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一别,没想到再见,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虎符在此,众将士听令!”郯逸飞跨坐在马上,手执兵符,神情肃然,说出了让她始料未及的话,“速速撤兵,让他们离开此地!”
夏如安不露痕迹地投递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挟持着手里的郯国将军领沐家军撤离。
郯逸飞看着手中的虎符,无奈一笑。这下……他可是难辞其咎了。
夏如安领着众人退至一里外的山林中与她的人汇合,沐婉已经醒来,正和宣今等人僵持着要去救人,此刻见到他们回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将军!”沐家军见到她也激动不已,“您没事太好了!”
沐婉见到此情此景不禁动容,朝夏如安跪拜,颤抖着声音说道:“末将谢过皇后娘娘对我沐家军的救命之恩!”
被挟持至此的郯国将军闻言心中一惊,这女子竟是北曜的当朝皇后!
“皇后娘娘……”夏如安身后的沐家军更是惊骇,面面相觑。这夜闯敌营救下他们的女子,这气势逼人、身手不凡的女子,这千军之中擒下敌人首领的女子,竟是他们北曜的皇后娘娘!
震惊过后,他们也齐齐跪拜在地,齐声喊道:“多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都起来吧!”夏如安秀眉微蹙,“我救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跪我的。”
☆、重伤
然而,就在此时,她敏锐地听到有大量士兵正从两面望这处赶来,少说也有千人。
“有追兵!”沐婉也察觉到,低呼一声,“似乎有上千人!”
“哈哈哈哈哈……”夏如安手中的郯国将军一阵仰天长笑,“你以为五王爷下了军令他们就真的不会追来了吗,兵符只对普通士兵有用,对那些只忠于将军一人的士兵是没有用的!今日这里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哈哈哈哈哈……”
夏如安恨不得一刀捅进他的咽喉,来止住那放肆的笑声。
前有伏兵,后有追兵,这下真是进退无路了。
看着那些渐渐包围他们的郯国士兵,她原本以为自己已至绝境,没想到更让她的心沉到谷底的事发生了——东南方向又有大批兵马赶来。虽还未至,马蹄声已踏得山林轻震,鸟雀惊飞。
这下糟了!她在心底暗呼一声,别说这五千沐家军手中没有半件武器,就是有,也难敌这前后左右数量加起来胜过一倍的敌人。难道她今天就栽在这里了?
不,那个人还在等她回去。想到这里,她又感到一阵愧疚。不知他……有没有怨自己,气自己?有没有……担心自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纷至沓来的兵马已经渐入视线,只是夜色太暗,距离太远,让人看不很清。
“给朕杀!”夏如安远远听见为首的男人一声令下,万马千军便以破竹之势加入他们的阵仗同郯国的士兵厮杀起来。
是他!她心中大喜。是他来救自己了!
一瞬间,她心中的担忧烟消云散。仿佛有他在,就算这天塌了下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手里挟持的郯国将军见她分神,正欲反手攻击逃跑,却被看出他意图的皇祐景辰一掌猛击中胸膛,飞出一丈远。
皇祐景辰表情骇人至极,敢伤害她的人,死一万次也不为过!
夏如安看得出,他的怒气不止来自于这些人,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现在却心虚了。
她怕他生自己的气。
只见皇祐景辰翻身下马,一步步朝她走来,将身边厮杀的两方士兵视若无物。有敌军袭向他也不看一眼,直接挥剑斩杀。他一心一意只是注视着不远处的女子,双眸含怒,脸色阴沉。
看到夏如安此刻一心只盯着他,不顾周遭的敌人,他怒气更甚。一把拉过她按到怀里,边说了句“你这混账”,边解决掉从后面偷袭她的人。
而夏如安对周遭的危险全然不顾,此刻只牢牢地靠在他胸口,紧紧环抱住他,似受了委屈一般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皇祐景辰怒气顿时消了一半,脸上表情却仍旧不变,沉声说了句“待会儿再和你算账”,说完随手又斩杀了几个敌军。
“皇上,属下带人掩护,您与皇后娘娘先走。”弈枫冲他们喊道。
皇祐景辰拉着夏如安翻身上马。
“我大哥和大嫂……”
“闭嘴!”
