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轻松,说来也实在是奇怪。她不觉得如今,是一个坏的开始。
她愿意去相信,南烈羲是个约定了,就不轻易悔改的人。
太子的仇恨,或许太过偏执,他并不清楚这其中,到底还发生了多少个祸事。真正争夺权位的人,还有他了与亲近的亲皇叔。不过两雄争夺,必有一伤罢了。或许这样的结果,对太子而言,更容易接纳。外姓王爷夺取了一切,至少,不是亲皇叔得到了本该是自己的东西。
“我气的恨的,是他背叛了轩辕家,背叛了父皇,做出这等天理不容的恶事。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他的才能魄力,在我之上,在父皇让他教导我学习的时候,我不是毫无察觉。如果他不背叛我们,即使我跟他品性不合,他在国事上也是个称职的师傅。他辅佐我,那段时间我甚至为能够从他身边学习一些经验而觉得高兴,作为臣子,他展现了独到的能力……但如今,我只能讨厌他,只能恨他,只能将他当成是恶人叛贼……”
太子说着,悲戚之情展露无疑,他紧紧握住拳头,年轻人的血气方刚,也让他的情绪,格外清晰又明朗。
“不能够让这江山,毁了你。人过不同的生活,都能幸福,但……有的人,拥有整座江山,也不见得快意欢喜,反而,一辈子不开心。”周皇后的双眼,顿时红了,她望着他,在他的眉宇之间,想念自己的丈夫。
极为相似的面孔,她也是在太子这般的年纪,遇到了自己的丈夫。当年,轩辕褚也是太子,或许从如今改变太子的命运,也能避免最终的悲剧灾难。
前车之鉴,她不要太子重蹈覆辙。
见太子的眼神有些闪烁,周皇后清楚太子有了动摇,淡淡启口。“我说的人是谁,你想必很清楚。”
“母后,我知道你的意思。”太子叹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也只能这么回应。
他的父皇母后,应该也有不小的苦衷,他绝不可能没有任何察觉。
“我不想让你也冒险,用整个人生去赌这座江山,这个皇位,得到了又如何?失去了又如何?你觉得日子过得欢喜痛快,就胜过你拥有一切。”
她说的,是一个母亲的心声,简单,平静,乐于知足。
人生,不如走一步算一步,何必一次就将众人艳羡的,揽入怀中,而错失了其他的机会?!
在帝王之家,一步错,步步错。
内心的情绪,还在汹涌,但他一点就通,更何况,他也没有反败为胜的法子。他只能低着头,说的轻描淡写。“母后,你不觉得冤枉的话,我也会说服自己去相通的——”
“一点也不冤枉。我不想你跟你父皇一样,得到了江山,临终之前,还是心存遗憾。”
周皇后笑着看他,一脸祥和。
“其实,背叛我们的人,并不是他。”她并无奢望,如果说感情上,她偏向轩辕睿没错,但理智,她偏向南烈羲。权衡之下,她选择跟南烈羲达成共识,也是为了太子。不负隅顽抗,才能保住一家人。
太子也不再去追问,到底周皇后的话语,还有何等玄机。虽然不想做一个弱者,但他并不自负,有自知之明。内心清楚父皇不曾给予母后女人想要的宠爱,如果这辈子她还没有儿孙福,才是最大的可悲。
“答应我吧,别再恨任何人,锱铢必较,又有何等的意义呢?”
周皇后望向那窗外的天色,眼底覆上一层轻雾,低声呢喃这一句。
即使先帝还在的时候,这江山,似乎就已经摇摇欲坠了。
闻到此处,太子不禁轻声哭泣,悲痛满心,无法抑制下去。他为先帝而哭,为自己而哭,也为韩王而哭,更为了整座轩辕家族的江山而哭……
“这世上,有自私的善人,也有坏心的君子,总是不太完美。”
周皇后的眼泪落下,却也缓缓扬起嘴角笑容,眼看着太子终于放下心怀,一个月来的担心,才渐渐烟消云散。
“太子啊,你说呢?”
