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许了人家吗?说这些混账话儿,你是安心不让我活了是也不是?你不如拿绳子来勒死了我是正经!”
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孔琉玥还不知道珊瑚今晚之所以费心留下来值夜的目的,还不明白她刚刚说的‘和’后面的那个人是谁,那她就只有等着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了!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珊瑚明明就知道尹淮安已经娶了亲了,为何还想着撮合她和他?珊瑚到底有什么目的?抑或是受了谁的指使?……会是尹淮安吗?
因为除了他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偌大一个尹府,还有谁会是希望他们两个在一起的了!
“……姑娘息怒,奴婢只是想为姑娘分忧而已,奴婢知错了,求姑娘饶过这一次!”怔忡间,耳边已经传来珊瑚近在咫尺的声音,孔琉玥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她已不知何时从外间进来,跪到了她床前,正压低了声音一边颤声认错,一边磕头如捣蒜。
孔琉玥深吸了一口气,方沉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今儿个之事,到底是谁指使的你?那个指使你的人,难道不知道大爷已经有了大奶奶吗?他什么意思,难道还想等着我被退了婚,给他作二房妾室不成?你再不据实以告,休怪我明儿到老太太跟前儿禀明此事,再叫了相关的人来对质,请她老人家为我做主了!”话里话外,已然认定那个指使珊瑚的人,就是尹淮安了。
哼,那样没有一点担待的男人,以前的孔琉玥或许会稀罕,但现在的孔琉玥,却绝对不会再多看一眼!
珊瑚自打昨儿个自璎珞口里得知了晋王妃有退婚的意思后,便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将事情告知自家姑娘。虽说自家姑娘先前的确与大爷要好,但毕竟大爷现下已娶了大奶奶,而自家姑娘也是自醒来后,便绝口未再提过大爷,是以她心里一直未拿定主意。
但没想到晋王妃竟会于今儿个一早便遣了太医来,而且还说明儿个便会打发人来请安,亦即是说,如果今晚上她再不将事情回与自家姑娘,待明儿个晋王府的人来瞧过自家姑娘已然大好了之后,事情便是真个再无丝毫回寰的余地,她也只有跟着过去永定侯府的份儿了!
所以珊瑚才会在蓝琴说要值夜时,忙忙上前抢了她的差使,为怕她不同意,还悄悄给孔琉玥使了眼色。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孔琉玥竟然一点不为她的建议动心,反而以为是大爷指使的她,一副动了真怒,兴师问罪想要将事情闹开的样子。
到了此刻,珊瑚悔愧交加之下,方真个知道怕了。
第十二回 收服
却说珊瑚闻得孔琉玥话里话外,竟是误会了今儿个之事,乃是尹淮安指使的她,大有动了真怒,欲将事情闹到尹老太太跟前儿,再叫了尹淮安来对质的意思,又是慌张又是后悔又是害怕,生恐事情真闹开了,不但她自己要受到惩罚,还会带累得她娘老子并亲朋好友们一并没脸。
因忙不迭又向前跪行了两步,低头贴着孔琉玥的黄花梨拔步牙床哭着小声说道:“求姑娘息怒,今儿个之事,原是奴婢无意听到一些传言后,一时糊涂,所以才会自己作了主张,并非是谁指使的奴婢。”
当下遂将自己如何听到晋王妃对孔琉玥一病几月不满,有退婚之意之事,并她听到后产生出来的那些个想法,都大略说了一遍,末了哭道,“奴婢也是不忍见姑娘被推进火坑,心疼姑娘,又想着姑娘与大爷又是那样的情谊,所以才会生出这样想法来的,还求姑娘瞧在奴婢一片赤诚的份上,就饶过奴婢这一回罢。”虽然心下又慌又怕,倒是没忘记给自己留几分余地。
孔琉玥当然不会相信珊瑚的动机会这般单纯,换作是白书或是蓝琴处在她的立场上做出这样的事,她当然不会怀疑,但当对象换成是珊瑚时,就由不得她不怀疑了!
她侧身半坐起,靠在床头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向珊瑚满面泪痕的脸,忽然起了想要收服她为己所用的念头来。
念头闪过的同时,她已听见自己淡声的开了口:“珊瑚姐姐,你知道老太太当初为什么把你给我吗?”珊瑚比白书蓝琴都要伶俐能干,惟一缺的,就是忠心,不,也不能说她没有忠心,只不过她的忠心,不是针对的她这个现任主子罢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借着眼下这个难得的契机,收服她,让她忠心于她,以后只为她所用!