“还有那五千沐家军……”
“闭嘴!驾!”他拥着她扬鞭策马。
身后郯国的士兵见他们要走,纷纷取出弓箭朝他们射去,却皆被弈枫等人截下。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无比锐利的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划过,没入皇祐景辰后肩。他闷哼一声,却岿然不动地策马奔腾。
“辰!”夏如安感受到背上的身躯猛然一震,心中大惊,焦急地喊道。
“我没事。”他不停下来,仿若浑然不觉肩上有伤。
夏如安心急如焚,却怕伤及他,也不敢乱动,任由他带着自己一路狂奔。直至他开始渐渐无力,她开始让马停下,想要检查他的伤势。
“轰隆隆……”这时一声惊雷炸响,瓢泼大雨瞬间而至。
夏如安暗骂一声,让他伏在马上,自己则用身体为他遮去豆大的雨点,继续策马前行。雨水不断模糊她的视线,打湿她的身子,她却自始至终都俯下身子,坚决不让雨水淋到身下的人。
她就近找了一处洞穴,升起火,为他取出箭头。此时一看,瞳孔骤然放大。
那伤口的流出的血,已经成了黑色。
“箭上有毒!”她眼中顿时浮现冷冽寒光。
短短一瞬间,皇祐景辰就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无边杀气,黑暗而浓烈。他抓过她的手紧紧握住,将紧皱的眉头放开,故作轻松道:“我没事的,如安……”
谁知她杀气更甚,墨黑的眼中染上红丝。“没事?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我不会有事的……”他气息渐弱,眸光轻柔,“我说过,我会一直护着你,为你挡去一生的风雨……这个承诺还没有到头,我怎么会有事……”
他轻轻地,轻轻地说着,声音似乎将时间都穿透。
也将她的心穿透。
夏如安心头一震,看着他逐渐虚弱的脸庞,像是随时都要消失一般,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不准睡!你若是敢有事……”她微微颤抖的声音一哽咽,眼眶一红,眼泪便毫无预示地掉出来,砸在他脸上。
皇祐景辰眼眸一紧,无力地抬手轻轻揩去她眼眶的湿意,“别哭……如安,别哭……”
心疼之余,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伤受得很值得,竟能让他的如安为他流泪。
不是为她自己,不是为别的什么人,而是为他。
夏如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静地分析现在的情况。现在外头的雨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她也不知道这里的方位,只能等弈枫和宣今他们尽快顺着自己一路留下的线索赶来救援了。
“嗷呜——”一道道悠长慎人的狼嗥声由远及近传来,彻底打破她的思绪。
有狼!她神色倏然一紧。该死的,怎么会有狼!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果然不假。
连原本快失去意识的皇祐景辰,此刻也神色清明了些许,剑眉紧蹙。
“你现在能动吗?”夏如安边将他身边的柴火烧旺,边担忧地问他。
“你要做什么?”皇祐景辰欲撑起身子,奈何全身麻木,动弹不得。
夏如安见状将他小心放好,勾唇一笑,“不能动便好……”
“如安……”他有强烈的不安。
“要护我一辈子很累的……”她满目柔光地注视着他,“现在,换我护你一次……”说完低下头在他干涩的唇上烙下一个吻,“你好好呆在这里,等我回来。”话落,她眼中迸出寒光,全身上下是再掩不住的杀气。
她拔出他腰间的佩剑和自己的匕首,决然地转身,朝洞口走去。再不管身后那焦急无比的眼神。
洞外,三只野狼闪着幽绿的眸子,虎视眈眈地望着洞穴。大概是动物的本能让这些狼被夏如安身上的杀气震慑到,亦或许是狼天生狡诈的特性,让它们在她出来时没有立即扑上前去。
然而,伴着一声又一声的嗥叫,狼的数量在一只又一只地增加。
随着头狼的一声长嚎,众狼皆朝着夏如安扑去。
而夏如安主要以闪躲为主,躲不过的时候再朝野狼最脆弱的部位下手,远距离攻击用他的剑,近距离攻击用自己的匕首,每一下都迅猛狠厉。
