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钱雨若依旧坐的毫不动弹,纹丝不动,堂下的人,渐渐有了不小的骚动。怎么回事,身为上官家的唯一子孙,难道还拿不出地契房契吗?
“这些都不是我在保管,都是我爷爷——”钱雨若急中生智,想要借此模糊众人对她的猜忌,她神色自若地说道。
爷爷两个字,她也配说么?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也喊得出来,也能够继续造谣吗?琥珀的眼瞳,怒火无声无息地蔓延炽燃,她却没有瞬间发怒,淡淡一笑,转过身去,面对那些陌生人,清楚看到他们的眼底有惋惜,也有同情,怜悯,理解,毕竟这个借口,完全不显得矫揉造作。
他们已经当真了。
“没有的话,交易可没办法呢。”账房先生秉持公正的道理,压低声音,对着钱雨若说道。
“没办法?”钱雨若蹙着眉头,既然她无法将上官府出售,也就无需在这里停留了。
“要不要去找找?听说是相依为命的爷孙,应该也不难吧。”红衣少女提出了个建议,望着钱雨若愈发冷沉的眼眸,她笑的轻松又无害。
她不能中计,如果仓皇寻找,更显得她对上官家毫无了解,如今要她一眼辨明十四间屋子哪个是上官洪的,她都很难判断。
当初太上皇想必早就跟上官洪达成协议,以为他死了,后面再无纷扰,谁想过有这么一日?这般难看的情势,她独自面对,要想不手忙脚乱露出马脚,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少做少错。
“珍贵的东西,爷爷向来是独自保管,我也不清楚放在哪里了。既然没有凭证,交易也就取消了吧。”
钱雨若淡淡说了一句,无法再面对琥珀的视线,急匆匆想要退出去。走到琥珀身边的那一刻,红衣少女却猝然扬起手来,挡住她要前行的道路,像是刁难。
“我不要你的银子,就当没今天这回事了。”钱雨若冷着脸,一把抓下她的手,想要离开。
“可是我没办法当做今天没发生这回事。”红衣少女的笑意,缓缓扩大,她的眼眸愈发明亮,宛若美丽的星辰。琥珀缓缓逼到她的耳边,耳语一句。
“不如你就住在这里吧,以前不是你的家么?跟爷爷一道在这里相依为命长大的家,怎么能够这么轻松就卖出去了呢?”
钱雨若听着这样的轻声细语,宛若最温和的劝解,她却蓦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她哪里想过要生活在这个地方?一天之内陨殁几十条人命的地方?在她看来没有半分位温情回忆的地方,如今空荡荡显得可怕!
“不过有了地契房契,谁才是这里的主人吧。”红衣少女安安静静地瞥向她的方向,大大方方从胸口掏出一个锦囊,语气蓦地变冷,将红色锦囊放在台面上,冷冷淡淡地朝着账房先生说道。
“打开。”
也不知这少女身上的富贵气息还是威严震慑了所有人,账房先生急忙低头,放下手中文书,将那红色锦囊打开,取出其中的几张折的整整齐齐的纸张,一张张摊开放在桌面,仔仔细细看清楚其中的内容,他蓦地面色一僵。
“这。。。。。。”
账房先生的惶恐表情,却让堂下的人越来越好奇,到底那些纸张上面是何等的内容文字,才让账房先生像是活脱脱走夜路撞到鬼一样。
钱雨若也缓缓侧过身去,见账房先生说话唯唯诺诺,她走到桌旁,将实现定在那些纸张上面,看清楚那些文字和印章落款,才蓦地面色一白,血色全无。
“这些地契和房契,是上官家的。”账房先生的声音压的很低,但周遭原本就安谧,这一句话话音刚落,已然听到众人倒抽一口气,面色诧异。
上官家的地契和房契不在睿王妃的手里,相反,却落入他人手中?整件事,实在是太诡异了——让人不得不更加好奇,这个红衣女子的真实身份。
若说她是盗贼,也实在是让人很难信服。。。。。。
“害怕吗?”琥珀拽住钱雨若的双手,她直直地望入对方惊慌的眼神之内,冷若冰霜地吐出三个字,毫不放过她此刻脸上的细微变化。
“地契怎么会在你这里?”钱雨若低呼一声,阵脚大乱。
琥珀但笑不语,有些事,可以伪装,可以让众人觉得钱雨若就是堂堂的宰相府小姐。但更多的事,是无法隐瞒的,她跟着爷爷生活了十三个年头,彼此相依为命,她怎么会不清楚爷爷的好心?!这些凭证,就摆在她房间的首饰盒内,那里面摆放的不是首饰,而是她从小到大的各色搜罗的小玩意儿,也有爷爷赠与她的生辰礼物,上官洪清楚如果她有朝一日回来,喜欢缅怀的第一个要查看的,便是那个盒子。这是她十多年的习惯,所以他将所有物产,都放在这个盒子内。上官府的家业,上百亩良田,全部在琥珀的手里,即便只是每年去收的田租,即便称不上富可敌国,也足够过上殷实生活。
那个小盒子,自从她带在身边,就一直放在桃园家,也就是前几天,无意间想念爷爷,才会重新打开。这一年来,她总是害怕打开,害怕在里面看到自己过分甜蜜的年幼生活,也害怕在里面看到爷爷对自己的宠溺。一想到爷爷的死,她总也放不下。没想过打开的时候,最上层的确是上官家的家当,她实在太不解。难道——爷爷将所有的都预见了,他自然希望她在轩辕睿的身边备受呵护,但如果她无法取悦自己的夫君,如果无法适应皇族生活,无法过上美满生活,他甚至给她准备了一条退路?即便不依靠男人,也能够独自活的精彩?!
