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耐住窃喜的心情,王晗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试探。“可你的主子恐怕……很难称心如意。”她拖长声,充满深意地对着他似笑非笑。
牢骚鬼极力想忍住问一问的冲动,王晗紧盯着他脸上透出的讯息。他没有成功。
“别以为在大爷跟前胡说八道大爷便会——”
“桓氏的动静——我知道的你们未必知道。”吓唬人的谎言。
牢骚鬼边笑边摇头。“局面可不是由他一人说了算!你别再白费心机,我劝你还是仔细看着自个的小命!”但他的语调泄露了他真实的想法。
王晗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姐姐,”一等牢骚鬼走开后,王潭立即紧张地低语。“最后一句关于桓氏的情况,这么骗他是否太冒险了?万一他真信了,拿你的话去威逼大人,或者逼迫我们交供,我们岂不自己把自己推入到危险中?”
王晗摇摇头,向她俩解释道,“我猜想,他若当真,必会自己先来问清楚。一来,我们与他之间有同一个秘密,那关系到他的仕途发展,在他确定我们说的是否属实前,他何必轻易公开这秘密?二来,他职位低微,若是平白捡着一个有用的消息,他何不独自弄清楚,亲自献上去?”
“你认为他会如此缜密思考?”
“我们静观其变。”
但就在两天后,一个消息被送到这里,它带来的高兴的劲头是如此之大,以致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三名看守兴奋的几乎要大声喊出来。
“他们可以回到军队里了。”王潭平静地说出看守兴奋的理由。
“之前他们说的局面,已经定了?”王晗无法掩饰不安,她清楚地知道看守渴望的是什么。如今他们为愿望实现而雀跃着,岂不是说……杨默失败了?
“姐姐,我们趁着他们心情好的这时候问一问牢骚鬼,看他们是否有新的安排要宣布?”
“晚上再看吧。”王晗勉强回了她一句。
她们牢记着与牢骚鬼之间的秘密,希望能用它换来几句有用的话,却不想,牢骚鬼同样不敢忘。就在她们商议如何拦住牢骚鬼一个人,而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时,牢骚鬼自己来了。
他喜洋洋地向她们宣布,再等上几天,会有王家的人来接她们回去,她们被软禁的日子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马上将这好消息公开给你们,”他补充道,饱含警告意味地看着王晗。“是希望你们安分的,好好过完大家共处的最后几日。千万别在‘太平’的日子里多生事端,没人会将你们的威胁当回事,你们最好记住了。”
王晗没法应答,她甚至没法确切感受牢骚鬼警告的语气。她能感到她的嘴微微张着还没合上,但她太震惊了,顾不上任何表情任何模样。
没有人应答,牢骚鬼满意地看着她们的反应,颇有耐心的等着。
“我们,可以走了?”王潭重复牢骚鬼的话,声音哽咽。
“没错。你们虽非自愿来到这里,但二十几天来,你们仅因赶路吃了点苦,我们的人一路上……”他清了清喉咙,“对你们以礼相待。尤其到了这儿之后,你们更是自由进出,没受半点委屈。”他像交代她们如何向王家回话似的说出这么一段。
“听明白了吗?”没人应答,他追问道。
“我们知道该怎么说。”王潭不高兴地嘟哝。
“局势已定?”王晗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步,向他求证。
牢骚鬼脸上的喜悦渐渐褪去,他把双臂往胸前一放,严厉地盯着王晗。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他阴冷地说。非(提供下载…)常明显,他的变化说明他无需再担心她们的威胁,王晗提供的虚实难定的情报也用不着了。
“桓氏出兵了?”王晗第一个想到的是南郡公对朝廷宣战。
“呸!”牢骚鬼吐了一口。“桓玄那厮,顶个屁用的脑子,他敢出兵还用等到这会?!”
“朝廷先出的兵?”王潭尖声惊问。
“你们……你们这些……”牢骚鬼像受了巨大的侮辱,手指点着她们,脸都气青了。“无知的女流之辈,桓玄那厮几篇大话便把你们一个个全骗倒!他哪来的实力,还真当朝廷怕他——他做梦!他是想当皇帝想疯了!”他气愤又鄙视地冷笑着,“大爷只怕没机会亲手教他尝尝苦头,看他还敢不敢再做皇帝梦!”