他的剑坚硬锋利至极,往往一剑下去就能砍中一头狼。但她只有两只手,而且狼的数量在不断增加,加上人的精力有限,偶尔也会有被狼咬伤的情况。可她全然不顾,只坚决不将后背和脖子留给它们,主要斩杀那些靠近洞口的狼,不让它们有任何可乘之机。
雨不停地下,她的头发与衣服已经湿透,手臂上与腿上伤痕累累,双手却仍不住地挥动着。
仿佛稍有一刻松懈,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事实,也确实就是这样。
她是见识过狼的凶狠的,它们狡诈且有耐力,关键是很有合作精神。一般情况下她宁愿不去招惹它们。她以前就遇到过狼群,可那时候有机枪火炮,她不在乎。
现在她只有一把剑和一把匕首,她在乎。
另一边还有她要守护的人,她更在乎。
她趁着空隙望了洞穴一眼,坚定的眸光深沉似潭,又灼热似火。这一眼,包含了太多,有破釜沉舟的凝重,也有生死关头的诀别,更有着坚如磐石的决心。
今天这一劫,她或许会过不了,但她绝不容许他受到丝毫的伤害。
谁也不准动他分毫!她犀利的眸子扫过身边的野狼群,杀气愈加浓烈翻腾。
“谁也不准!”她低吼一声,一剑砍下一只攻击她的狼的头颅。
滂沱大雨之中,她一身黑衣,双目血红,杀气滔天,就像一个赴死的战士。血花不断在她身边绽放,脸上、手上沾满鲜红的血渍,又很快被雨水冲刷得模糊。
这样残酷血腥的场面,看在皇祐景辰眼里,让他既焦急又心疼。该是他护着她的!该是由他护着她的!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力。
还有她那好似诀别的悲戚的回眸一眼,也原原本本地落入他眼中,让他瞬间红了眼眶。
此生有她,他何其有幸。
而狼的数量还在继续增加,就在夏如安即将招架不住的时候,弈枫和宣今等人终于及时赶到。几十头狼,对于一个人来说是绝境,但对上几百名精锐的士兵和杀手,根本不足为惧。
夏如安赶回山洞看到皇祐景辰的时候,他已经嘴唇发紫,意识陷入半昏迷状态。
“辰!辰!”她轻轻拍打着他的脸庞。
皇祐景辰听到她的呼唤,费力地睁开眼环视周围一圈,极力开口:“天明御前千骑听令!”
“属下在!”
“即日起,你们可任由皇后调动,且务必要护她周全。”他尽自己最大的气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弱。
夏如安闻言一惊,天明的御前千骑皆是精挑细选、以一敌三的高手,向来只任皇帝一人调遣,无特殊情况不会出动。可这次他却带领他们来到这里,只为救她一人。现在甚至还将调遣他们的职权分给自己……
“遵命!”对它们来说,不管皇上说什么,只需听命便是。
皇祐景辰又看向夏如安:“皇后接旨!”
夏如安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这样正式的语气,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皇祐景辰从怀中掏出虎符,握在手中,定定地看着她:“弈枫与御前千骑见证,朕今日将虎符交由皇后保管,朕的六十万大军也由皇后一人掌管,皇后可随时调动。”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夏如安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别说是她,就连一旁跟随他多年的弈枫,素来波澜不惊的宣今,随后赶到的沐婉,还有那从不怀疑主子命令的御前千骑,此刻都有些不可置信。
而皇祐景辰眼神依旧不变,语气笃定地说了句“接旨”。
“你不准说这种话!”夏如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他这样说,就好似……好似是在交代遗言一般,让她感到既生气又害怕。
“接旨!”皇祐景辰又不容反驳地说道,谁知一说完就呕出一口黑血来。
“辰!”
“皇上!”
“你别说了!”夏如安心急又心痛的替他揩去血迹,“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你!”
“皇后娘娘,”弈枫见到这情状随即说道,“此去不远有一处轩王的宅邸,不如将皇上送到那里,再请大夫诊治……”
☆、解药
不久后,轩王的宅邸。
军医为皇祐景辰诊完脉后,不由得连连摇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