这一条征途,太复杂。
不管这太子,是否懂得她的言下之意。
她抹了抹泪痕,笑容愈发温柔,缓缓转过头去,问了句。
……。
181 缘分不见
“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迎着风,南烈羲骑在马背上,一袭浅金色常服着身,比起往日的华服,如今胸前多了飞龙的刺绣图腾,更衬托他的高贵气质。
面前是皇宫外偌大的草场,如今正是六月初的时候,阳光正好,草场茵茵,一大片绿油油的颜色之中,偶尔点缀些许七彩野花,随风摇曳,这一派景色,显得很有精神,让人心旷神怡。
他都不敢相信,从白雪皑皑的冬日,到炎炎烈日的夏季,居然半年时间过去了。是因为忙碌的关系,所以很难察觉日夜飞梭,还是——
齐柬就站在马下不远处,淡淡回应了一句。“前些日子出来了,有人专程去请的。”
听到她从唐家园出来了,南烈羲的黑眸之内,闪过一道复杂的颜色。这个消息,多少让他觉得畅快,不久之前才知道桃园老夫人离世的事,找到琥珀的行踪也花了一段时日,他揣测唐家园的地点,就应该是十多年前的清国皇陵。她之所以久久停留在那里,应该是为了尽子孙的孝道,皇陵看似是简单的庭院,外面却有人当值看守,她像是一只金丝鸟,被关在最里面的那个鸟笼,需要层层关卡被打破,才能看到她。
清楚她不需要任何人打扰,他也就当做不知晓。
但如今时间到了,她离开了皇陵,也该得知大赢王朝的消息,也该知道——他的消息。
可惜到今天为止,也没有人通报一声,她来见他。南烈羲隐约有些察觉事情的端倪征兆,他的嗓音听来万分低沉。“她没来京城?”
“没有。”齐柬低下头,只能据实以告。
“那么,回邹国了?”南烈羲的心里掠过无痕的失望,他安静地望着眼前的景致,面无表情地开口。
齐柬苦笑,觉得为难。“这个……齐柬不太清楚。”事实上,如今琥珀小姐不比往日,她身边也不乏手下侍卫,要想知道她诡秘行踪,也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南烈羲沉默了,这一大片草场,周围拦着高大篱笆,还有皇家侍卫巡视,要有一百只野兔,也绝不可能会多一只,更别说人了。他即便想要见到她突然笑着从树上跳下,或者跟孩童一样扒开半人高的野草钻出来,也并不可能。
这个地方,她绝不会来。
因为清楚,所以他耿耿于怀。
齐柬跟着南烈羲骑着的高头大马缓缓走着,表情变的僵硬,问了句:“爷觉得她不想见,所以才躲避着?”
他有什么理由要求她主动来看他?他得知老夫人的事也晚了,看她想一个人静静守孝,谁都不见,也就任由她这样做了。
南烈羲眉头紧蹙,闭口不谈,将眸光转向那广阔的天际,心底只剩下阵阵的寒意。
更何况,他让她报复的计划,毁于一旦。
“行宫那边,皇后跟太子还好吧。”
“是,一切都是爷吩咐的,不敢怠慢。”
那是他答应过轩辕褚的,如果太子没有坐上皇位的才能,自然就无法避免皇位的争夺,如果一定要让出皇位,不要让太子失去对亲皇叔的信任和喜欢,那么,就让他亲自动手。
他也有胜数,夺取江山不是他需要让步的事,如今,他完成了自己的约定,却坏了琥珀心里的全盘计划。
她是希冀轩辕睿成为这江山的主人,这样的话,她的抱负,才有用武之地。
只可惜……
他先下手为强了。
“她要先找的人,应该是轩辕睿。”
南烈羲微微眯起黑眸,眼底的森然,宛若可怖恶魔。虽然那杀气,转瞬即逝,但齐柬却还是看到了,他隐忍地问道。
“可是他已经——”齐柬的面色一变。
“她想要找,就让她去做吧。”南烈羲只觉得心头烦躁,蓦地扬起手,大手一挥,极尽决绝。
“爷有把握吗?”齐柬的心里,传来一阵叹气,他实在不知道,为何这两个人的感情,如此艰难。
齐柬的询问,却换来南烈羲的无声冷笑,虽然同样是男人,但各自见解,似乎有所偏差。
“你的意思是,她看到轩辕睿的话,就不再回到我的身边?”
