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闻其详。”琥珀虽然还不曾适应男子的触碰,却不让自己表露出过多的厌恶憎恨,她嗓音退去了温柔,变得清冷。
男子的长指,缓缓从她的下颚,游离到她的眉眼。都说女子的风情便是那黛眉水眸,偏偏这琥珀的眉眼,生的俏丽甜美,若是她跟男子撒娇,又有多少男人可以铁石心肠拒绝她的请求?
虽不是绝色妖媚,却也是祸水一个。
南烈羲冷笑着,下颚紧绷着,俊颜覆上一层冰冷气息。“你以为外面才是地狱,殊不知,韩王府也可以让你半死不活,生不如死。小丫头,跟本王谈条件,你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有人知道死囚在他府邸?最好是有这个人,也让他开开眼界,看看这个世界,能有谁跟他南烈羲公然作对!
话音未落,他的手掌已然收紧,琥珀的下颚成为他的掌中物,动弹不得,她只能仰高着苍白小脸,秋水眸子无力的轻闪。“琥珀手无缚鸡之力,韩王要杀我,随时都可以。”
南烈羲大笑,他却没有半分心软,俊颜凑近她的耳畔,高挺鼻梁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香气,他身边的女人都喜爱各色各样的香粉,唯独琥珀身上没有胭脂水粉的味道,只有——女子与生俱来的体香,淡淡的,却很安神。
“你又错了,一般人是不用我动手的,本王可不是恶魔,唯独喜爱血腥味道。”
他南烈羲要人死,手下杀手多得是,要何等的独特身份,才能让他亲自动手呢?!他不喜欢,脏了自己双手。
“你以为本王喜爱女人,就真的会甘愿成为你复仇的踏板?”南烈羲蓦地松开手,一把推开琥珀的娇小身子,墨黑眸子折出冷光,一身寒意,说的不屑一顾,嗤之以鼻。“小小年纪,却出卖自己的身体给男人,依我看来,就算你是真的上官琥珀,上官家的教养不过如此。他日你若长成,岂不是手段繁多,毫不知自爱自重,周旋于男人群中,沦为玉臂千人枕的浪妇?!”
他不是没说过重话,他的冷漠她也不是第一回见。
不同以往的是,他没有笑。
琥珀犹如置身寒冬,感受到阵阵刺骨的阴冷。
就算冷笑也好也罢,但此刻没有笑容的南烈羲……好可怕!
南烈羲逼近一步,琥珀便退一步。方才与他争辩的勇气霎时化为气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说她终将沦为娼妓,他说着他嫌恶她这种人,更阐明了他绝不会让她如愿以偿,说完这一席话,脸上那抹在笑,却又不像笑的笑容——扎痛了她。
这个世上,每个人都会跟南烈羲这么想。
是啊,她是轻贱自己的心,轻贱自己的身体……。
她无力地垂着双手,受伤的右手腕似乎旧伤再度裂开,只有琥珀一人清楚,这一回,裂开的是她的心,她觉得无助又困惑,迷惘又悲痛,孤单又寂寞,她一闭上眼,回想起的那张脸,却是轩辕睿的清隽温雅。
她蹙眉,想哭又哭不出来的痛入内心,但她内心的秘密苦楚,却惟独留给自己品尝。她真的开始动摇,或许苟活一辈子也比臣服于男人脚下要来的强,离开韩王府,这里不是她的家,永远不会让她身心温暖。跟地下水沟的老鼠一般,她逃避追杀,在外过平凡人的生活,或许才不会给上官家蒙羞?!
