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知道。”轩辕睿蓦地眼神一沉,嘴角的笑容弧度,顿时僵住了。他根本没办法,解释她想要了解的内容。
“我想要知道。”女孩执拗的性情显然没多少改变,抬头看他,眼底尽是柔和眸光,令人心动,似乎她的要求,都不忍拒绝,看她再度流露失望表情。
“往后再说吧……。”轩辕睿扯唇一笑,俊颜莞尔,佯装自然地丢下这一句承诺。
“什么时候方便告诉我?”她还是紧追不舍,眼底闪耀热火的颜色。
“等我找到你爷爷的时候。”他捧住了她的小脸,挺拔鼻尖抵住她的小巧鼻头,那动作亲昵,却又温柔。两人肌肤相触,宛若恋人模样,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好。”她点头,她从来都是相信他的。
相信他能够为她找到爷爷,相信他会告诉她一切,相信他——是个好人。
轩辕睿眼看着她躺平歇息,才走了出去,轻轻掩上门,身影却没有瞬间离开,久久伫立在门外。
他似乎要骗她一辈子了。
能骗下去,跟她过完这一生,才会是他最大的幸运。
翌日。
“这个是刘大人的拜帖,想请王爷过去赴宴,王爷要属下推掉吗?”
齐柬递过去一本金红色的帖子,笑着问道,征求着书房中主人的意见。
如今,已经是十二月的天了。
书房内早已供了一只暖炉,在正中央烘烤着清冷空气,让偌大的屋子,都变得温暖。书桌旁的男子,容貌俊美无双,只是他让人记忆犹新的不只是那难得的面容,而是——他此刻的表情,生冷残酷,似乎只需他一挑眉,一瞪眼,就让人要沁出一身冷汗来的不善。
这种不善,应该是与生俱来的劣性吧,否则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宛若妖魔凶兽。
齐柬跟了南烈羲好几年,却也清晰察觉,这数月以来,主子的脾气更加不好。
至少以前还笑得比如今多,虽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美丽男人的笑容,有时候也让人心寒,那些个阴沉,张狂,嚣张,冷漠,狡猾,森然的笑,还不如板着脸来的实际。
不过,现在他总算觉得自己之前想错了,如今主人总是板着脸,一身冷意,也让人觉得很难亲近呢。
这些日子,主人接手了皇帝任命,辅佐年幼太子练武学习,在朝内又一度成为众矢之的。不少人觉得韩王往后才是朝廷的一把手,暗自改变阵营,这韩王不单支持皇帝登基,也是年轻有为,这下子皇帝把教育子嗣的重任都交给他,自然让人不敢小觑。他原本就势力不小,现在更是要平步青云,扶摇而上——连皇帝都如此信任他,从他封王的时候就不断有反对的声音出现,如今却不单稳坐王位,更是有一手遮天的趋势!这让人如何不看清现实?!
这皇帝虽然是太子出生,却是不理朝政,国事都放开不管,除了例行早朝还算勉强撑着,大部分的国事,都交给韩王,还有两位年长的一品官员处理。如今倒是也将一些权利,转嫁给亲皇弟睿王爷,朝廷的满朝官员,都在议论纷纷,这是否就是为了牵制韩王,权衡权力的法子。
如果是,那么自然代表皇帝对韩王的虚与委蛇,不是真心。
如果不是,那么这往后,迟早要出乱子——握有重权,即便一开始没有狼子野心,最后也会被人煽动,掀起血雨腥风。
而南烈羲这个男人,有谁敢拍着胸脯保证他没有任何异心?
