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昔”这三个字深深刺激到卫离,他对周羿忆往昔可谓深恶痛绝,不假思索地凝起眼眸冷哼:“皇上还是不要忆往昔的好!”
他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若雪赶紧抛开他的手:“陶氏姐妹得罪了你吗?干嘛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难道你怕她们得宠后威胁到皇后的地位?”
皇后乃卫家女,卫离这样想也正常,但若雪却认为,只要皇后不犯什么大错,尽干些自掘坟墓的蠢事,她的后位不说固若金汤,至少是无人撼动的。
卫离重新将若雪的柔荑抓在掌中把玩,面露不屑,略带傲然地道:“皇后受威胁关我们什么事?难道还真有人以为扳倒皇后就能扳得倒卫家?”
“表面上是这样没错啊。”
历代宫庭的嫔妃争来斗去,无非就是她们身后的势力之争——众所周知,宫闱秘事从来不只是后宫妃嫔的争风吃醋,看似风花雪月的表相下,掩盖着各方势力争权夺利的殊死搏斗。
若雪笑道:“皇后代表我们家,贵妃代表上官家,淑妃代表翟家……”
她顿了顿,撩起眼皮望着卫离,有些啼笑皆非的打趣:“当然,在外人眼里,翟家也代表卫家,只是,皇后娘娘和翟淑妃的关系却不怎么好呢,到时不知道会不会起内讧。”
卫离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一言不发,眼里心里都是她春花秋月般的笑靥。
若雪调皮的冲他吹了一口气,蛮不正经地道:“这位大哥,你说她俩真打起来,我们帮谁好呢?”
卫离岂甘心被她戏弄,立刻将她按在身下好一通欺负,直到若雪捏着鼻子,假装娇滴滴的喊救命,他才放开她,继而正色地道:“咱们谁也不帮,她们要斗个你死我活是她们的事,与我们不相干。若是皇后找你哭诉,你当没听到。”
那当然,若雪点头如捣蒜,翟晴本来就和她有旧怨,再加上她当上淑妃以后,深井冰的性格更有发挥的余地了,兼之说话刻薄,若雪是不愿和她打交道的。
倒不是她怕翟晴,只是不想给人看笑话,怎么说翟晴也跟卫家有关系,真闹将起来那就是窝里讧了。
好巧不巧,陶知府却是上官家的嫡系。
上官家在未出贵妃以前,整个家族在祈国虽然名气响亮,然族中子弟为官较少,在朝中的地位不高,其族更无三品以上大员。自从女儿选入宫中,上官家致仕才一帆风顺。
假以时日,若贵妃得了一子半女,上官家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了。因此陶氏姐妹受宠的话,对上官家还是有好处的,于皇后来说就是噩耗了。
“啧。”她佯装拧着眉,言不由衷地道:“做女人可真难,皇后只怕整日惶惶不安,就担心后宫嫔妃有哪个先产下大皇子。且她最要防的正是上官贵妃,若贵妃在她前头有孕,那皇后的处境将变得十分的尴尬,同时她的后位也会形同虚设。”
上官仪凤仗着是上官家的嫡女,且有上官家族的支持,素来眼高于顶,本来就不怎么将卫静芙放在眼里。未进宫之前还给过卫静芙下马威,日后她若有大皇子傍身,那后宫毋容置疑她一枝独大。
“你可真是爱替古人操心。”
见若雪只是说后宫杂事,压根不晓得那陶惜梦与她有两分相像,卫离也不挑明,只是轻抚着她柔润的香肩,心不在焉地道:“纵使贵妃诞下大皇子,也不见得被立为储君,宫中的腌臜事多着呢,以后的事不可预料。”
“我哪儿是替别人操心啊,我是替我自己操心。”若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真真切切的叹了一口气:“你看,我肚子到现在都还是瘪的。”
她斜睨着卫离,一脸明媚的忧伤:“今儿还有好几位夫人跟我说项,道我迟迟不孕,为表贤慧大度,我应该主动帮你纳几房美妾,你说我要不要听她们的?”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卫离一面轻叱她,看着她故做忧郁的样子,又觉得好笑:“你就矫情吧,明知我只喜欢你一人,所以你净说些话来撩拨我气我。”
“才不是。”若雪一本正经地道:“我要是真不能生,我干嘛要占着茅坑不拉屎啊?理当让贤给能生的。”
她也是很有骨气的好不好,尸位素餐的事她绝对不干。成亲的日子也不浅了,她却一直没怀孕,太医也说她和卫离的身体没问题,只是子女的缘份未到,劝她和卫离不必太着急。
她是不急,风三娘和卫离表面上也不急,然而她却知道他们内心肯定是急的,尤其是风三娘,她的压力可想而知的。
若雪常想,假设卫离娶的是别人,风三娘只怕早逼着他纳了十个八个的妾了。
这种情况其实换了谁都一样,长子长媳成亲快一载了,做母亲的当然是最焦急的人了,风三娘只是不说而已,因为她拿她当女儿,心还是偏向她的。否则她哪能顶着外面的风风雨雨泰然度日。
“混蛋,谁是茅坑?”卫离快被她的话气死了,合着他是茅坑,那他们的孩子是啥啊——屎吗?