她不能让人因她而毁谤污辱上官家,这样的罪名,她担待不起。
南烈羲面无表情,冷着脸看她——那个坐在窗边,眺望远方的落寞孩子。
“本王不养闲人,你若想报恩,就让本王把你许给别人。”他丢下,这一句话,毫无情绪起伏,仿佛她不过是随意买卖的一个下人。
空气之中,只剩下他的低沉冷傲嗓音,没有任何的回应。
南烈羲薄唇轻扯,黑眸闪着魔魅寒光,更多的残忍,还未说出。“反正,对方只要有权有势就可以,你为了报仇,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牺牲。本王就成全你,他日目的达成可别忘了本王。”
琥珀沉默着,依旧没说话,沉默的像是一尊雕塑。一路走回庭院,她失魂落魄。
“丫头,你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让主子勃然大怒?”赵老三一副愁眉样,屋子门口守着两名侍卫,是南烈羲派来的,说是韩王要把琥珀天一亮就送出府,如果她逃跑,他们手下绝不留情。
绝不留情是他们的暗语,赵老三明白,如果琥珀趁着天黑逃跑,那是杀无赦。
他在屋子里面踱来踱去,急得满脸通红。居然韩王要把她送人,他当然舍不得。
“要不,丫头,我去引开他们,你逃吧。”他摸着头脑想了半响,粗人不比智者,只能有一个方法。
“三叔救我一命我很感激,这回若因为琥珀,让你得罪韩王,或许要死的人,就是三叔了。”她说的含蓄,笑着移开视线,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她不逃。
赵老三不过是南烈羲手下的食客,虽说听命于他,也不见得交情多深,对于南烈羲那等的男人,网罗天下食客,抛弃一个食客稀疏平常。
“哎——”赵老三实在词穷,这丫头年纪虽小,却不想牵累他,他只能重重叹气。
“真不知韩王把你送给什么人,若是富家子弟也好,免得你到处漂泊受苦。”
赵老三想着,这么说道。
琥珀闻到此处,倒是不心急,也不苦闷,只是微微一笑。
“三叔,我违抗他,是死,我逃走,是死,怎么都逃不了个死字,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我想用自己的双脚走出去,可不想横着出去。”她说笑,恢复成往日那个爱笑的明朗女娃,她深呼吸,然后躺下,和衣而睡。
“丫头你还能开玩笑。”赵老三愣了愣,他是见过不少胆识过人的,不过此刻她的平静笑靥,却让他生出几分佩服。她除了长得一副好模样之外,跟其他丫头片子最大的不同,是她爱笑不爱哭。十来岁的年纪,在他的印象中都是些多愁善感心思细腻情绪耸动的女儿家,偏偏她不是。
就连生在刑场,她也没有留下半滴眼泪,如今也是,她是特别的。
“三叔往后开心了,再没人跟你争床睡,你不用打地铺,嘿嘿。”她闭着眼眸,嘴角无声飞扬,调侃着赵老三,后面两声干笑显得不太自然,多少泄露她的心迹。
赵老三皱着粗粗的眉毛,黝黑的面孔上,第一次有了担心。
喜欢笑的人,更该好好对待,因为他们都把眼泪,咽下肚子。更何况,才十三岁的小丫头啊。
夜色,渐渐深沉,打地铺的男人已经传出不小的打鼾声,不知那床榻上的娇小身影,默默坐起,她的螓首偏靠在弯曲的膝盖之上,默默的睁着眼眸,冥想着什么。
一夜,无眠。
天亮了,她没有吵醒赵老三,头也不回就走,跟随着两名侍卫,她双手交握紧随其后,神色从容。
一顶轻轿,把她抬去要去的地方。
是一座很大的府邸,南烈羲没有说谎,他是给她找了个对复仇足够有力的棋子,该感谢他的出手相助吧,琥珀在那间屋子等候着约莫小半个时辰,想到此处,眸子却绽放傲然恬淡。
“小美人,老爷我来了——”
一个带着沉笑的男人声音,从门边传出,琥珀依旧坐在原地,无人看清,她宽大的衣袖之中,有了异动。
012 铁石心肠
嗵,一声。
赵老三沉重的身躯,跪倒在南烈羲的面前,他满脸涨红,语气万分焦虑,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主子,你快救救丫头吧,她……。她早上要走都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兄弟们跟我说了,主子要把她献给黄都督,可是,都督大人比我还老,都快五十岁了,家里妻妾成群,最大的女儿比丫头都好多,主子……老三给你磕头,请你把丫头叫回来吧,往后老三一定好好管束她,不让她给主子惹麻烦。”
坐在书案面前的俊美男子,披着一身青色长袍,手下奋笔疾书,俊颜上没有多余的情绪,似乎赵老三的哭诉,他一字也听不到。
赵老三见状,不免有些气馁,他跟着南烈羲已经三年有余,就算皇帝也要看着他脸色,这韩王虽然年轻,却是个人物,他虽说对韩王忠心耿耿,韩王也不必成全他的心愿。
他一想起琥珀的眉眼,她临行那夜微笑之后的凄楚,不禁重重将铁拳击打上冰冷地面,万分愤慨。“要是主子要真的讨厌丫头,老三就让她住到王府外,不让她在主子面前出现,请主子收回成命!”
南烈羲一眼都不曾看他,狼毫沾着墨汁,他一片平静,不曾心软。
都督府。
“不枉我对韩王满腹衷心,感谢韩王的成人之美!”
