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闲暇下来的时候,看看杂册消磨时光,跟桃园的家人一月写一封信,分享彼此的近况。原本的忙碌到如今的清闲,她也乐于享受。剩余的时间,多半陪着南烈羲一道批阅奏章,日子有张有弛,也恰如其分。
这三个多月的时间,过的转眼一瞬。
很快就要过新年了,她跟南烈羲提及过,想要一家人过新年,他也承诺过派人将他们一道接来过年。
他当真什么事都依着她。
她似乎不该觉得有任何的遗憾了。
这场雨下过了晌午才停下,琥珀由两名宫女陪着,走出了寝宫,她缓步走下阶梯,走到偌大的空地中央,停下脚步。
她一身银色素色袍子,袖口束领都是勾着白色皮毛,衬托着她精致的面容,身段纤细,系着一件红色的披风。
她伫立在雪地之上,宛若一朵盛开的红梅,银色袍子,红色披风,雪白地面,或许在宫廷之内实在过的太安逸,她不若之前那么清瘦,精神也很好。
“爷,你看了这么久了,这可不是一幅画啊——”
不远处的高台上,齐柬笑着说了句,不过他也无法否认,琥珀小姐的确是个别致的女子,清雅婉约,灵动纯真。
这世上美丽的女人,或许不少,但女人若空有一副皮囊,却是愚笨俗气的话,根本无法在这宫廷之内站得脚跟。更别说他跟随的主子,也跟其他的皇帝,不太一样,不过能够匹配天子的女人,必当有大智慧。
雪白的天地之间,琥珀的血红披风随着清风飘扬,深深引入南烈羲的眼底,他负手而立,观望着她一边缓步走着,一边观赏雪景流露出来的惊艳笑靥,内心不无被撼动。
她的身上,有温柔的一面,宛若一个遥不可及的迷梦。
他当真是觉得她比画中仙,还要珍贵无价。
“爷还打算将大臣们联名上书要求早日建立后宫的消息封锁起来,不让夫人知道?!”齐柬见身边的俊美男人,仿佛已经沉入这一场美景之内,心里头还有几分疑惑,轻轻问了一句。
南烈羲在早朝之上,已经驳回大臣们的建议,那已经是一月之前的事了。但如今,又有臣子老调重弹,觉得皇帝是被蒙蔽了双眼,开枝散叶是大宗,哪里容得忽略?!
但他一定是怜惜夫人,才不曾告知她实情,毕竟女子内心细腻敏感,即便她大度,也绝不可能不为之伤神。
“能压一天是一天,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
南烈羲牵扯了一道笑容,说的平淡,等齐柬回过神来,他已经下了高台,走向琥珀的方向。
或许是还不死心。
他不要看到琥珀绝望冷漠的表情。
明明他们之间,是千真万确的爱,何必到最后,还要落得伤痕累累。
他能够保护她的誓言,就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慢点走。”
琥珀看着他疾步走过来,眼眸一亮,他交代她步伐放慢,伸出手来捉住她手腕的那一瞬,却不知不觉,激出来她内心的热泪滚烫。
“下了这么大的雪,怎么还没人来铲雪?去找人来。”
南烈羲皱了皱眉头,对琥珀身边的宫女低喝一声,如今的积雪已经到了脚踝处,琥珀不过穿着绣鞋,在积雪上行走很难,更要将双脚冻伤。他自然有了微薄的怒气,发泄下去。
“早上就有花木房的人来铲雪了,我不让他们铲掉,你别责怪他们。”
琥珀微笑着看他,让身边的宫女先行退下,南烈羲闻言,才不再做声。半响之后,他才问了句:“你喜欢这雪?”