王晗眼前一片空白。局势真的定了,杨默失败了……她想发声,想问一问哪个人。不,不是,她得找一个能问到的人,不是随便一个人——她混乱地想着,想理清她此刻能做的事……
有人摇晃她,把她拉回到当下。“姐姐你怎么了?”王潭的脸取代了牢骚鬼,屋里又剩下她们自己三个人了。
“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难以相信,真是难以相信。”王晗茫然地回应她们。
“的确难以置信,事情竟如此简单便结束了!我们受惊一场,但总算能平安回家。”王潭说。
“有惊无险!多谢菩萨保佑,多谢菩萨保佑。”伴喜叫道。
王晗陪着笑,她心里的疑问还在她胸口跳动,她得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她得把这个吓人的疑问搁到一边去。
“姐姐?”王潭扑闪着审视的目光。“你……我们平安无事——你在担心什么人吗?”
“这么说……这么说,”王晗眼睛往下看,跳过她的问话。“我下午看的没错。”
“什么?”王潭马上问。
“得知消息后,江氏整个下午哭丧个脸,与他们完全不一样。”
“是的,”王潭回忆着。“我也看到了。她是他们这边的人,理应也高兴。何况,她长年守在这里,局势如何变化对她来说,日子都差不多。她不该哭丧着脸。”
“她这个年纪的妇人,一听到要打仗便有这等反应,恐怕——”
“她有孩子在军队里。”王潭接道,“即便如此,姐姐认为……?”
王晗想到一个主意。“妇道人家,没有不喜爱玉石的。她能够不随同家中男子的想法,公然表达哀愁之意,我们何不从她身上试一试,问问看,这上头的主子到底是谁?”
“姐姐你……”
从王潭惊讶的表情王晗知道,她不用再担心她想探究的心思。
“等我们回去后,自然就知道了。”王潭反对。
“但若是回去后发现大人仍不知呢?”
这是有可能的。王潭想了想,答不出来了。
“还有一件事或许你忘了,但我这些天一直都放在心上化不开。这也是我急切想知道更多的原因之一。”王晗郑重地说道,但这回是事实,不是为了转移她们的注意。“他们当初要抓的,是一个夫人。”
王潭沉吟片刻,然后点点头。“就依姐姐的意思。”
第一卷 相争之痛 第八十七章 真xiang
第八十七章 真xiang
这一次出乎意料的顺利。
江氏妇人比她们猜想的更加渴望能与人谈论她的两个儿子。两个年轻的孩子,因父母的关系而顺利成为他们主子身边的士兵。
机会出现在江氏当家人意图把他关于粮草供给的想法通过牢骚鬼传到他们主子耳中后。第一回他去找看守时,江氏妇人不赞同地担心的念叨着,但她丈夫的想法引起了看守们的兴趣,于是,第二回紧跟着到来。
王潭拿上玉石,以探问眼周的青紫色能否彻底消退为由,靠近独自呆着的江氏妇人。王晗和伴喜留在外面把风。
释放的命令让看守们彻底放松了警惕。在他们看来,眼下只需耐心陪同王晗她们等候王家派来的人到达便可。没有性命危险,再过几日便可以回家了,她们还有什么理由折腾他们?
没多久的功夫,王潭就出来了。
“刘牢之的一名手下,刘裕刘参军。”她说道。这个名字对于她没什么特别之处,她平静地等着王晗的反应。
“姐姐在担心什么?”她又问道,。王晗思索不语的样子让人着急。“江氏妇人所言应当可信,若妹妹还不能确认她的话是否属实,我是不会轻易退出来的。”
王晗摇摇头。“我相信她的话。只是……。妹妹可曾从大人那儿听闻过刘参军?”
王潭仔细想了想。“不曾。”她答道,“姐姐的意思是?”
“还记得我们无意中听到的那。段话吗?与他们主子合作的人……”
“姐姐莫不是还想查一查那个人?”王潭瞪大了眼睛。“。江氏看样子并不知,我们虽听到那头领与牢骚鬼提起过,但恐怕三名看守中,也只有牢骚鬼一人知道那人的身份,姐姐切不可随意冒险!”
