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蘑霎时红了脸,手心里全是汗,耳朵痒得直想去抓,不知为何却又不敢,眼睛也在地上乱扫。他的气息将她整个囚禁其中。她突然想起那天在水井里,他与她也是这么近,只是彼时冷淡,此时悠然,却是一般的清丽风华。
古小蘑傻了,任郁琉的黑发近在咫尺,风一吹便弱弱的贴在她脸上,缭乱了整池春水。
“在这!姐姐快来呀……”
被发现了!古小蘑后背一紧,瞬间脱离郁琉的禁锢,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左手被人牵起,不由自主的向胡同深处奔去。
她跟在他后面,不知他用了什么身法,竟然疾步如风。古小蘑渐渐有些跟不上,脑中不知为何响起几字真言,嘴下便念了出来,身子一轻,竟渐渐的腾空而起。
郁琉回头看她,她也正惊惶的抬起头,他却似毫不惊讶一般,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两人便向上掠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
但是,在两人穿梭在云彩里搞的晕头转向之后,古小蘑初步学会了腾云这一高级术法,可她显然没有掌握降落的艺术。
“喂喂,要撞山上了!”
“我知道了……别抱着我的头!我看不见了!”
“再往前,有个镇子,快快!”
“你别拽我……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看前面啊!有棵树!”
“你——啊!”
咚——啪啦啦啦啦——
饶是郁琉,也不慎被树枝挂住了衣衫,使得下落的动作十分狼狈。他撷去乌发上的一根杂草,有些不爽的转过身,寻找古小蘑灰突突的影子。
奈何目标过于没有存在感,郁琉费了半天劲,却发现古小蘑正躺在一片枯枝烂叶里,怔怔的望着天空发呆。
他走到她旁边,还未说话,便见她眼也不眨,轻轻的开了口。
“郁琉,你答应过我,等咱们出来,你便告诉我玄阴教为何会抓我的。”她微微侧过脸,挡住自己有些空洞的表情:“呐,你说。”
可能是这黄昏的夕阳太温存,他站在风中,却被那倔强的侧脸柔和了视线。
“你说……我到底是什么呢?”
第十九章
“郁带鱼。”
“干瘪蘑菇。”
“郁泥鳅。”
“干瘪蘑菇。”
“……你都不会换一句的么?”
“明明你最讨厌这句,我为何要换?”
“……”
“咱们坐了几个时辰了。”
“不知道,坐着呗,又不花银子。”
“可是刚刚那个馒头摊子过去了……”
“什么?!”古小蘑从一捧稻草中探出乱糟糟的脑袋,四下张望着:“在哪?”
“都说过去了啊……”郁琉指着遥远的某处,闲适的卧在稻草中间。前面的四头驴子一颠一颠的在小路中间行走,赶车的老汉半眯着眼睛瞌睡,浑然不觉车上的稻草堆里多了两个不明活物。
为什么这家伙躺在稻草堆里,也能跟躺在芙蓉帐里似的一样优雅。古小蘑怨念的望着他悠然自得的模样,眯起眼睛道:“都怪你!”
“我怎么了?”郁琉笑得十分无辜。
“你说低调一点躲避玄阴教的耳目……就是躲在稻草堆里么!”
“是啊,靠你那蹩脚的腾云术,咱们一路得撞坏多少颗树?”
古小蘑脸上一红,啐道:“你不好歹也是个妖么?连腾云也不会……莫非你只会在水里游?”
郁琉好看的眉角终于忍不住又抽了起来,他顿了顿,轻道:“我若是腾了云,这天上地下,还不得翻了天?”
可惜古小蘑没有认真去想这句话的意思,她的心早已挂在那远去的馒头摊子上,愈发绝望了。
啊你妈的山。
咋一听,一定会觉得是个很神奇的地方。
事实上,也的确很神奇。在古小蘑不耻下问了无数次的情况下,郁琉终于告诉她,那是一座只有晚上才会出现的山,山上遍布妖魔鬼怪,凡人根本无法靠近。
凡人?古小蘑刚想说自己也是凡人,就看到郁琉的眼神,很奇异。顿时就省了废话的功夫,她若是凡人,就不会与他站在这里了。
可是……只有晚上才会出现的山?
“白天是什么?”她好奇的问道。
“你到了就知道。”郁琉诡异的一笑,顺便冲她勾勾手指:“来,跳。”
他还未说完,青影浮动,飘飘欲仙,人已经稳稳的站在地上,动作煞是好看。古小蘑一怔,也跟着从车上跃下,干净利落,是她多年习剑的结果,却叫郁琉颇有些意外。
“你倒也并非什么都不会。”他望着她包裹里狭长的物体:“会使剑?”