那一夜,她抱着盒子,整整哭了一夜。她的恨,第一次被忽略,她沉浸在被爱的幸福中,却也在听到钱雨若要售卖上官家的消息之后,赶来戳破钱雨若的美梦。
如今她,势在必得。
即便,借此闹上衙门,顺势戳破钱雨若的假面也好,将真正的上官琥珀的身份换回来!
钱雨若这一回,是真的开始动摇,在琥珀那双只剩下冰冷的眼眸之内,也看到她不想再真真假假纠缠下去,而是要揭露她真实身份的决心!
钱雨若猝然身影一晃,双腿一软,几乎要跌落地面。
如果被揭穿自己的身份,进了衙门,她要如何自保?坦诚这些都是太上皇的主意?他们会信么?即便这消息被上传到皇家,他们只会想要她保持沉默,不再“污蔑”已经入土的前朝皇帝!哪里会有人愿意帮她?牵连的人太多,轩辕淙是死了,但轩辕睿还活着,他如今正是势力大好的时候,被揭穿如此阴险用心将人的性命当成草芥,他自然会被世人不齿!这就是她为何被休了,也没有揭穿轩辕睿的真实面目的真正原因,只因为他们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毁掉他,她也绝不会好过!
可偏偏,她在琥珀的脸上,看到了不再纵容下去的坚决。
“你不怕他受牵连吗?”钱雨若的嗓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哽咽。她言语之内的他,彼此心知肚明,正是轩辕睿。
“如果放任真的变成假的,假的变成真的,这个世道,不就坏了吗?”琥珀悠然吐出一句,她的漠然,却让钱雨若沁出一身冷汗。
看她这个架势,不只是要毁掉她,甚至要毁掉轩辕睿!绝不姑息!
她的背脊之上,缓缓爬上一阵阵寒意,宛若毒蛇一样,她惧怕的不敢动弹。她紧了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面对琥珀,笑意僵硬。
“你不该动上官家的念头。”琥珀拍拍钱雨若的肩膀,眼眸迸发出冷傲光彩,她的娇俏容颜覆上一层阴霾,整个人显得沉着冷静。“持着所有凭证的人是我不是你,这里的主人,同样是我,不是你。”
森然的警告,不给她留一分情面。钱雨若默然无语,实在无法应对,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她已然察觉他们的狐疑,跟尖刺一样全部刺中自己的心。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账房先生皱着眉头,低声询问。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不像是造假的凭证。如果是真的,这件事就玄乎了。
“凭证的真假,或许叫人看个清楚,才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一道清漠的嗓音在此刻传来,众人不免都往身后望去,这一看不要紧,分明是当今睿王爷!
琥珀冷冷望向他走来的方向,嘴角的笑意,瞬间变冷。
他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爷爷给她留下的财富,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的态度,已经摆明了要维护钱雨若,不是因为他对钱雨若还顾及夫妻之情,而是——因为他自己。
“不相干的人,都回避吧。”他撇过一眼,清隽容颜上,是淡淡的疏离。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一干人等,自然就退去一大半。
“这些都是真的。”琥珀对着他,无声冷笑,她的话似乎藏有深意,她这个上官琥珀是真的,这些凭证也是真的,但轩辕睿——他会实话实说么?!