即便安分了几年,也是让人难以揣摩他到底在打着何等的算盘,说不清等到适合的时机,他就要叛离,就要称王。
这种异性之王,往往就是祸端源头,不除不行,但除掉,就少了一个治国平天下的人才,不除掉,又无疑是容忍眼底的一颗沙子,心里并不舒坦。
齐柬当然清楚,如今这些人频繁邀约的原因,不只是巴结,更是见风转舵,暂时在南烈羲掌权的时候保证自己的决心,但其中不少官员,也是小人之心,令人厌恶。
所以,他才会询问主子,是否要退掉拜帖,这主人性情古怪乖僻,傲慢冷漠,自视过高,其实是跟不少官员大人,合不来的。即便主子没有开口,齐柬也猜到他并不愿意在这等消遣应酬上面多花不必要的时间。
自己的主子,可不比用应酬的手段,去讨好任何人呢。
“轩辕睿最近动作太多,没想过他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傲皇子,居然也忙于交际走动,在暗中可是拉拢了好几个人,对他表示忠心——”良久的沉默过后,拿着书卷的俊美男人开了口。
南烈羲眼神不变,那一双墨黑的眼底,只剩下冷冷的笑容,他的态度多少有些不屑一顾的嘲讽,仿佛嘲笑对方的动作,他实在不苟同。
齐柬随意提起一句:“这些天,睿王府的下人忙忙碌碌的,属下去暗查了下,原来是再过几天,就是睿王妃的生辰。”
“谁的生辰?”黑眸一沉,南烈羲抬眼瞥过齐柬的脸,突然放下手中的书册,俊颜毫无表情。
“上官大人的孙女,嫁给睿王爷为妃的那个小姐……”齐柬愣了愣,忙着解释,这主子的记性,是变差了,还是他根本不屑记忆?!两家王府离得并不算远,同在京城,南烈羲一向精明,怎么可能连这件事都忘了?
“就是那个十三岁就嫁给睿王爷的上官小姐啊,不知不觉,都一年过去了呢。”齐柬笑了笑,说的万分自如,语气跟说笑一般。
闻到此处,南烈羲黑眸一眯,下一刻,陡然睁开,那其中的冷傲意味,越来越沉。
都一年过去了。
这两个多月,他并未想过她。
不,是克制自己,不去想念她,如她最后一面所说,他没有再见她的必要。游戏中断,各自奔走,她不是韩王妃,而他还是韩王。
连他自己都找不到为何要寻找她的原因,所以,他不该在一个女人身上耗费大量心血和力气。
虽然不想承认,那是冲动,一刻的冲动,但南烈羲还是这么说服自己。
因为,没有其余的原因,可以解释他不同寻常的举动和反应。
他早就得到她了,不,更确切来说,他早就得到她的身体了。
然后,男人的反应,不就是该觉得腻了吗?
何必还念念不忘?
他早就该做回他自己了,他南烈羲,绝非沉迷在女人温柔乡中的风流无能贵族,他的时间更加宝贵无价,浪费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太过可惜。
不,那个,甚至还称不上,是十足成熟的女人。
只是个——没长大的女孩罢了。
不过,齐柬随意说的话,却让南烈羲陷入沉思。睿王府那个王妃要过生辰了,是不是也代表……。上官琥珀的生辰,也快到了呢?
毕竟,那个女人,可是跟她共用一个名字,一个身份,一个过去的。
“去给我查查,大赢王朝有几家姓宫的人家,全部记下来,一个也不要漏掉。”南烈羲猝然合上书册,颀长俊挺的身子站起来,背对齐柬,突然开口,嗓音低沉无绪。
齐柬微微怔了怔,也不清楚为何主人突然询问这个问题,方才不是在说睿王府的事吗?怎么突然话锋一转,变成这个话题了?
宫?
他可没觉得身边有姓宫的人啊。
望着窗外的深沉夜色,如今窗户未曾全部关上,留着一半,徐徐冷风拂来,带着刺骨寒意,驱散他所有睡意。
她对他说,不要挡她的路。
但她到底要做些什么,他一无所知。
他隐约记得,她一身男装的时候,司马戈叫她——宫少爷。
宫少爷,这个名字,太过陌生。
她更说过,她就要去轩辕睿的身边。
会不会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办到了呢?她是因为往日情愫作祟,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才回去轩辕睿的身边,她的心里到底埋藏了何等的怨恨情绪,这些,他统统想要揭开迷雾。
即使她不会回来他的身边,他也绝不容许,她重新走向轩辕睿。
虽然不明白为何要在意她的计划,但他向来不是那么好说话的男人——她说不要挡她的路,他就让她如愿以偿吗?
她更是要挟自己,要是他毁掉一切,她这辈子会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他即便掘地三尺,也挖不出她的狠心决绝。
为了轩辕睿,她已经豁出去了,一点余地都不留给她自己。
这样的不顾一切,不惜一切,奋不顾身,让他不想看到,也不想纵容。
这世道,他最厌恶有人威胁他了。这两个月时间,只是为了证明她在自己的心目中,绝对没有那么重要,那么不可取代,她也不过就是个女人。
没有女人,可以影响他。
防微杜渐,就要彻底铲除。
他不可能让自己,生成一个被人威胁的软肋,他要她清楚明白,她绝对没有要挟他的资格,即便毁掉她,他也绝不手软!
