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于婆子倒也干脆,粱妈妈不过只略问了几句话,她也只意思意思的喊了几声“冤枉”,便“噗通”跪下,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了,“……回大夫人,此番的确是奴婢有意为之,因奴婢以前曾与她,”一指林山家的,“结过怨,奴婢一直怀恨在心,想找机会为自己讨回公道,可巧儿此番大夫人又指了她负责点心的事,奴婢心中就想着乘此番这个大好机会,给她点颜色瞧瞧,因此才悄悄对那些点心动了手脚,将来一旦对出来,奴婢虽然讨不了好,她也难逃一个‘监督不力’之罪……奴婢也是一时糊涂,今儿个闻得点心已经送出去之后,已是后悔不来,可已经迟了,痛定思痛,正想来大夫人跟前儿叩头认罪的,没想到大夫人已使了跟前儿的姑娘来传人……奴婢是真的知道错了,还请大夫人千万饶过这一次……”
嘴上虽说得一派谦恭,面上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眼里却并没有多少悔恨或是害怕,反倒有些有恃无恐。
孔琉玥看在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说来三夫人也真是高,表面上看这不过是一起奴才们之间明争暗斗的事导致的意外,却不但将她给坑了,还将一向对她采取不奉承也不远着态度的林山家的给拉了下水,顺手清除了一个不听话的人,的确是让人想不佩服都难!
她听见粱妈妈问林山家的,“林妈妈果真跟这于婆子结过怨?”
林山家的也非那等愚不可及之人,显然也已看出了这个局,虽然白了脸,倒也并不为自己过多争辩,只是淡淡答道:“三月的时候,她想为自家儿子求娶我家侄女儿,因她儿子不成器,而我那侄女儿又是自小养在我家的,跟我的亲女儿也无甚差别,我自是不同意,倒不想她竟怀恨至今!”
又听见粱妈妈问秦显家的,“身为大厨房的管事,素妈妈竟然连底下人做的点心都不检查一下的吗?须知兹事体大,一旦有个什么长短,你也休想脱得了干系!”
秦显家的闻言,毫不犹豫就跪下了,“奴婢的确犯了管教不严和监督不力之错,所以自请罚月钱半年,还请大夫人息怒!”竟是一派从容的样子,哪里像是她犯了错,反倒像是在说孔琉玥一旦办砸了差使,就想方设法脱尽量多的人下水,以减轻自己的责任。
“你……”粱妈妈显然听出了这层意思,不由气得变了颜色,正待再说,孔琉玥却冷声发话了,“秦显家的,主子还没发话,你作奴才的就先自己罚了自己,这是哪门子的规矩?显见得是没把做主子的放在眼里,你好大的胆子!”
又看向于婆子,“你与林山家的结怨,是你们自己的私事,岂能因为你有不满,往小了说,是拿差使来开玩笑,往大了说,就是在拿侯府的名声来开玩笑,作下人的稍有不满,就敢这样,明儿大家都学你,一旦稍有不满,岂不都要挟到主子头上来了?我等会儿说不得要回了老太夫人和太夫人,严惩你这等刁奴!”就算此番不能拿三夫人怎么样,她也要杀鸡给猴看,给自己立立威,不然她此番丢了颜面还是小事,自此丢了老太夫人对她的信任,可就是大事了!
于婆子就象征性的告起饶来:“奴婢已经知道错了,还求大夫人饶过这一次。”说了几遍,看孔琉玥依然面无表情,也就渐渐住了嘴,并趁众人都不注意之时,与秦显家的交换了一个眼色。
继室谋略102…1
三夫人第一时间得知了孔琉玥提审大厨房一干人等之事,不由哼笑着与孙妈妈说道:“咱们家那些妈妈们,谁不是那全挂子的武艺?我谅她审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反倒惹人笑话儿!”
说完又扼腕,“不过那个小丫鬟怎么就偏偏赶在那时候摔了一跤呢?她等年礼都派送出去之后,最后才来摔一跤不是更好吗?几乎不曾坏了我的大事,真是该死的奴才!”