齐柬苦笑连连,不知如何解释清楚,每当自己主子冷笑的时候,他就心里多了几分戒备。“那是因为王妃……不,琥珀小姐跟其他女子不太一样,所以齐柬也觉得头痛。”
“因为我如今的身份,以及我要给她的地位,可能会吓跑她?因为这些,她并不喜欢,也不太想要。”
南烈羲手执缰绳,墨色的眼眸之内,只剩下淡淡的愁绪,因为琥珀的关系,这些日子来他也不曾宽心。
齐柬仰着脸,在京城北方两方曾经有过一场恶战,虽然不太严重,但南烈羲的身上,也多了几道伤痕。这些……在主子的眼底,就是没必要跟琥珀小姐提及的琐事吧,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晓。
皇位争夺,原本就很难全身而退,如果不是轩辕睿输的一败涂地,那就是爷该去孤独黄泉路了。
“爷不也受了伤,难道以爷如今的地位,还能得不到一个女人 ?'…'”
他知道爷的性情并不太好,不过如今都成为国君了,根本不需要学会讨好女人的方法,自然身边不乏莺莺燕燕,虽然得不得真心喜欢的那个,但若是想要女人,这全天下也多得是。
如果当真很难走到最后,还不如,早些撒手。
“爷,我想到一个好法子,要不要给琥珀小姐一点颜色瞧瞧?”一看到南烈羲的脸色铁青,齐柬才惊觉自己的话有了纰漏,他陪着笑,又说了句。“齐柬的意思是,要不要让琥珀小姐着急一下,才能早日回到爷的身边?”
“说。”南烈羲冷冷淡淡,丢下一个字。
“齐柬记得,之前那位纳兰小姐不是想跟随爷么?既然如此,不如诏告天下,就说爷要让她陪伴左右,并且给她个名分,不就好了?女人啊,无论多么特别,多么古怪,到时候都会嫉妒的。一嫉妒,不就回来了吗?”齐柬说的理所应当,他也是有家室的男人,对女人的了解不算太少,他的经验也能让自己说出一些对策。不管男女,都不希望对方的身边出现别的人,嫉妒是冲动,有时候也可以利用,让彼此发觉自己的心意。
南烈羲的眼神,猝然定在齐柬的身上,他寡情的薄唇边,蓦地扬起一抹近乎嘲弄的笑。“齐柬,你的主意真是蠢。”
齐柬碰了个钉子,有些尴尬:“不好吗?我觉得肯定有用。”
“无疑是雪上加霜,火上加油。”南烈羲的一句话,毫不给齐柬任何颜面,他说的不冷不热。
“爷不知道用什么来挽留琥珀小姐的心,准备一辈子这样?”齐柬觉得此事,太过棘手,一晃眼,都三年过去了,别的夫妻都是可以共享乐,不能同吃苦,怎么如今到了最好的日子,反而他们更难相聚?
南烈羲直视前方,有一个声音,也在询问自己,是否他不知道要做什么确定她的心?是否她的心,早已迷失在他无法触及的远处?
从不久之前就有件事,不太对劲,他隐隐察觉,虽然因为男人的身份,对琐事不拘小节,但日子长久了,他也不难发现其中的奥秘。
“你觉得我不知道?”南烈羲扯唇一笑,问的云淡风轻,却蓦地勒紧缰绳,调转马头。
“爷……”齐柬却不太清楚,到底南烈羲言下之意为何。
“算了,回去吧。”
等到齐柬察觉,南烈羲早已纵马离开,只剩下马蹄践踏扬起的细微风尘,还在他的眼前弥漫。
深夜。
很轻的脚步声,仿佛是踩踏在柔软的棉絮之上,又像是漫步在云端,缓缓朝着他而来。
像是梦。
却又很真实。
木板上的男人,蓦地坐起身来,如今屋子内熄灭了烛火,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很难看清是否有任何风吹草动。
这么快就要斩尽杀绝?
他俊秀的眉宇,紧紧皱起来,将帐幔上的长剑取下,暗暗拔剑出鞘,如果是梦,为何他还能听到那步伐?
“你怎么会出现?”
那一把剑,蓦地架在那身影之上,等到他看清这个人的面目,他却猝然将剑锋移开,一脸诧异。
这些时日都不曾等到她。
他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还拥有权势的时候她不曾属于他,如今他已经一无所有的时候,她更不会来到他身边,他曾经是这么想的。
“真是贵人多忘事。”
那黑影,蓦地一晃,伫立在他的面前,她冷冷地丢下这一句话,因为整个人在黑暗之中,无人看得清她此刻的表情。
男人将长剑收起了,沉默不语,琥珀话锋一转,陡然询问。“你不是输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他当然听出了她的用意,不过,久久不曾回答。
琥珀的嗓音带着几分戏谑,她徐徐问道。“百里山不要了吗?”
“你早就跟南烈羲串通好了,让他阻挡我,让他成为这江山霸主?我什么都得不到,就是你让我体会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