何必还找人验证?他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不是吗?她不得不回忆起出嫁之后遭遇狼狈凄楚,他也是如此,表情冷冷的,淡淡的,要她证明自己的真伪。等待她将不贞不洁的模样,呈现给他看。。。。。。呵,这么久了,原来还是回到了往日画面,相似的叫人难堪。
“你想要毁掉我吗?”轩辕睿蓦地走近琥珀,她的心不愿献给他已经让他很难面对,她甚至要毁掉他的名声?那是男人最在乎的颜面!轩辕睿逼问这一句,却给琥珀带来茫然和无助。
她笑了笑,轩辕睿从来都是如此,她看错他一次,就不能看错他一辈子。她的笑意渐渐变淡,最终消失无踪,只剩下冷静的面容。
他的清冷,比冷酷更加残忍。他在乎的是什么?她看的越来越清楚。
是,即便他对自己的感情那一度也是真的,是真心的没错,不带半分掺假,那又如何?!
轩辕睿越过钱雨若的身子,走近琥珀,压低嗓音说道。“你要上官府,那就拿去吧。”
琥珀眸光一灭,站在她的立场听这一句话,心里的波浪,几乎要将自己吞灭。“轩辕睿,这原本就是我的家!”是施舍的口吻?让她忘记今日发生的一切,稳稳当当拿住上官家的财产就闭嘴?
轩辕睿是听到风声才来的,没想过这个红衣少女当真是琥珀,她让钱雨若出丑还不够,根本就是要将所有的虚伪都揭开!
“息事宁人,对你对我都好。”他沉着脸,如今见到琥珀总是情绪压抑,他无法伪装笑靥,根本就是笑不出来。眉宇之间,多了几分往日少见的阴霾。“你有的不过是这些凭证,就算污蔑你是从府里盗取也可以,世人对谁才是上官琥珀早已先入为主,你要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意气用事,一时冲动,往往不会有好结果。”
“轩辕睿,你是想要保护我?我当真不怕进衙门,就算去刑部,我也绝不眨一下眼睛!要查清这件事并不难,只需要多花点时间。”琥珀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无声摇头,心里实在是憋闷难过。
让钱雨若当一辈子的上官琥珀吗?让黑白颠倒一辈子吗?她的确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身份被取代,因为她早已有了新的身份,但想来爷爷对自己的苦心,她也决不能继续纵容他们。
“你要保护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琥珀晶莹面目上,变成一派寂寥,她缓步退后,笑出声来,只是无人看透,她内心的苦楚。
她真的很想把一切告知轩辕睿!
但这种冲动,却最终还是泯灭了。
他知道了,如果还是无动于衷又如何?还不是各自在痛苦里挣扎?!
他们之间,那一道鸿沟,越来越深,越来越远。
他可以娶钱雨若,可以休掉钱雨若,但要把这个秘密,永远埋藏下去。
琥珀蓦地转身,还未走出这个大厅,却蓦地被一个匆匆走来的人猛地拉入他的怀中,琥珀正想发怒质问,抬起头来,才发觉是南烈羲!
他应该也是有人告知,才从韩王府特意赶来,她此行太过仓促,甚至来不及告知他。
惊觉她眼底有泪,不知她是受到何等的委屈,南烈羲只觉得胸口一闷,猝然将她护住,这才稳步走入大厅。
“南烈羲,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别插足。”
轩辕睿看到韩王赶来,守护琥珀的姿态别提多刺眼,他冷冷淡淡回望,丢下这一句。
“如果睿王不想闹的更大,需要传唤你进刑部问查实情,这个地方,你才应该回避。此刻握有凭证的人是她,可以证明上官家所有物产都在她的手里,没经过她这个主人的同意,你们才算是私闯民宅。”南烈羲一手扶住琥珀的纤细肩膀,也不问她前来的来由,整件事的始端,他也看了个大概。他的黑眸肃然,整张面孔上,冷意更重。
这一番话,的确字字在理。
轩辕睿若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只能默认她的凭证为真,一旦这些证据是真的,琥珀自然就是拥有上官家所有财富之人,她不想见的人,此刻更该离开上官府。他只有这一个选择,否则,事情就更加麻烦。
钱雨若面色大变,眼看着轩辕睿冷着脸拂袖而去,她也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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