“……”这个比喻委实太不文雅了,难怪卫离要生气。若雪颇有些赧然,支支吾吾地解释:“我的意思是……要是我有毛病,自然不能白耽搁你呀……”
“那你想去耽搁谁啊?”卫离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一脸不豫:“什么叫要是你有毛病?几位太医都说了没事,你却喜欢胡思乱想。”
若雪白了他一眼:“我这不是防串于未然吗,老话说的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太医只是为了宽慰你我的心才那样说,你想想娘要多难过啊。”
卫离抱紧了她,垂下眼帘,闷闷地道:“你怕娘难过,就不怕我难过?只会说一些戳心窝子的话。我看你是想我把心掏出来你看,所以才三不五时的拿话伤我。”
他抱的太紧,强有力的手臂勒的若雪腰身生疼,她挣扎了一下,却换来更紧的禁锢。
“你答应过我,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卫离吻上她光洁的额头,尔后用下巴摩挲着她乌云一样的青丝,低沉醇厚的声音似绵绵流水:“孩子固然重要,但对我来说,你更重要!没有孩子我肯定会难过,但不会活不下去,若没有你,那我真的生无可恋了。”
若雪微微一怔,本来要抬起的手放在他劲瘦的腰上。
卫离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接着说道:“你只管把心放宽,不说我们身康体健,便是有什么毛病,我们也应该风雨同舟,不离不弃。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不可能有孩子,不是还有卫焰吗!让他广纳妻妾,生他十来个孩子,我们抱几个来养也是一样的。”
“……”若雪无语极了,敢情他连后路都想好了,难怪叫她放宽心,原来是有卫焰这个备胎。
她觉得卫离愈来愈豁达了,讨了个六指老婆不说,连没有孩子的后果都能够承受,实在强大。琢磨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评价,想了想才说:“……你还真是想的开。”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古人是何等的看重子嗣!卫离却说的这般轻松,好像这个问题根本不算问题。
“知足者常乐,我很容易知足的。”卫离无声地笑了笑:“对我来说,能和你相守一生,这比什么都好,有孩子那是锦上添花,没孩子我也绝不怨天尤人,那表示我命中无子,我何必一味的强求。”
刚成亲的那几个月,他确实想要孩子,甚至还妒忌卫云那么快就要当爹了。但随着后来若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并为此不开心,他反倒看穿了——不管面临什么情况,都比不上若雪的健康来的重要。
有些事随缘好了,顺其自然不是更好吗,反正能为卫家开枝散叶的又不止他一人……
“若雪,你只需记住我的话。”他凝视着若雪清澈明亮的双眸,似许诺一般的道:“我这辈子只强求过一件事,那就是拥有你!我此生最大的愿望,不是生一窝孩子,而是……”
他凑近去亲若雪的双唇,感性而深情地道:“我希望你能爱我,从青丝到白发,每天陪我看日出日落……而我,会一如既往永生永世的爱你!不管是青丝还是白发,是红颜还是枯骨,矢、志、不、渝!”