“雪让我觉得心情愉悦,仿佛整个世道都变得格外干净,好似回到蛮荒盘古的最初呢。”琥珀任由他牵着手,缓步走向前方,笑言。
走在前头的南烈羲,闻言,眉头的褶皱却更深,黑眸之内,也是一派无法察觉的讳莫如深。
他的手,紧紧握住她,将柔情蜜意,温热体温,全部汇入她的肌肤之内。
在这么冷的雪天,在雪地上行走,她也丝毫不觉得寒冷。
仿佛心也不再灰暗,跟如今天际一样,渐渐放亮了,淡淡微光,转瞬间就要变成明媚。
她找到投机取巧的方法,他走前一步,她就踏上他的脚印之内,不会让积雪将自己的美丽绣鞋,变得更湿。她挽唇一笑,缓步跟随着他,只听得南烈羲低声说道:“今年你的生辰跟新年很近,不如让他们早几日前来,我们一道过了你的生辰,再留他们在宫里做客过除夕,免得你一个人孤单冷清,也省得他们来回颠簸。”
琥珀闻到此处,心头一暖,笑颜对他:“你都想周全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这是我们在宫里过的第一个新年,往后,还有几十个新年要过,真希望一切安好。”
南烈羲默默望向她,将手掌覆上她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脸蛋,神色一柔,悄声说道,仿佛内心不无感慨。
她笑着垂下眼眸,继续跟随他一道走出这一大片的雪地,等到踩上青石地面的那一刻,彼此一道回过身去看着那雪地之上的脚印,起初是她跟宫女的细小脚印,到最后,就是他穿着黑靴踩出的脚印,最后的一大段,全部是他的脚印。
她就是踩在他为她开辟道路的印子上走来的——两个人,却汇成一条路,两行脚印。
“好像我们的命运——原本是两个人,两条路,到相遇之后,就渐渐变成了相同的一条路,一样的方向,一样的脚步……”
琥珀的心里,不无感慨,她笑着喟叹,转过脸看向他。
“要跟我一起走下去吗?”
他噙着一抹笑容,俊美面容闪耀着迷人光耀,他放软了嗓音,问的很轻,问的很慢,将这一句话,说的宛若誓言。
她笑着点头,这就是她的答案。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
“冷吗?怎么不把暖筒带上?”南烈羲垂下黑眸,扫过她发红的小手,微微皱着眉,这么询问。
为了迎接酷寒冬日,他早就吩咐下去,只要能够保暖的衣物都为她配了不少,带风帽的披风,坎肩,什么都不曾漏下,甚至还专门做了一副用白狐皮毛缝制的宽大暖筒,方便她走出屋子时候佩戴,双手藏在其中,多冷的风都不会伤害她细嫩肌肤。
“刚出来就忘了,不过你握着我的手,也很暖和呵……”琥珀连声笑着,这句话说得真诚又让人不禁回以微笑。
南烈羲长长舒出一口气,薄唇中溢出白气,他拉近琥珀的小手,将微凉的指尖,送到自己唇边,印上一吻。
暖意和甜蜜,一瞬间从指尖,混入骨血,几乎蔓延上琥珀体内每一个角落。
她的笑意,停不下来,连绵不绝的在心里翻腾汹涌。
“那就一直握着吧。今日没吃过午膳,要不要陪我吃些新鲜点心?”
南烈羲淡淡睇着她,带着她一道走向前方,虽然他话是这么说,但她很清楚,那些点心自然是为了讨好她的。
“这回是什么?上回吃到的七色糕也不错。”琥珀揣摩着,笑靥愈发灿烂。能够被他放在手心中宠爱,过些安逸生活,她也似乎上了瘾一般。
“猜猜看。”南烈羲却刻意说的神秘,黑墨眼眸闪过一道精明的光彩。
“猜不出来。”
琥珀无奈叹了口气,眼底不无企盼,她拉了拉他的指尖,示意他快说。毕竟宫内的糕点上百种,她如何猜得到?!
他覆上她的后背,不让她继续犯愁。“琥珀,这回是雪花膏。”
“雪花膏冬天也有吗?”琥珀有些讶异,她记得雪花膏在夏日才有,在冬天的时候,倒是鲜少吃到,听闻这个答案,她的确不无惊喜。
“虽然有些难,不过做得成,待会儿你亲自尝尝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每一个月都让他们做一些。”
他也是在前几日想起她生辰的时候,眼前蓦地浮现她夏天吃过雪花膏的笑靥,是跟吃到别等糕点的时候,不同的眼神神态,全部落在他的心里。他清楚她并不爱俗物,即使金银珠宝放在她眼前,也鲜少会得到她的喜爱,她生辰也并非要赠与多么珍贵的礼物,还不如在平日里,多做一些让她顺心如意的小事。
南烈羲这么不疾不徐地说道,虽然他表面平静,但方才看到琥珀眼底的一簇惊喜,已然让他觉得开怀。
不知何时开始,看到她欢愉微笑,他也感同身受。
两个人一道走入偏殿,宫女们已经准备得当,南烈羲带着琥珀坐在暖炉旁,花梨木圆桌上摆放着几盘精致点心,都是琥珀平日爱吃的。等到两人坐定,两名宫女才分别将一盅雪花膏送到南烈羲和琥珀的面前。
琥珀接过杯子,终于缓缓睁大眼,清凉色的眸衬在玉雕似的精致容貌上,添了更多的灵气。
她盯着盅内的雪花膏瞧着半天,才敢相信原来在冬日,靠着暖炉也能吃到夏日吃过香甜爽口的的雪花膏,她瞅了一眼南烈羲,他示意她尝尝看。
琥珀用银勺子挖了一口,送到嘴里,果然是她夏日吃过的雪花膏,味道非但没有任何差别,似乎更多了几分香甜醇厚。
“我让他们加了新鲜的牛奶羹,据说可以滋补身子,如何?”