预料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到来,反而等来了孔琉玥堪称是温和的问话,珊瑚怔了片刻,方回过神来,却并不敢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因越发小心翼翼的恭声答道:“回姑娘,老太太当初是因为怜惜姑娘初来乍到,恐姑娘不适应,下人们怠慢,所以才把奴婢给了姑娘使唤。”
孔琉玥点点头,又问道:“那这么多年以来,老太太可曾说过,你什么时候可以从安苑回慈恩堂去?”慈恩堂是尹老太太的住所。
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慈恩堂?珊瑚的心猛地一紧,几乎是瞬间想到了自己这几年以来的尴尬处境,月钱虽然仍在老太太屋里领,但老太太及其屋里的人,显然都没再拿当慈恩堂的人;平日里当差却是在安苑,日常起居活动的范围,也大多在安苑,只是安苑从上到下,也都没拿她当过安苑的人就是了。
她随即又想到,正是因为老太太从没说过要她回去的话儿,所以此番她才会这么着急,以致自乱了阵脚的。
再开口回答孔琉玥的问题时,她的喉咙便不受控制的变得有些干涩起来,“老太太,从没说过让奴婢回去的话儿……”
孔琉玥神色未变,像是早已料到了她会这么回答似的,再次问道:“也就是说,只要我不开口让你回去,你就一直只能留在我身边,对吗?”
珊瑚心头一震,忙忙说道:“姑娘,奴婢对您从来不曾有过二心的,请您千万要相信奴婢啊……”却是越说越小声,直至自己没了声息。她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连月钱都一直是在老太太屋里领,又是家生子,有谁会相信,她是忠于的孔琉玥,而非老太太和尹府呢?换作是她处在孔琉玥的立场上,她也会怀疑的!
耳边攸地响起她刚进府当差的第一天,带她们那一批小丫头子的大丫鬟曾说过的话,‘咱们当下人的,别的什么毛病都可以慢慢儿改,但只一个毛病却一定不能有,那就是有二心!不管你们以后被分到了哪个主子的房里当差,你们都要切忌,跟了哪个主子,就只能一心一意的对那个主子,除非换了主子,否则绝然不能有二心……我现在说这些,你们可能不明白,打个比方,你们知道一女二嫁会有什么结果,身在曹营心在汉又会有什么结果吗?总之,都不会有好结果,你们一定要记住了!’
珊瑚忽然比之前更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前路的渺茫,前所未有的意识到了!
正自六神无主之际,耳边又已响起了孔琉玥的声音:“珊瑚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现在去回与老太太,让你回慈恩堂去,你愿意不愿意?老太太她,又会不会答应你回去?”
姑娘让她回去慈恩堂?珊瑚心里先是一喜,但这喜悦仅仅维持了短短一瞬,便已被惊恐所取代。正如昨儿个璎珞所说的那样,老太太当初把她给姑娘,打的主意便是让她将来以陪嫁丫鬟的身份陪着姑娘出门子,如果姑娘现在再把她退回去,那就只能说明是她做得不够好,让姑娘不满意了,所以才会不顾她是老太太给的,依然将她退回去,到时候,慈恩堂还会有她的容身之处吗?甚至她的娘老子也会跟着没脸的!
进,没有进路,退,同样没有退路,珊瑚终于发现,自己的前路不是渺茫,而是根本就没有路了!
她的脸瞬间苍白如纸。
虽然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但她这样的表现,已足以让孔琉玥知道答案和她此刻的心情了。她就是要让她知道,眼下除了跟她这个主子一条心以外,她别无他途!
孔琉玥有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我虽然不知道老太太当初为何要将你,而不是其他的姐姐给我,但我想着,她既然选了你,肯定有她的用意。你来了安苑这几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相信你心里也已有了个大概的认知,现在,我想问你一句,你愿意跟着我,只是跟着我吗?”
不是问的她愿意不愿意跟去永定侯府,而是问的愿意不愿意跟着她,只是跟着她!
珊瑚何等聪明之人,当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这是在要她表以后都只忠于她一个人的决心呢!