“当然。”古小蘑这辈子就属剑法可以拿出来吓唬人,听得郁琉称赞,顿时喜笑颜开:“怎么?”
郁琉点点头,右手伸进袖子里掏啊掏,突然丢给她一本皱巴巴的小册子。
“这是什么?”她嗅到一股霉味,表情便不怎么美好。
“诛仙屠神式。”他轻描淡写的道:“反正也走了,便顺手从玉帝老头那顺手牵羊过来,一直懒得翻。”
“玉帝?”她眨眨眼:“你果然是被关在天上过么?”
郁琉一怔,墨绿色的眼眸一抬,直望进她心里去。古小蘑的脑袋突然痛了起来,那个梦,那个梦——您阅读的。小说下载自ωωω;UМDтχт。còm
“骗你也信,我吹牛的。”他淡然一笑:“我一个小小的带鱼精,怎会见过玉帝?”
“切。”她扁扁嘴,忍下满心疑惑,虽听他那样说,却仍仔细的把小册子收进了包裹。
原来特别有钱也是一种烦恼。
古小蘑拿着一颗雪白的珠子,递给了当铺的掌柜,看掌柜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青,再由青变黑,速度快得好似变戏法。
“请二位稍等,小的去请人看看。”掌柜满脸堆笑,命下人们端上茶水。
郁琉状似无奈的坐下,无视旁边冲他大放红心的丫鬟们,清浅一笑:“我哪知这镇子都换不开这颗珠子的……”
“上次摆脱十八的酒钱就是我掏的!你连一点碎银都没有还敢去喝酒……”
“老板娘说请我的啊。”他的表情愈发无辜了。
呃,那她的银子岂不是白掏了?古小蘑顿时更加不爽,还未发作,便见掌柜的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不知哪位是管事的?请借一步说话。”
郁琉正在喝茶,只是摆摆手,古小蘑便自然的站起身,跟随掌柜的到了内堂,却不想刚刚拐进屋,只听扑通扑通数声,掌柜的一家老小突然跪在了她面前。
“姑娘,我全家所有的钱只有这五百二十几两银子,我知道当不起这珠子,可求您发发慈悲,就当给我们吧……”
古小蘑傻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你们家可有人中了尸毒么?”郁琉突然倚在门口淡淡的道。
掌柜的仿佛见了救星一般,转而又向郁琉跪了下去:“神仙,你一定是神仙,救救我儿子吧!”
原来这个镇子叫远桥镇,离阿尼玛德勒山脚下的泰安镇不远。掌柜的儿子时常去泰安镇做生意,岂知两年前的一天,阿尼玛德勒山上不知来了什么怪物,泰安镇的人都像疯了一样,掌柜的儿子也没有幸免,回来后神情木讷,脖子上有个齿痕,每到夜晚便疯狂的抓人咬人,只得将他绑在床上。这样苦苦支撑了两年,有不少修仙道士去泰安镇除妖,无一不是有去无回,直到最后一个老道士看了掌柜的儿子,说这是尸毒,只有东海的泪珠或能化解。
宝贝啊!古小蘑偷偷瞟了一眼郁琉头上的碧冠,还有好几颗,这下发财了。她身上还有一颗是订金,这样冲到泰安镇去卖,不晓得会不会是一笔横财。
掌柜的捧着那颗泪珠,眼泪汪汪的望着古小蘑和郁琉。
五百多两银子,够普通人家吃上几辈子了。古小蘑虽然觉得可惜,但到底也不是贪得无厌,刚想点头答允,却见郁琉悄然上前,将掌柜手里的珠子拿了回来,轻道:“这不是泪珠。”
掌柜的一家表情顿时惨然:“神仙,这珠子有五彩光芒,与那道士所说一模一样……”
“我说了,不是。”郁琉淡淡的道,转身便往门外走去:“对不起,爱莫能助。”
古小蘑追出来,见郁琉突然变得严肃,心里敲起了小鼓点,小心翼翼的道:“管它是不是泪珠,你是带鱼嘛,珠子都是海里的,也许有用呢。”
“你我都自身难保,还要管闲事?”
“若是能管,为何不管?”