孙妈妈撮了一下牙,道:“那小蹄子赶那会子摔一跤倒也不算坏事,果真让那些年礼都送到了人家家里,丢的可是整个侯府的颜面,大夫人虽然没脸,夫人您只怕也会受人非议,毕竟整个京城都知道永定侯府是三夫人在主持中馈,那一位的出身年纪又摆在那里,且又是第一次办差,便是出了差错,也不过是证明她果然庶女出身,当不得大用罢了,可夫人您就不一样了,谁不知道您主持中馈素来井井有条?到时候连带的您也没脸,且老太夫人那里也未必就不会知道此事的个中缘由,她老人家又是素来奉行‘家和万事兴’的,倒不如如今把事情只在府里闹开的好,反正只在府里闹开,也巳经够那一位犯难了!”
一席话,说得三夫人点头连连,“妈妈说得对,祖母她老人家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果真把事情闹到府外去,我也休想讨得了好去,还是如今这种情况正正好,既给她孔氏出了难题,又让侯府不至于颜面受损,那个小丫鬟摔得好啊!”
说着冷笑,“最迟二十日之前,就得把年礼通通给送出去,现做是来不及了,且经此一事,大厨房那边人心惶惶的,谁能静下心来做点心?买现成的又显得心不诚,且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我谅她孔氏拿不出这笔银子来,看她怎么把这事儿圆过去!”想跟她抢管家大权,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才是,她最喜(3UWW…提供下载)欢看那等不自量力的人惨败了!
傅城恒晚间回来,见孔琉玥不在屋里,一并连她跟前儿四个得用的丫鬟和粱妈妈都不在,只余下暮秋和晚冬在看屋子,因沉声问道:“夫人呢?”
暮秋和晚冬平常很少近身伺候他,都有些怕他,见他问话,不由都有些战战兢兢,“夫人在小厨房里……”
话音刚落,就见孔琉玥走了进来,二人忙屈膝行礼:“夫人。”
孔琉玥点点头,上前给傅城恒行礼:“侯爷回来了!”
傅城恒见她神色有些怏怏的,只当她是身体不舒服,摆手令暮秋和晚冬退下去后,便将手探上了她的额头,一面问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孔琉玥摇摇头,“没事儿,我帮你换衣服去罢?”说着先去了净房。
等到给傅城恒换衣服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将事情说了一遍,“……我打算等会儿去祖母那里时,就将事情回了她老人家,请她多给我一天时间,最迟后日一早,我一定把年礼都妥妥贴贴的送出去!”本来这些内宅的事,是自己身为当家主母的职责,没有找丈夫分担的理由,但她实在很想找个人来分担一下,就算他帮不上什么忙,只要能说两句安慰的话,她心里也能好受一点。
傅城恒的脸色就倏地沉了下去,三房此番真是太过了,自己鸠占鹊巢也就罢了,反倒还给小妻子使起绊子来,最重要的是,竟敢拿他永定侯府的名声当起儿戏来,真当他是泥人,会看在祖母的面儿上,一直容忍他们到底、做不出来将他们都分出去的事是不是?
心里虽大怒,为了宽孔琉玥的心,面上却是淡淡的,“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这大年下的,谁家不是收一堆饼子果子的,哪里会去认真细瞧?吃都吃不过来,还不是随手赏了下人们,明儿一早我就让人去把市面上上等的点心都买回来,下午就可以送出去了。至于祖母那里,你也不必担心,我待会儿去找祖母说。”
孔琉玥见他丝毫没有怪责自己的意思,不但软言安慰自己,还主动提出要帮她解决此事,心里好受不少,但也不至于因此就高兴得犯了糊涂,“你就哄我罢。像咱们这样人家,的确未必要吃那些点心,可那些送给下属官员家的,还有不宽裕的远亲家的,焉知不会拿了出来分食?到时候人家打开一看,却发现是外头店铺买的,万一正跟亲戚朋友显摆,岂不尴尬至极,再因尴尬而生埋怨?到时候恩情也变作怨恨了!”把上午珊瑚说的她觉得有理的话复述了一遍。
又道:“再者,这终究是内宅之事,让人知道你堂堂永定侯爷过问这些事,成什么体统?府里的人也会说我没能耐,一遇上事就只知道让你为我出头,将来我还怎么服众?况今天下午我已经在同白书她们几个赶制私家点心了,我算了一下,若是今晚上不睡觉,明儿再紧赶慢赶一整天,大不了明儿晚上再熬一晚,到后日早上,应该就能做出足够送礼的数目来了,因此你不必为我担心了,我应付得过来!”