如果是以前的孔姑娘,珊瑚或许会犹豫,哪怕现在的情势,根本由不得她犹豫,……但如果是换成现在的孔姑娘,“奴婢愿意!奴婢以后只跟着姑娘!”声音有些急促,却带了显而易见的郑重。
黑暗中,孔琉玥就无声的笑了起来。
第十三回 度势
笑过之后,孔琉玥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更又柔和了几分,但却明显听得出有承诺更有警告的成分在内:“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不负我,将来我也一定不会负你,一定拿你跟白书蓝琴一样看待,让你不后悔跟了我!”
不再是以前那个心眼细爱使小性儿还防着她的姑娘,而是现在这个冷静自持有主意还对她敞开了心扉的姑娘……这样的姑娘,让珊瑚没来由的觉得安心,“姑娘放心,奴婢以后只跟着姑娘!”较之刚才,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明显多了几分心悦诚服。
孔琉玥当然听出了她语气的不同,知道她至少已有八分诚心效忠于自己了,放在身侧一直紧握着的拳头,方缓缓松开了,随即笑着问道:“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之前告诉我晋王妃所说那些话的真正原因了罢?”如果她告诉了她真正的原因,那么,她对她的信任,便可以又增加一分了。
珊瑚原是个聪明的,如何听不出她还不放心,是在试探自个儿?虽为自己之前的想法觉得羞愧,到底没有再隐瞒,一五一十把自己的动机说与了她知道,末了声若蚊呐的补充,“……这些都是奴婢一点子浅薄的看法,当不得真的,权当博姑娘一笑了。”
虽然早已料到珊瑚之所以会撺掇自己装病退婚,一定是因事关她自己,但孔琉玥还是没想到,她的真正动机竟会是她不想在将来给永定侯做通房做小妾!
她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是谁规定的陪嫁丫鬟就一定要给男主人做通房做小妾的?就算这是这个时代约定俗成的,也不是没有例外的不是?再者,就算真有这样的规定,作永定侯的通房小妾和作尹淮安的通房小妾,好似也没什么分别罢?不一样都是通房小妾?
“虽说都是屋里人,可奴婢毕竟是在尹府长大的,亲朋们也都在这里,当然好过人生地不熟的永定侯府……”
耳边忽然响起的声音,让孔琉玥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于不知不觉间,将心底的疑问问出了口。
她忙敛住心神,继续听珊瑚说起来,“……而且据奴婢所知,永定侯爷都年二十有五了,膝下却除过一个嫡子两个嫡女以外,半个庶子女皆无,……外界又有那样的传言,奴婢实在怕将来,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姑娘,奴婢对天发誓,奴婢现下对姑娘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姑娘,您明儿要不就真‘病’一场罢,永定侯府真个去不得啊,而且您跟大爷又是那样的情谊,将来大爷一定不会看着您不管的,就算名分上差大奶奶些微,只要大爷的心在您这里,也是有可能跟大奶奶平起平坐的!”
不用珊瑚特意强调甚至还发誓,孔琉玥都知道此番她是在真心为她着想了,因为如今的她和她,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只有她好了,她才会好了!
但是,孔琉玥暗自苦笑,珊瑚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别说此番与永定侯府的亲事关系重大,尹府上下都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就算她真“装病”成功,让永定侯府退了这门亲事,尹老太太和尹大太太也是绝不会同意她给尹淮安做二房的,——当然,她自己也是绝不可能给人,尤其是给尹淮安做二房的!
说不定到时候尹老太太和尹大太太甚至会逼她“以死明志”也未可知,那样一来,永定侯府便欠了柱国公府天大的人情,即便没有她嫁过去,尹府一样可以达到他们的目的,甚至还能省下一份嫁妆了!
孔琉玥把这些说给珊瑚听,末了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问道:“你觉得在老太太心里,是宫里的娘娘重一些,还是我这个名义上的外孙女儿重一些?
在大太太心里,又是自己的娘家侄女儿重一些,还是我重一些?再一点,以大爷的性子,真个就会护我,又真个能护住我吗?”
无论什么时候,一个女人如果只能依靠一份虚无缥缈的喜爱来安身立命,她的心里都是一定不会踏实的,一旦这份喜爱变了质,女人便只能一无所有。
二十一世纪的何田田不会冒这个险,大秦朝的孔琉玥就更不会,也不敢冒这个险了!
珊瑚一张方才才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脸,因为她这一番话,攸地又苍白如纸了。姑娘说得对,老太太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