除了内心的欲望抱负,他要证明,他根本就不在乎她。
清晨。
别院的空气,还是冷的。
太阳虚弱地挂在天边,还未绽放光亮,显得有气无力。
如今已经是十二月了,时光,溜走在指缝,时间过得总是太快,她根本无法抓住。
庭院树下的那个秋千架上,盘腿坐着一个少年,穿着淡色袍子,裹着厚实的黑色皮毛披风,似乎一点也不畏惧早晨的寒意。
秋千,随着寒风,轻轻晃动着,那上面的纤细身影,也随着摇晃。
记得,她在邹国桃园,曾经是见过一次,楚炎口中的秀姑。
时间催人老,她也不再是以前服侍皇后的姑姑了,十三年过去了,她已经过了四十岁,因为早晚忙于生计,嫁了个平凡老实的庄稼汉,生养了五个孩子,过着村妇的生活,并未享受到任何的优待。所以那一次她被楚炎带来,见了皇奶奶一眼,她们说了半天的话,琥珀也不过是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那秀姑,如今老的厉害,一身布衣,遮不住狼狈寒酸,即便,她曾经笑言,那已经是她穿来家里最新的衣服了。
这个村妇,琥珀以为自己应该觉得万分陌生,毕竟她照顾自己,不过才几个月而已,而当下的自己,也不过是个早产出世的婴孩,是不该有任何记忆情感的。
但似乎她想错了……。只是触及她看到自己的眼神,还是温柔的让人有些心酸,想要哭出声音来。
秀姑最后要走之前,还是笑着,拉着自己的手,在房间坐了一会儿。她虽然是皇宫里的姑姑,但并未多说以前的繁华,跟琥珀说的,只是当下她的际遇。
其实琥珀不难看出,秀姑已经变成一个对命运低头的村妇了,她的眼底有对往事的回忆,却没有任何留恋了。
她说的是,那年的艰辛。
“当时大冷天都找不到奶水,又在军营中没办法随便出去,身上也没多余的银子,只能烧了米粥,给公主喝一些米汤,算是果腹的食物。后来总算求着军中的厨子,在军资缺乏的紧急时刻,偷偷弄来了一丁点羊奶,在无人看到的角落,暖热了喂给公主吃,生怕别人看到,秀姑没奶水,引起怀疑……”
“小公主很是懂事,秀姑自己生养了孩子才知道,你小时候都不怎么哭,喂饱了就可以睡好几个时辰,让人欣慰。”
“当时很歉疚,因为只能给金枝玉叶的小公主喝这种东西,甚至都不确定米汤是否养得活公主……一开始就因为秀姑的无能让公主吃了不少苦,估计如今身子也不太好,都是秀姑的错……”
“公主你太瘦了,都没好好吃饭吗?秀姑以为在那么显赫的家族,你应该生长的很好……。”
喝米汤而活下来的自己,从小就不爱哭泣的自己,都是存活在秀姑一个人的记忆之中,若不是她告诉自己,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秀姑如今年纪大了,常常忘事,自己的孩子何时生的都快记不清楚,唯独记得小公主生下来的那一天——”那妇人神色落寞,抓住她的手不曾放开,幽幽地叹息道。“十一月,初七。”
琥珀以往并不在乎自己的生辰,毕竟那个日子,也只有爷爷吩咐下人准备,她享受不到家人齐聚一桌的热闹气氛,也没把那天当成一回事,特别放在心上的在意。但那个日子从秀姑的口里说出来,却突然让她的心口,一阵紧缩。
秀姑呢喃着,眼神幽深,表情突然变的哀伤:“那天,可真冷啊,可是我活了几十年没有碰过的,那么冷的天啊……”
秀姑说的,是天气的寒冷,还是心的寒冷,琥珀没有询问。
但秀姑最终说要赶着回去照顾家人的时候,她却主动拉着秀姑的手,轻轻地抱住她。
她即便以往是个见多识广的姑姑,也被琥珀的这个举动,吓了一跳,受宠若惊的表情,万分清晰映入琥珀的眼底。
“秀姑你也要好好活着。”她,当时是这么说的。
“公主你也是。”秀姑笑了笑,满面皱纹的黑瘦脸上,却突然流下眼泪来。大半天都不曾落泪的村妇,也不清楚为何只是琥珀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儿,却让人觉得那么窝心,又——那么无助,那么孤单。
这世上,并非生在帝王之家,就是最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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