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孔琉玥根本不容她把话说完,已冷冷喝了一句,然后绕过她便径自往里走去。
彼时傅旭恒和三夫人已闻得方才那个小丫鬟报过:“大夫人来了!”
三夫人当即没好气,“她来做什么?我们这里不欢迎她,让她走!”
傅旭恒则是眼神闪烁,破天荒问道:“大夫人都带了谁来?”
因傅旭恒犹在“病中”,故太夫人几乎每天都要过来清溪坞一次,今儿个也不例外,这会儿就正与他夫妇在一起。
听傅旭恒这话儿问得有些奇,太夫人因问道:“你管她带了谁来呢……”
话音未落,外面已传来海玉井月的声音:“奴婢们见过大夫人!大夫人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逛?我们爷犹在病中,太夫人和夫人正陪着他,请大夫人容奴婢们通传一声可好……”
“让开!”随即是孔琉玥的娇斥。
“大夫人,请……”海玉和井月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根本来不及说出口,孔琉玥已是满脸通红的走进了厅里。
孔琉玥一走进厅里,便冷冷看向傅旭恒,用比冰水浸泡过还要寒冷的声音说道:“傅旭恒,你认不认罪?”
傅旭恒眼神一闪,有些不自然的正要说话,三夫人已抢在他之前冷笑说道:“大嫂这是作什么?不经通报便硬闯小叔子的屋子,见了娘在这里也不行礼问安,还劈口就问三爷可知罪,三爷何罪之有?有罪的是大嫂你罢!不经能会便硬闯小叔子的屋子,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体统,也不怕传了出去,惹人笑话儿吗?还是果真大嫂因打小便无父无母,乏人教导,所以才会连这样的道理都不知道……啊……你竟敢打我……”
话没说完,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啪”声响起,三夫人脸上已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当即火辣辣的疼。
不用说,甩她巴掌的人,正是孔琉玥。
孔琉玥微眯双眼看着三夫人,冷若冰霜一字一顿吐出两个字:“闭、嘴!”
三夫人捂着火辣辣的脸,先是难以置信,待终于反应过来后,双眼瞬间几欲喷出火来。她尖叫了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打我!”便猛地扑了上来,对着孔琉玥扬起手想要打回去。
只可惜傅城恒已及时赶到了,并在半空中架住了她的手,冷冷说道:“她过来是我的意思,你大嫂是永定侯夫人,永定侯府里何处她去不得,你大嫂为尊为长,孙氏你不敬长嫂,口出秽言,你大嫂自然打得你!你若胆敢打回去,就别怪我以家长和族长的双重身份,赐你一纸休书了!”
说来傅城恒是大伯子,虽为尊最长,谓之“长兄如父”,但毕竟只是“如”,而不是真的是父,这样的话原不该说,但作为家长和族长,这样的话他就说得了。
因此三夫人闻言后,脸上当即露了怯,片刻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挣脱傅城恒的手后扑到一旁太夫人面前跪下,哭道:“娘,儿媳只是实话实说,就要挨打,挨了打却连个说理儿的地方都没有,还要被威胁休了我,娘,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不止三夫人对孔琉玥竟打了她之举难以置信,一旁太夫人和傅旭恒也一样难以置信,只不过傅旭恒心里毕竟有鬼,因此只是看在眼里,就是心里满是恼怒,——毕竟打了三夫人,就是在打他的脸,却忍住了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罢了。
但太夫人就没那么好的忍功了,虽然她近来已越来越不满意三夫人,但三夫人毕竟还是儿子的嫡妻,是她一双孙子孙女的母亲,自己人有错,可以打可以罚,但也只有自己人能打得,还轮不到别人,尤其这个别人,还是她名义上的儿子儿媳!
因上前几步走到傅城恒和孔琉玥面前,冷笑说道:“侯爷和侯爷夫人好生威风,打骂弟弟弟妹竟打骂到人家家里来了,弟妹受了欺负不服气,不过反驳了两句,就扬言要休了她,侯爷别忘了,我还没死呢,老三也还没死呢,就算你是家长族长,休不休老三媳妇,也轮不到你来做这个主!倒是侯爷夫人擅闯小叔子的屋子该怎么说?我倒要问问京兆尹和整个京城的人去,看看侯爷和侯爷夫人如此不孝不悌、不知廉耻的行为该当何罪!”