她的眼睛晶亮,郁琉别过头不去看她,古小蘑心中一动,拽住郁琉的衣襟。
“莫非那真是泪珠?”她问道。
见郁琉不说话,古小蘑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的道:“我师父说,侠之大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修仙,就是为了有能力造福苍生。”
“你倒高尚。”郁琉斜了她一眼:“你先造福你自己再说。”
古小蘑一怔,平时虽然什么都是郁琉做主,但多数却也问着她意见,言笑间也是随和得紧,这次不知怎么了,竟似铁了心不肯交出泪珠。
且不说古小蘑本性不恶,她在山上听多了那些救世的仙家事迹,骨子里早已十分向往,这下有机会救人一命,便有些按捺不住,从包裹里翻出一个小袋子,在郁琉眼前晃了晃,哼道:“你不救,我救!”
她转过身往回跑,还未跑出几步,突然撞上一抹青影。
郁琉眸色森冷,他刚刚还在她身后,怎地瞬间便到了她身前?古小蘑怔了怔,不由得有些纳闷起来。
“泰安镇的乱子,定是阿尼玛德勒山上的妖魔所至,不知什么力量将它们从黑夜中放了出来,这是两年前的事情。”郁琉绝美的容颜像是染了霜气,一如初见:“玄阴教主在两年前死了,而你六师兄却恰好也在两年前死了,摇身一变成了教主……你不觉得巧合吗?”
古小蘑心中一凛,不知是听到了这奇怪的事实,还是看到了他此时的神色。
“这尸毒乃是一种妖术,控制死人去咬活人,活人再变成死人,你若救了他,施术之人必定有所察觉,很快便会抓到咱们了。”
她身子晃了晃,回过头却看见掌柜的一家跪在当铺门口,不停的对着他们磕头,周遭围了几个人还在议论纷纷,着实可怜。
家人。
两年了,若不是家人,谁能执着于自己的死活。
很温暖,可她却没有。
“被咬两年之久,想必也撑不了几天了。”郁琉转身道:“人各有命,咱们走吧。”
古小蘑却站在原地,没有去拉郁琉。
“我不信命。”她望着他顿住的背影,苍白的脸上满是坚忍,一字一顿的道:“命是谁定的,我不服。”
她说罢,也不管他,转身便奔回了当铺。那掌柜还以为没有希望了,却见那灰衣少女突然折回,在他们面前伸出手掌,表情甚是不舍,一狠心闭了眼道:“五十两现银!送你!”
骨瘦如柴的手掌中,是一枚夺目的珍珠。
掌柜的大喜,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旁边围观议论的人更多了,郁琉却站在原地没有动,无视身边投射来的惊艳目光。良久,突然无奈的歪过头,嘴角扬起一抹清浅的笑容。
这样由着她胡闹,是不是事情就会变得麻烦了?
可是……
命运真的可以改变么?
……可以的吧。
因为是她,就一定可以。
第二十章
这个秋天,似乎十分漫长。
流过的风不甚凛冽,却似携了细密的毛针一般,直刺得人皮肤生疼。
古小蘑紧了紧身上的衣衫,斜眼向郁琉看去,却见他神情自若,寒风在他身前似乎自动绕了开去,只是微微扯动了他背上如云的乌发,在空中飞扬开来,飘逸非常。
虽说远桥镇与泰安镇相距不远,但起码也是两个山头,这样走得走到哪辈子去?可是空气中的煞气却愈演愈烈,想来那地方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古小蘑已经不听话了一次,也不想惹郁琉生气,便乖乖的跟在他旁边,半句怨言也没有。
郁琉自是知道她脑袋里的那几个小念头,也不说破,便这样走在路上,但半晌一句话也不说,使得古小蘑好生没趣。
“你看,那朵花很漂亮。”她无比美好的望着远方,主动挑起话题。
“啊,好漂亮好漂亮。”郁琉瞟了一眼,点头附和道。
……冷风刮过,又是大片的沉默。
不行,再来一次。
“山上的景致真是不错。”古小蘑一副“风景无限好”的样子,十分激昂。
“是啊,真不错。”
……
她的眉头开始抽。
“清秋的早晨也别有滋味。”
“嗯嗯,别有滋味。”
……太敷衍了!古小蘑忍不住想去批判他,好歹附和人也学会拐弯抹角。却见郁琉身形一顿,轻道:“好奇怪的鸟。”
“哪里奇怪……”她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抬头向前看去,这一看却霎时没了声音,指着那只鸟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那鸟儿正蹲在树枝上梳理着羽毛,晚秋的树枝上还零落着几枚橙黄的枯叶,与它羽毛的颜色十分接近,乍一看,便像是长在了树上一般。
“怎么?”郁琉轻道。
古小蘑瞪圆了眼睛,恰好那鸟儿也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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