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金字謩。
琥珀亲眼看着他跟随红衣女子走了进去,嘴角却暗暗生出一份笑容,她眼眸幽深,扬起白皙小脸,视线锁住那楼宇之上的三个字。
烟雨楼。
京城最富盛名的烟花之地,男人找乐子的青楼,莺声燕语之中,歌舞升平之下,是欲仙欲死的贪婪和魅惑,这里藏着最肮脏的关系,也藏着最复杂最繁多的秘密。
她笑了笑,笑意却在下一瞬,冷却在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之内。
一个不男不女的人,也需要来这个地方,发泄自己的情绪吗?
在这个地方,她应该可以得到更多消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办不到的事。
她直起身子,却是笑容不变,缓缓走入其中。
还未走到门内,老鸨却是眼尖,蹙了蹙画的很细的柳眉,打量着这个长相平凡的少女,却是伸出双臂,拦住了琥珀。
“这位姑娘,现在可是大清早的,我们还不做生意呢。”
这古往今来逛窑子的,可都是男人,京城大部分的男人,都来过她家烟雨楼。这青楼看似肮脏,却是规矩严密,身份上等的男人,来找的便是花魁头牌,那普通的男人,自然只能找姿色普通的姑娘。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女人来过,不乏想要捉奸在床的悍妇,但这个少女很明显年纪太轻,不像是成家的女人,身上也没有被背弃之后的怒气冲冲,不过若是主动来卖身的姑娘,她又嫌弃对方的姿色太过一般,让她没有多大的兴趣,所以这般想着,老鸨的语气愈发冷淡起来。
少女笑的眉眼弯弯,很是和善:“我是来找秦倩姑娘的——”
老鸨听她要找新来的头牌,却是愣了愣,淡淡问了句,想要推脱。“你找她做什么?她还没起来呢。”
少女说的认真,从手里揣出一封信来:“上回我家少爷在烟雨楼见过小倩姑娘之后,就惊为天人,早早叫我送来了拜帖,想要在今夜找姑娘谈谈心。”
“这整个京城,要找我们小倩的谈心的男人,可多的去了。”老鸨瞥了她一眼,很明显言不由衷,这来青楼的男人,可更喜欢在床上谈心,看来这丫鬟的主子也是个读书人,说起话来还文邹邹的。
“我家少爷是刚从外省过来的,年纪轻,也不懂这青楼的规矩,这是他让我带来的面礼。”少女环顾四周,又从腰际掏出一锭银子,慌乱塞入老鸨的手中。
“你早说嘛,我上回见过你家少爷,就觉得他跟我们家小倩,可是天生一对。她应该正在楼上洗漱,你亲自去送拜帖吧。”
老鸨没想过这丫鬟的少爷却是出手大方,一大早就给自己送钱来,想必也是个摇钱树,她顿时眉开眼笑,还未清醒的睡意,都消失无踪。
她哪里知道这个丫鬟嘴里的少爷,是哪个男人 ?'…'反正她只要认得纯银纯金就行了。
“多谢。”丫鬟笑着点头,小跑着上了楼,一路找寻着挂有小倩名牌的屋子,这自己来的时辰的确太早,这青楼可真是冷清,大多数的姑娘都在梦乡之中,自己这一路走去,几乎每间屋子,都是大门紧闭。
她的身影闪过小倩姑娘的那间屋子门口,却没有停下脚步,眼光掠过最里头的那间屋子,上面的木牌上,却写着珠儿两字。
她的眼底,划过一抹精光,俯下身去,贴着门边,竖起耳朵倾听其中的声响。
“金爷……你可饶了我吧……”
从屋子内,蓦地传来一声不小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摔倒的声音,紧随而来的是女子的娇软嗓音,传到琥珀的耳边,多少有些矫揉造作的味道。
“疼吗?疼的话,可要叫大声点呢——”那尖细低哑的嗓音,带着一股冷笑,传到琥珀的耳边,她蓦地睁大眼眸,不敢置信,那竟然是金字謩的声音。
她从门缝之中望过去,才看清楚里面发生的一切。
那表面慈祥的老者,却是持着一条黑色腰带,狠狠甩上那裸着上身的年轻女子,他敞着袍子,仿佛因为这些暴虐的举动,他才更加畅快。他更加用力,一道道红色痕迹出现在女子光洁的后背上,他面容狰狞,苍老面孔上的所有皱纹,因为佞笑而皱到一起,更显得可怕。
女子已经觉得疼痛,却还是装出一副妩媚模样,她的目光却直直定在桌角上的两锭银子,眼神顿时凝结住了。她扭动着身子,衣裳滑落,那老人却眼光一热,愈发卖力起来。
那副情景,令人恶心,琥珀压抑心口想要呕吐的不堪,继续倾听下去。
那女子似乎已经对他的手段太过熟悉,看在银子的面子上,愈发热情,嗓音柔软媚人,带着娇喘,她轻声问道。“金爷,你上回说的事,是真的吗?”