傅城恒冷声道:“太夫人许是有了年纪耳力不济,我刚才已经说了,是我让玥儿过来的。”
太夫人被傅城恒堵的说不出话来。而太夫人那一席话,却说得孔琉玥冷笑起来,才因打了三夫人而稍稍消下去几分的气复又高涨起来。她本就比太夫人高了约莫有半个头,因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冷说道:“太夫人还是先问过你的好儿子傅旭恒都做了什么之后,再来为他出头罢!”
说完也不管太夫人是什么反应,又看向傅旭恒,目光如刀刃般锋利,声音如坚冰般寒冷的说道:“傅旭恒,你可认罪?!”
傅旭恒眼神又是一闪,片刻才冷笑道:“大嫂这话好生奇(提供下载…3uww)怪,连日来我都因病窝在家里,半步都未踏出清溪坞是府里上下都知道的,我便是想碍大嫂的眼也碍不着,大嫂又何苦定要这般咄咄逼人,还挑拨大哥和我兄弟之间的感情,大嫂岂不知七出之一的‘口舌’,说的就是女子多舌挑拨兄弟感情。”
看向傅城恒,“要说当休,此妇才真正当休!”
傅城恒冷冷睨他一眼,声音比眼神更冷,“才太夫人不是说要请京兆尹来评理吗,那我正好可以问问他,逼淫嫂婢是个什么罪?看是被流放三千里,还是五千里!”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以致一旁犹自哭喊个不住的三夫人一下子连哭都忘记了,而正气恼得半死,打算附和傅旭恒的话,逼得傅城恒休了孔琉玥的太夫人,也是一下子忘记了生气。婆媳两个都赫然呆住了。
片刻,还是三夫人先回过了神来,当下也顾不得再跪着装可怜,让太夫人给自己做主了,一下子自地上爬起来,便走到傅旭恒面前,怒声问道:“大哥说的,是不是真的?”根本不用人说,她就已知道傅城恒口中的那个“嫂婢”是蓝琴。
傅旭恒并不知道蓝琴什么都没有说,且这会儿正昏迷不醒,只当是她亲口告诉的孔琉玥,所以孔琉玥才会这般气势汹汹的打上了门来兴师问团里。至于傅城恒,想也知道是因为孔琉玥的关系,所以才跟来的,只不过他说的那个罪名“逼淫嫂婢”倒是可大可小,因此傅旭恒的气势先已是弱了一半。
但他气势虽弱了一半,心里倒是并不怎么害怕,只因在他看来,不过就是睡了个把个丫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谅傅城恒也不敢真将此事捅到京兆尹去,除非他可以不管自己和整个永定侯府的体面名声,可他又怎么可能不管永定侯府的体面名声呢?他若真能做到不管,上次也就不会任那件事不了了之,那他们如今也不可能还好好的待在府里了!
那么孔琉玥这会子之所以会打上门来,所为的无非就是给那个丫头讨得一个名分而已,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反正那个丫头堪称绝色,他这会子想起来都还觉得意犹未尽,不过,她这个态度委实不好,这哪里像是来求人的?他至少也得先把她的气焰打压了下去后,再考虑要不要答应她的要求!
打定主意以后,当下傅旭恒也不理会三夫人,而是近乎有恃无恐的看向傅城恒,似笑非笑说道:“大哥这话儿我可当不起,什么叫‘逼淫嫂婢’?好歹我也是堂堂永定侯府的三爷,这府里想得到我青睐的丫头没有一百也有几十,我用得着‘逼淫’吗?大哥怎不问问大嫂那个丫头,是我逼的她, 还是她上赶着贴上来的?大哥当比谁都清楚,连日来我可连清溪坞都未踏出过半步!”等于是变相的承认了就是他欺负的蓝琴。
彼时三夫人已经从刚才的暴怒中稍稍冷静了下来,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打击孔琉玥,给孔琉玥一个大大没脸的绝好机会,“指使贴身丫鬟勾引小叔子”,这样的罪名一旦坐实了,别说孔琉玥,连同傅城恒都等着丢脸丢到天边去罢!
至于她心里那股因傅旭恒才纳了郭宜宁,便又木往屋里拉人,而生出来的一刺未除,又添一刺的邪火,则暂时顾不得了,反正等料理了孔琉玥,她回头关起门来要怎么跟他算账都可以,现在还是先将孔琉玥给料理了的好!
当下计议已定,遂立刻紧随傅旭恒的话冷笑道:“三爷连日来都待在家里足不出户,是府里人人都知道的,再者,三爷原是在家养病的,家里又有新进门的郭姨娘和海玉井月两个通房丫头,三爷便是木‘逼淫嫂婢’,也得有那个时间和精力罢?大哥这罪名实在太大,请恕三爷不敢领也领不起!”