黄都督仰头望天,说的虔诚,这一番言语,带着亢奋,在琥珀眼底看来,却是虚伪至极。
他说完,便再度将目光定在琥珀身上,他原本不曾将韩王的赏赐放在心上,毕竟他都督府的美婢如云。想着韩王年纪轻轻,意气风发,若是当真见了美女,也该收为己用,哪里还想得着他呢?!
这一次,他是心服口服了。
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约莫十二三岁,梳着素雅的发髻,斜斜靠在右侧,其余的长发像是流水,垂落在脑后胸前。她的面容娇美可人,肌肤白皙胜雪,偏偏眉眼处少女的姿容,比起成熟媚态,那纯情更让人蠢蠢欲动,内心骚乱。肤浅一点的形容叫……仿若白莲,不失稚气,却又不染尘埃的美。
活脱脱一只待宰的小羊羔,他几乎要得意的眯起眼睛来,想象这只羊羔的鲜美滋味——
“小美人,时候尚早,不如我们联络一下感情吧。”
魔爪还未伸向琥珀的肩膀,她突地一个箭步闪开他的扑来,琥珀站在桌后位置,冷冷望着这位黄都督。
这个男人约莫五十,宽脸圆身,一脸横肉一笑起来,更是满满皱纹,偏偏那笑容跟慈祥没有半点关联,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炽热欲望。“小美人,你别害羞,老爷我会对你很好,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这滋味。”
啧啧,他激动的摩拳擦掌,这女娃实在鲜嫩,应该是处子才对。他的心,像被什么给搔动了一下,她走得越远,搔弄的撩拨也就越快,快得连以阅人无数的他都按捺不住,多想一把擒获她,攫进自己怀里,恣意妄为一番。
琥珀的眸子内,没有任何的笑容,她突然有一阵短暂的眩晕,这,就是南烈羲给她找的大主顾。
她笑,心里却是荒凉。
黄都督正想抓住她,却看到一道金光闪过,她蓦地抬起自己的右臂,一个尖锐的物什抵住她的细嫩脖颈,琥珀瞪大眸子冷眼威吓。
“你敢过来,我就自尽!”
黄都督面色一变,脸色闪过冷意,一开始还是费心思诓骗:“小美人,你可不要冲动啊,当本都督的女人,别人可是做梦都求不来的好事——你要什么,金银珠宝,统统都可以!”
“让我走。”琥珀低喝一声,她如今已经看穿南烈羲的真面目,再也不会回韩王府任人宰割,她一开始想的太简单,所以铸成大错。
黄都督默默直起腰,看清楚抵住琥珀脖颈的是一把精巧的金色绣剪,这屋子没有女人的物什,恐怕是她从韩王府就带在身上的。想到此处,这回圆滑世故的伪装,终于撕裂,露出他的冷面。“混账!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拒绝本都督?”
“我至少也是韩王身边的女人不是吗?我今日死在都督府中,都督你又能捞到什么好处?”琥珀冷眼面对,此举若是败了,黄都督会如何“善待”她,她会过何等水深火热的生活,根本就不敢想下去。
“臭丫头,你要敢死在这里,本都督就让你永不超生——”黄都督冷笑连连,这几十年,烈性女孩的他不是没见过,一开始哭哭啼啼最后还不是成为他的如花美眷?他就不信,这丫头片子敢死在他面前。
那金色绣剪虽小,金光闪闪,锋利无比,琥珀面无表情地握紧右拳头,白玉豆腐般的纤细脖颈之上,鲜血一痕,顿时渗出。
她在跟老天爷赌,是让她生,还是死。
至少,不能让南烈羲如愿,把她当成货物买卖。血液滴落在她洁白的衣领,像是一串串血色糖浆,她的意识依旧清醒,疼痛也变得麻木。
黄都督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就算欲望火热,到现在还有什么兴致。
“丫头——”一声呐喊,破门而入。
来人是赵老三,他一把推倒黄都督,抱着琥珀的身子,心疼的要死。
她渐渐瘫软,素洁衣裳上亦是狼籍骇人的血迹,她神情苍白茫然,宛若迷途孩子,右手握住鲜血淋漓的绣剪子,软软搁于腿边。
翌日。
赵老三站在床畔,前来看病的大夫刚刚离去,眉头皱成一团,这丫头实在是心狠,下那么重的手。
他自十五岁开始杀人,看到琥珀刺入脖颈的力道,是真的心里发寒,也是二十年来头一回知道怜惜心疼一个人。
斜靠在床头的那一名女子,若不是赵老三及时相救,或许她早就香消玉殒。黑缎般的长发垂在肩膀,她纤细的脖颈之上覆上洁白纱布,缠绕厚厚几圈,那一处伤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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