“什么事?”他不喜被打扰,冷冷回道,却是肆意捏这女子的光滑肌肤,试图平息内心的极致欢愉。
她轻笑出声,强忍着疼痛和对方变态的举动,话锋一转:“那个睿王爷,明知道对方是个冒牌货,还是娶了她当王妃的事呀!”
金字謩闻言,却是蓦地身子一僵,狠狠甩了她一巴掌,警告道:“你可别给我多嘴,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女子很是委屈,捂住发红的面庞,低声抱怨:“珠儿我可谁都没告诉,只是觉得好奇罢了。”
“想知道?那就好好服侍我,否则,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会清楚。”
他的手掌,又蓦地扼住那女子的脖颈,看着她接近窒息的喘息,拧着邪笑,压低声音说道。
那些暧昧至极的嗓音,又落落徐徐开始了。
琥珀是怎么离开烟雨楼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她的脚步停下来的时候,已然走到了睿王府。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的情景,也是模模糊糊的,她几乎一度以为,自己的灵魂,早已出窍。
那是她的底限啊,居然也崩溃了。
她幽幽地望着睿王府的大门,人皮面具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底也是失去焦距的空洞茫然。
明知道娶得人不是上官琥珀,还那么做了吗?
谁才是上官琥珀,轩辕睿从未好奇过吗?
真恶心。
恶心彻底。
不知道是刚才的画面太让人抗拒,还是那个人嘴里的默认太过伤透人心,也或许是因为想起轩辕睿从头到尾的镇定从容反应,琥珀眉头一皱,胃里却是翻江倒海起来,蓦地转过身子,趴到一旁,干呕了半天。
直到将她的心肺,几乎都要吐出来,她才罢休。
扬起小脸,她扶着墙面,缓缓起身,却是脚一软,几乎要跌倒的狼狈。
她的眼前,掠过一幕幕画面。
轩辕睿对假冒琥珀的柔情。
轩辕睿在刑场看待自己的眼神。
轩辕睿在天桥之下对自己的表白。
……
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还是,什么都知道?
上官琥珀,真的只是可以利用的四个字而已吗?
她眸光一灭,突然低低笑出声来,喉咙处却蓦地涌出一道血腥味道,她生生将其咽下,紧握的拳头,指节苍白,指甲深深陷入手心之内,几乎要泛出血来。
“轩辕睿。”
她念着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眼底闪过的黯然,却宛若阴霾。
“这又是一场什么样的交易呢?”
她望着睿王府三个大字,蓦地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耀,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宛若低声呢喃,任何人都听不清楚其中的情绪。
直到死过一回,才发现这么多残忍的真相,她该觉得,以前的自己白活了吗?
这个世道,到底要有多么肮脏龌龊,还够呢?
王府的大门,渐渐被门仆合上了,琥珀一动不动地瞧着,扬眉,眼底是一派清冷无绪。
“你肯定不懂心碎的滋味吧,伪君子。”
一手抛弃了她,又得到了些什么呢?她缓缓转身,步伐缓慢,有好几次头重脚轻,几乎要一头栽倒一般无力疲惫。
“你最在乎的是什么呢?”她的心里,有一个幽幽地声音,在这么询问。“如果毁掉它的话,你也会痛苦吗?”
……。
韩王府。
齐柬见门掩着,没有关上,推门而入,见南烈羲正从下人手中接过一碗茶水,似乎发热导致喉咙干涩,一口饮尽。
“主子——”
齐柬欲言又止的模样,却让原本就很不舒服的南烈羲,很不耐烦。“有什么话快说。”他才从宫内回来,全身都若散架般无力疲惫,只想好好休息一夜。
“食客的园子里,少了一个人。”
南烈羲蹙眉,扶着帐幔坐在床沿,淡淡睇着他。
“名字是,楚炎。”齐柬清楚这是自己的过失,不过因为食客众多,就很难疏而不漏。他压低声音,却只能据实相告。
楚炎。
这个名字,绝不陌生。
那个武艺不错,脸上有疤痕的年轻男人,那个经常一身黑色劲装的高大男人,那个——经常围着上官琥珀转,视线经常锁在她身上的男人。
“什么时候不见的?”