说着看向孔琉玥,继续冷笑:“倒是大嫂的贴身丫鬟怎会忽喇喇想起倒贴我们三爷来了?大嫂虽与大哥恩爱,也不能太过苛责了,好歹还是您的陪嫁丫鬟呢,听说还是打小儿伺候您的,没有功劳难道还没有苦劳,就算是给她一个恩典又何妨?逼得她勾引人都勾引到小叔子房里来了,大嫂也不怕传了出去,白惹人笑话儿?这样没脸的事若是换了我遇上,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呢,偏生大嫂还敢打上门来,闹得人尽皆知。既然大嫂不怕没脸,那我也没什么好怕的,横竖到了哪里,没脸的都不会是我,而只会是大嫂这个指使贴身丫鬟勾引小叔子的人,我倒木请大家伙儿评评理,看最后是大嫂闹得个大大的没脸,还是我……啊,你,你,你竟还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话没说完,又是“啪”的一声,再次被孔琉玥扇在了脸上,而且扇的仍是方才那半边脸,以致她自己都能看见自己的脸高高肿了起来。
孔琉玥到底用了多大的劲儿,可想而知。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就为一个自己一向所看不起且忌恨至死的人连扇了两记耳光,三夫人就是再强迫自己冷静,也忍不住要疯了。
“孔琉玥,你这个贱人,竟敢打了我一次还打二次,我跟你拼了……”三夫人疯了一般朝孔琉玥扑去,双手还在空中挥舞着,那样子像极了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
后面傅城恒见状一惊,身形一晃便要挡到孔琉玥前面去。
却见孔琉玥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极其精准的抓住了三夫人的两只手,同时冷冷说道:“我打你,是应该是信口雌黄,颠倒黑白,是因为你活该!”
根本不给三夫人反驳挣扎的机会,已语速极快的说道:“府里谁不知道蓝琴生得好又心灵手巧?凭她的品貌,再恁她在我跟前儿的体面,要嫁到一般的富足之家,甚至是小官宦之有做正房奶奶,为自己挣得一个诰命都不是不可能,傅旭恒这个渣滓算什么东西?他是生得貌比宋玉潘安,还是家财万贯堪比石崇沈万三?抑或是手握重权、权倾一方,受万人景仰?呸,不过一个一无是处的白丁之身罢了,仰仗着父兄功业狐假虎威,还真把自己当一盘菜了,说什么‘这府里想得到我青睐的丫头没有一百也有几十’,敢情府里的丫头个个儿都瞎了眼不成?”
她说话时,三夫人有好几次都想尝试着挣开她的箍制,想尝试着打断她的话骂回去,但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或许是因为太过愤怒,所以一下子滋生出了远远超过她本身力气的大力气,以致三夫人竟挣不脱;不但手上挣不脱,嘴上也是找不到机会还嘴,甚至还因她迫人的气势,而被压得不由自主矮了几分气势,只能听任她继续说了下去:“再者,蓝琴可是连侯爷的姨娘都不愿意做,只想将来做我的管事妈妈,又怎么可能会去勾引长相不如侯爷、身份不如侯爷、能力不如侯爷、品行更不如侯爷的傅旭恒?你以为傅旭恒在你眼里是宝,在旁人眼里也是宝?我告诉你,像他这种既无长相又无人品,还没有能力,无耻下流之辈,连给蓝琴提鞋都不配,还说蓝琴勾引他,蓝琴又不是瞎了眼睛!你要是再敢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狠狠一推,就将已被她骂得呆住了的三夫人给推得打了一个趔趄,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方勉强站稳了。
继室谋略by瑾瑜(133…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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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琉玥这一席话骂得酣畅,骂得淋漓,也骂出了她的气势来,让屋里所有人包括傅城恒在内,都忽然间对她有了新的认识,觉得她就像是一个他们初次认识的人一般,是那么的强势,是那么的陌生。
惟独傅城恒只在吃惊了短短的一瞬后,便已觉得她这副强势的样子虽然在他意料之外,却又在他意料之中,她本身就不是那等能忍气吞声、约束自我之人,之前的极力自制,不过是因为她处在了那个身份立场上,而不得已为之的罢了,实则她是一直在苦苦压抑自己本性的,一旦她的底线被触及,她就再顾不得压抑自己的本性,也压抑不住了。
然而他内心深处,竟然是很愿意看到她这样不压抑自己的本性,活得随性,活得恣意的,至少在他面前,他是很希望她这样的,……只可惜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是换成别的情况,他该有多么高兴她能随意在他面前展现自我!
与傅城恒甚至可以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