
柳全富被抬着进了柳大山的房间,很快就传来他压抑的哭声,听得所有人都不由得掉眼泪。
柳全贵拿着他的烟杆出门,柳青青心里同样难受得紧,谁也不会责怪大爷爷,只是,看着太爷爷那样,他的心里恐怕比任何人都难受,无论别人怎么劝解,这事在他心里都是一个结,即使对方已经六十五岁,经历了许多的事情,但她觉得面对亲爹的死他要自个儿想开真的很难。
垂下眼眸,柳青青难受地将身子靠在她爹身上,想着要是能治好太爷爷的病就好了,那样爷爷和大爷爷都不会伤心难过。
可是,三大爷已经说了,就算是京城里的大夫都治不好,她又不是大夫,能有什么办法。
这么想的时候,柳青青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狠狠的巴掌,没办法不能想办法啊,三大爷不是说了吗?太爷爷至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她都能被诡异的电死,穿越到这里来,拥有这么多的至亲之人,还有两个能吓死人的金手指,那她为什就不能在这个三个月的时间内找到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