南烈羲哑着嗓子,神色莫辨。
“好几个月了。”
齐柬的回答,却让南烈羲黑眸一闪,楚炎的消失,会不会跟上官琥珀,也有某种藕断丝连的关系?
“下去吧,明天再说。”
应该是他太多疑了,南烈羲摇摇头,连朝服都懒得褪下,直接和衣而睡。
他的视线,落在那长台上,从西关带回来的那张精致的面具,还搁置着。他长长舒出一口气,闭上眼眸,明明觉得很疲惫了,却又没有马上沉入梦乡。
面具。
易容术。
这些,都是他教给她的把戏。
不知为何,南烈羲猝然想起,在西关的镇上,他跟随着一个少女许久,蓦地扳过了她纤细的肩膀,她回过脸来,却是佩戴着木质彩绘面具,他恼怒地摔烂了她的面具,只因看到的不是自己想看的的那张脸,只因面具之下的模样,太过陌生普通。
他说不出哪里出了差错。
他的眼光,应该不至于看错人。跟上官琥珀相处几乎半年时间,他对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万分熟悉,她的背影,他也是看过不下百次,那回怎么会弄错?
易容术,可以轻易掩盖那个人的本来面目,但是身子无法缩小长高,但是手脚无法改变,还有——那一双琥珀色的稀有眼眸,也很难找到绝对相似的。
南烈羲蓦地在回忆之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来,他不敢相信自己方才脑海的一抹猜疑,俊颜紧绷着,宛若发现了惊天秘密。
那一夜,他足够清醒,只是早已对上官琥珀的死下了定论,所以才说服自己不过是看到一个背影相似的女子而已。
也因为不悦自己情不自禁一探究竟的心情,所以一见到那陌生面孔,就气急败坏地掉头就走,没有继续看清她的神态表情。
她没死。
而且,跟自己擦肩而过。
他眸光一沉,猝然下了床,提起那张做的足以乱真的面具,细细观看,他一直找不到幕后的敌手,竟也忽略了——这张面具,可以出自上官琥珀之手。
她隐藏了自己的行踪,在什么地方修身养性?这回,无声无息地回来,目的是什么?
除非她死,既然不死的话,他决不能饶过她。
黑眸微微眯起,他血色全无的俊颜之上,浮现一抹及其复杂的表情。
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她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但这一回,彼此的关系,已经发生了绝对的变化。
他在明。
她在暗。
。。。。。。。。。。祝大家劳动节快乐,要劳动喔,哇咔咔。我今天还在上班,可悲的人。。。。
083 韩王琥珀共度雨夜
皇宫。
金碧辉煌的殿堂之内,轩辕睿一身浅蓝色白色云纹常服,身影颀长挺拔,步伐比往日缓慢许多,却是很稳。
皇帝笑着吩咐宫人赐座,轩辕睿神色不变,正襟危坐。
皇帝派人奉茶,一脸温和儒雅笑容,不疾不徐地开口。“睿弟,你可总算痊愈了,朕很是欣慰。”
“多谢皇兄关心。”轩辕睿瞥了一眼茶几上的清茶,清俊面庞浮现浅浅笑意,却也不显得过分热情,他淡淡说道。
皇帝合上手边的书册,从金色阶梯上一步步走下,拍拍轩辕睿的肩膀,轻声劝解。“不过,你如今也是养身子的时候,还是不要操之过急,太频繁走动才是——”
“我只是跟皇兄来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轩辕睿眼波一闪,笑容不改,看起温和的神情之下,却划过一抹别样的复杂。
“你指的是……。”皇帝微微怔了怔,在轩辕睿身边的位置坐下,视线锁在他变得清瘦的面颊,笑意一敛。“西关的管辖权?”
轩辕睿的语气,蓦地冷却了三分,宛若放凉的茶水,听来有些讪讪。“韩王不是败北了吗?即便如今西关一分为二而治,也应该是我的管辖范围。之前是我负伤在身,无法接受皇兄任命,但如今身子好了,也是时候完璧归赵了。”
那是他负伤也要追求的权力,岂容他人独占?
闻到此处,皇帝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却还是温和回应:“当然,朕跟大臣们商量一下,也要同韩王说一声。”
轩辕睿端起茶杯,扬眉,眼底清明一片,说的赤忱诚挚。“皇兄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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