“……卫离……”心里陡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若雪的明眸有水汽氤氲,想要说些什么,可卫离灼热的薄唇已覆了上来。
她咽下未说完的话语,义无反顾的扬起头。
两人双唇相合,柔情缱绻,缠绵悱恻,舌尖相触的一刹那,若雪脑海里闪过旖旎绚丽的烟花,缓缓闭上如夜一般漆黑的眼睛——她何德何能?此生竟有幸碰上自己的矢志不渝!青丝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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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风平浪静,二国师依旧是二国师,除了走哪都有戴胜和侍卫跟随,显得威风了许多,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但是,有明眼人却发现羽修的身影常常在宫中出没,且他最常出现的地方就是观星楼。
众人纷纷猜测测羽修是不是想夺国师之位,之所以频频出现观星楼,只怕是去找二国师斗法了。尽管看不到两人斗法的情况,也不知道两人比试的结果,但大家却开始打赌他们谁赢谁输了……
蛮多人赌羽修会胜出。
因为羽修现在越来越受皇上的器重了,大臣们常常在养心殿和紫宸殿看到他的身影。皇上虽然没有给他一个封号,但能让他随侍在侧,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俗话说,“要烧冷灶不烧热灶”,也就是说,要在看到苗头的时候就献殷勤和巴结,这才管用,而不是在人家已经成功得势以后巴结讨好,那就晚了。
大臣中不乏溜须拍马、谄媚阿谀之辈,外加能做到高官的人,皆是些人精,有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瞧羽修这架式,隐隐有超越二国师的风头,不久的将来,取而代之也是有的。
于是,有些人开始动起花花肠子,逐一向羽修靠拢。更有甚者,竟拿羽修当初受火刑时的天降异象说话,称羽修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来人间历劫的。
这话最能让百姓信服了,人们一想起当初城隍庙和土地庙同时莫明其妙的坍塌,直接认定羽修就是神仙下凡……
这么一番造势,再加上羽修长相怪异却偏偏俊俏的出奇,他要不红都难,可谓红的一塌糊涂!人人都以求他卜上一卦为荣,若能相个面摸个骨,那更是荣幸之至。
对于羽修的走红,人们众说纷纭,若雪和卫离表现的比较平淡,明显是站在二国师那一派。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知怎么的,关于卫离和若雪是羽修的救命恩人的说法逐渐甚嚣尘上。
卫家再一次的被推到风口浪尖——众所周知,天纯子一向和卫家走的近,现在又加上一个羽修,不管天纯子和羽修之间的争斗如何,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卫家受益。
圣上对卫家的圣眷之隆重,这是有目共睹的,皇后出自己他们家不说,连国师都跟他们关系匪浅。
再加上自卫大将军去世后,大将军虚位而悬,谁都知道最后仍会落到卫家的头上。不出意外,大将军之位迟早都是建威将军卫焰的囊中之物。
如此一来,祈国有大半的江山都在卫家的掌握之中,真是太可怕了!
因而朝中渐渐有了外戚过大一说,咳,以前卫家不算外戚,顶多有“功高盖主”之嫌,如今多了个卫静芙,正好与外戚沾上边了……而这一切,因羽修之故愈演愈烈,大有卫家的手在朝中越伸越长的意思。
“明明是丹楹救了他,怎么成了我们了?”冒领了功劳的若雪抚着尖尖的下巴,深觉良心有愧:“这种说法太牵强附会了,而那个羽修居然不解释,就这么默认了,真是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丹楹跺脚大呼冤枉:“我才没有救他,是老天爷救了他。”她是拥护天纯子一派,对羽修没有半点好感,要是早知如此,她就不会费力的去搬那几个大水缸了。
“可惜咱们是豆腐落到灰堆里,洗不干净了。”卫离倒是看的开,但他也是微敛着墨眉:“只是不知道这羽修的目的是什么?难道真如人们所说,他纯洁是觊觎天纯子的国师之位?”
下一刻,他话锋一转:“可我看着不像,国师之位绝不是他的最终目标,他一定另有目的。”
这可不是空穴来风,天纯子那一句“是他刻意为之”,卫离牢牢记在心里,换言之,天纯子是说羽修的能力在他之上。既然如此,羽修真要夺国师之位也不是多难,可能打败天纯子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然而羽修并未这样做,只是给人们造成一种他和天纯子是平手的假像,也未对天纯子步步紧逼。
羽修的一切表现,在卫离看来都有些匪夷所思。
思及此,他突然伸手去拉若雪腰上挂着的香囊:“玉牌装在里面吗?”
若雪怔了怔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在啊。”她拉开香囊,将天纯子的功德牌示意给卫离看,狐疑地问道:“你要我戴着这个干什么啊?积累功德还是驱魔避邪?”
“好生戴着,大哥还会害你不成。”卫离帮她把香囊束好,一脸郑重的让她时刻不离身,却也不说是什么意思。
若雪再问,他弯了弯性感的薄唇,笑而不语。
“你就是喜欢故弄玄虚,搞的这么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若雪抱怨归抱怨,却还是听他的话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