南烈羲询问她的时候,他原本就属俊美瞩目,那双墨黑灿眸更如同耀烛,点亮了他脸上的神采。
“干吗对我这么好……”琥珀笑颜瞥他,虽然是抱怨,却更好似女子的撒娇。
不过话这么说,倒是又忙不迭挖了一口,雪花膏入口即化,真让她吃的开怀,原本在宫廷过活,自然不少人伺候她的生活起居,样样精致,她自然不太挑剔,但他居然在百忙之中,还能记得她从不说出口真正的喜好,当然是对她用了心。
她吃完一盅雪花膏,屡次将眸光望向南烈羲手边那一盅丝毫未动的雪花膏,已然垂涎不已。
南烈羲的嘴角不自觉上扬,急忙将他手边的雪花膏推向前面,琥珀微微咬了咬唇,似乎觉得不太好意思,却还是将那一盅雪花膏默默享用。
“前天你去见过她了……”南烈羲淡淡说了句,举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
“是啊,从宫里带些东西送给她,一起说会儿话,免得她孤单啊。”
琥珀说的自然而然,依旧品尝口中的雪花膏,眼眸平静。
她出宫并不需要跟他说明,不过三个月来,她出宫好几次,都是去见他的生母。他装作不知,这回,总算问出口了。
“她估计又忘了你,认不出你了吧。”南烈羲冷冷淡淡说道,琥珀频繁去见她,不过是一场无用功。
“胡说,我每次去见她,她都记得我,叫得出我的名字。”
琥珀的眼眸清明,笑着回应这一句话。
沉默了半响,南烈羲才开了口,顿了顿。“她……跟你说些什么?”
琥珀看到他终于询问,自然也是没有对生母放下心,不禁说的认真。“当然说的更多的人是你了,毕竟她如今只剩下你一个儿子。虽然住的地方吃穿不愁也有人伺候服侍,但终究是念念不忘,也不知道你如今的近况,我没跟她说你的地位改变。”
“先别说了,否则,她又该多操心了。”
南烈羲摆摆手,俊颜上覆上几分凝重,几分踌躇,那个女人知晓他是皇帝,又该有太多的想法,她如今的身子疾病,都不该有任何是非纷扰。
“好,暂时不说。”
琥珀点点头,约定好了,她去见他生母也只是陪伴老人家,毕竟她是南烈羲的妻子,这点孝道也该尽的。
但她的陪伴关心却让妇人的病情好转,至少这几回去拜访,她都记得,一次没忘记过。或许真心的陪伴,胜过这世上任何良药。
他对琥珀的好,都是理所应当,不只是她是自己真心喜爱的人,而且她对待很多事,都处理得当。换言之,琥珀对他,以及他的生母,才是上心用心。
“这么看我又怎么了?”
让她脸庞不自觉发烫。
琥珀嘟囔一句,却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南烈羲已然探出身子,凑到她的夫颊上,吻了她一回。
淡淡的甜,浓浓的香,就从彼此的口舌之内,彻底泛开一波波的波澜。
她摸着肿胀的嘴唇,迷蒙的眼眸瞅着他,一脸迷惘的问。
“你今天好奇怪……”
南烈羲的黑眸陡然转沉,他从这个吻中抽离出来,怀念她温暖的唇,压低嗓音说道。“我该说过,拥有你多幸福吧,能得到你真叫我宽慰。如今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每天都能看到你,也知道你暗中为我打点这些琐事,贤淑得体,让我忍不住想要吻你。”
就是忍不住想要亲近她,去爱她。
不再是习惯,而是内心真正的激动。
“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要做的,你何必感谢我?我们不是一家人吗?”琥珀笑着反问,口中的甜蜜,渐渐汇入内心深处。
“是啊,当然是一家人。”
他点头,坐回自己的位置,却伸长手臂,握住她的小手,怎么也不放。
“我听闻宫里进了一匹塞外良马,何时带我去骑马么?”
琥珀猝然想到了什么,灵动的眼眸一转,计上心来。
“等雪化了就去。”
南烈羲扬唇一笑,眼底的深沉划开了柔光,他知道她天性爱玩,特别是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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