王晗沉默着。
刘参军,这名字一进入王晗脑中,同一时刻她看到。的便是偷偷翻过的信上提到的人名。当两处的“刘参军”被放在一起想时,一丝混乱中的联系忽隐忽现地闪起来,像在敲着王晗的脑门。她无法忽略它,这种忽隐忽现的感觉催促着她,让她当下便做了个决定。
“我曾听闻过一位刘参军,”她慢慢地,慎重地选择。话语。“只是,不知是否为同一位。我怀疑,更担心,大人或许会遭小人算计。”
王潭反对的眼。神瞪着她,但关系到仲德安危的话使她不敢轻易出口驳斥王晗。
“姐姐对此有多大把握?”
“我想去听一听他们的谈话。”
王潭愣了愣。
“你打算去……偷听?”她不相信地问道。
“吹灯,你们先歇着。”王晗有些混乱地说道,“趁着夜色到他们窗外,多少能听到一点。”
“不行!”王潭抓住她的手腕。“你这是怎么了姐姐?好不容易才脱险,你便忘了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的滋味了吗?不行,我不能任你胡来!”
“夫人!”伴喜恳切地低语道,“您此刻去了也未必能听到什么!他们谈的都是些作战的策略,您这一去,他们定会怀疑您是想偷听战事去的。”
“只需一会儿功夫,”王晗向她们保证道,“让我去一趟,即便听不到有用的话,今晚之后,决不再冒险去探听此事!”
她勉强向她们说清她的意思,掰开王潭的手指头,先吹灭油灯。她心头那阵越敲越紧的鼓槌声却无法向她们说明白,它催促着她,使她的心急切要飞到另一个屋外。
她用力地喘着气,惊慌使她听不到周遭的任何动静,风刮走了她的脚步声,她猫着腰直对着那点跳跃的亮光跑过去。
说话声夹着笑声。王晗蹲在窗下把右耳靠到土墙上,冰冷引起一阵颤抖,差点令她摔到地上。她缩紧身子,倾尽所能仔细听着里边的声音。
只能听到他们还在谈论,不止一个人踱着步说话,但即便王晗能判断出有时声音离窗户近一些,却也很难听清他们谈话的内容。
夜已经深了,天寒地冻的感觉直刺进她的骨缝里,脸上已全无知觉。她料不准过去了多长时间,她轻轻地又一次改换腿脚的姿势。但是变换姿势也无法疏通的麻痹的感觉提醒她,该是时候尽快回屋里去,这么等着难免会出状况。
她慢慢地挪动,背靠着墙面站起来。屋里的说话声更小了,甚至不能猜测出他们此时在做什么。麻痹还需要一会才能疏通,冷冻已经带走了她之前所有关于冒险偷听的情绪,使她全身没了知觉,却还能令她清醒的知道此刻人还在危险之处。
“大哥认为主子接纳他了吗?”毫无预兆的,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在窗边。
王晗惊呆了,那敲向她脑门的鼓槌重新敲了起来,她忘记了吸气,整个人尽可能的贴到墙面上。她认得出这个声音,年纪最轻的一名看守,她的脑中浮现出他的面孔。
“礼待她们,”停顿,牢骚鬼的声音,显然在告诫他。“不会有错。”
“大哥你真……?”
问话不知因什么停住了。
牢骚鬼回道,“此人心计颇多,主子能给他此次机会……无论如何,他向我们这边证明了他的决心……不多言不会有错。”
王晗深深地无声地吸进一口气,轻轻移动脚步。
“但那小子还没死!他们是一伙的!”抱怨的怀疑声。
“那小子……”牢骚鬼在思考。“甚为奇(提供下载…)怪——”
“奸猾小人罢了!”
“在他投靠桓玄之前,谢混,刘毅,何无忌已与他交往甚好……若出于此因,大将军(刘牢之)未拿他性命,倒也说得通。”
王晗的心提了起来。他们说的是杨默吗?
“何无忌出面替他求情?”
“不得而知。”牢骚鬼答道,“大将军信任何无忌。他交好的人,大将军难免会网开一面。”
“据说那小子有奇特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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