一听孔琉玥竟要因此而熬两个通宵才能将此事圆过去,傅城恒心里怒气更甚,正待再说,又听她道:“难道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府里其他人怀疑我的能力也就罢了,如今连你也要怀疑,让我情何以堪?我原本还想着,别人对我使绊子,我就偏更要将差使办得漂漂亮亮的回敬过去,让府里上下都看一看,瞧一瞧,知道我孔琉玥是有这个能力胜任侯府当家主母,是有这个能力胜任永定侯夫人的!可是如今,连你都不相信我了,也就怪不得别人看不起我了……”说着故意嘟起嘴来,一脸的沮丧。
一席又是坚定又是娇俏的话,说得傅城恒怒气稍减,想着她说得的确有理,若自己插手管了此事,自己倒还罢了,不怕人说嘴,可她就不一样了,她将来是要主持府里中馈的,若是让她在学着管家之初,便在下人面前落个只知道靠丈夫给自己出头的名声,扫了威信,将来只怕再难以服众,只得暂时压下火气,沉着脸点头道:“你说得有理,那就按你说的法子来,不过,若是实在应付不过来了,千万记得给我说,你要记得,我是你的夫,是你一辈子的倚靠,你应付不过来的事,让我来帮你应付就对了!”
又道,“我明儿把玉漱给你留下,有什么困难或是有什么需要,你就找他,他知道怎么做的!”
孔琉玥被他说得心里甜丝丝的,白日里的郁闷总算是又去了几分,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好了,时辰也不早了,该去祖母那里了。”不忘嘱咐他,“你待会儿可干万不要跟祖母提此事,我会跟她老人家说的,可不能让她老人家也以为我无能,只知道靠你给我出头!”
傅城恒见她脸上分明有疲色,却还坚持要凭自己的能力将此番之事应对过去,怜惜之余,心下又升腾起几分愧疚来,说来她自从跟了自己,还真没过过几天轻省日子,且将来还只有比现在更忙更烦的,偏偏自己又还那样对她……他惟一能做的,就是将来百倍千倍的对她好了!
夫妻两个一道去到乐安居。
等大家都到齐吃过晚饭后,吃茶时,趁着傅城恒跟几位爷说话,未注意到这边情形之时,孔琉玥将点心之事大略回了老太夫人和太夫人,“……本来年礼都已经送出去一些了,无意发现家里做的不是很好,因此使人去将送礼的人都及时给追了回来,打算等新的点心做好后,再及时送出去。”有意说得轻描淡写,反正这府里谁都有自己的耳目,相信事情到底如何,大家都已是心知肚明了。
她话刚说完,老太夫人还没发话,太夫人已先发了话,“往年从未有过此类事,今年怎会这样?万幸那些点心都给追回来了,不然让咱们家的颜面往哪里搁?”说完又道,“便是追回来了,再做新点心也不是一日两日就可得的事,今儿个已是腊月十七了,若不赶在二十日之前将年礼都送出去,咱们家一样没脸,这可如何是好!”
呵斥三夫人,“你大嫂年纪轻,又是头一回接触到此类事,你也不说帮她看着点?如今闹出这样事来,你也少不得一个‘监督不力’之罪!”
三夫人一脸的悔愧,歉然向孔琉玥道:“大嫂,都怪我之前管教不严,才出了这档子事,您不论如何发落,我都绝无异议!”
孔琉玥将她婆媳二人的双簧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就忍不住暗自冷笑起来,三夫人果然是高手啊,表面上一副虚心认错的样子,却只给自己安了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而已,且还是‘之前’,也就是说,之后的事便都不与她相干了,有责任,也是她孔琉玥的责任,与她丝毫没有关系,倒是跟秦显家的一开口便主动罚自己之事有异曲同工之妙,倒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呢!
她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就听得老太夫人道:“老大媳妇,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声音里带着几分威严。
孔琉玥见问,于是将事情大略说了一遍,“……孙媳已经问过了,是大厨房此番管做点心之事的于婆子与专管送年礼之事的林山家的有旧怨,趁此机会挟私报复她,所以才将点心以次充好了,孙媳已经将一干相干人员都拘了起来,打算等回明过祖母后,再行定夺。另外孙媳也的确犯了‘监管不力’之罪,恳请祖母允我戴罪立功,给我一天的时间,让我把事情解决了,等后日一早将年礼也都送出去之后,再行发落孙媳!”
老太夫人也是从孙媳一步步做到太婆婆的,也同样做过主持中馈的当家主母,更在傅家生活了几十年,一听这话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况她也自有自己的消息来源,闻得孔琉玥这番话,因淡淡道:“你虽监管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