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赟振振有词,“你是我哥啊,那她当然就是我姐了。对了,王鑫说今晚订了羽毛球场地,你去不去?”
俞天野摇摇头,“待会儿王鑫把资料整理完了,我就得赶紧把讲课的PPT做出来,还是你们自己去吧。”
包赟唉声叹气道:“我今晚也去不了,约了签团体合约的客户在对面吃饭。看来又得把任务交给王鑫了,你说,咱俩总也不去,会不会大权旁落,直接便宜王鑫那小子啊?”
俞天野完全无所谓,“那也没有办法,反正我是去不了。”
面试4
陈朗完全不知道自己当了一早晨的“笨蛋”。从人事部出来后,她就自得其乐地在附近瞎逛。可CBD商业区针对的还是特权阶级,陈朗光是看看价格便只能惊叹咂舌,那完全不是像自己这种工薪阶层可以承担的。买不起,就只好浮光掠影地逛逛,用来打发时间还是可行的。
在附近的金湖茶餐厅快速解决掉午饭后,陈朗便迎来了下午的面试。第一个便是中国区的总经理包先生。包先生大名包怀德,是皓康齿科在国内的直接决策人,也是皓康齿科的董事之一。陈朗曾经听于博文讲述过包怀德的发家史,他原本并非学医出身,早年拿的是国外某名牌大学的MBA,在外资的医药公司做过一段时间管理,甚至还有在美国某著名银行的从业史,再后来便回国创业,在国内做了相当长的调研后,便游说来几笔国外的资金,开辟了国内皓康齿科的新时代。
陈朗在面试的间隙,偷眼打量着这位鼎鼎大名的包先生。他年龄六十上下,头发白多黑少,看起来却神采奕奕,儒雅睿智。他一边微笑着和陈朗交谈,讲述皓康齿科成立之初的发展史,一边还拿着笔在一个本子上写写画画。陈朗心知肚明,这一定是对自己的即刻反应做出的标记。
包怀德其实对陈朗并无太大感觉,这女孩子虽然亲和力十足,但是看起来太过年轻,恐怕病人不一定会信服。不过包怀德并不急于给出定论,他有整整一个团队,会从不同的角度综合测评,到时候自会出来一个面试报告。
包怀德看了看陈朗的简历,忽然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会从公立医院辞职?为什么会选择皓康齿科?”
陈朗愣了一下,总不能说当年为了去香港,在医院里把脸皮给撕破了才办理的辞职,也不能说是因为崇拜某个人,才想进入皓康齿科,更不能说舅舅于博文也怂恿自己来皓康面试。
可是陈朗是什么人啊,脑子里以笔记本迅驰的速度一转,立即就给出了答案,“其实在医院里的经历也很宝贵,病人很多,稀奇古怪的事儿也多,毕业后的那几年积攒了非常多的临床经验,的确进步很大。但是后来就觉得有些遗憾和不足,每天就忙着应付门诊的工作量,治疗做得不够细致,出去学习和进修的机会也少,怕时间长了,自己会变成井底之蛙。我出来的非常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想找机会开阔眼界,进一步提升自己。”
恍惚间,陈朗觉得自己这番回答似曾相识。这念头一闪,陈朗马上就给出一个准确答案,当年面试香港那所牙医学院,她用的也是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如果说有唯一的区别,就是当时是用鸟语来阐释的。
包怀德也有些意外,陈朗的回答其实蛮中规中矩,但是语言不卑不亢,通畅流利,很容易让人忽视掉她颇显稚嫩的外表。接着又听陈朗继续回答,“皓康齿科我是早有耳闻,所以一直以来都比较向往。我以前在民营齿科诊所也待过两年,最大的感受是个体相对独立,但是员工本身没有归属感,人员变动很大,给人的感觉,怎么说呢,不安全吧。这个不安全,不光是医生自己,甚至包括病人。早听说皓康齿科有自己的文化和理念,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我想尝试一下,看看皓康齿科会不会是我所喜欢的那杯茶。”陈朗的这些理论其实不少是从另一家民营诊所的巨头——舅舅于博文——与自己平常的聊天内容里偷来的,现在派上了用场,甚幸。
包怀德把笔记本干脆合上,笑着道:“小姑娘,口气还真不小。”然后站起身来,向陈朗伸出手去,“握个手吧,欢迎你来皓康做这个尝试。不过,皓康也许不会是你喜欢的那杯茶,但也许会是你喜欢的那杯咖啡。叶晨就在隔壁,你直接进去就可以。”
陈朗被包怀德的茶和咖啡弄得一头雾水,愣在那里,全没了刚才的机灵劲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面前这只老狐狸下了逐客令。她赶紧伸出手去回握,讪讪地笑笑,便往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她又想起点什么,转头问道:“总经理,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包怀德饶有兴味地看看她,“当然可以。”
陈朗思考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问出来,“为什么皓康的种植诊所有规定,不招女医生?甚至连助手也不招女的?”
包怀德乐了,“有这样的规定吗,我怎么不知道?怎么,你对种植感兴趣?从前做过?”
陈朗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我原来当过一阵种植医生的助手,自己还是比较有兴趣。我只是觉得以性别来设定门槛,实在太不公平。”
包怀德想了想,“这样吧,我会和种植诊所的主任谈谈,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但是最后结果如何,我可帮不了你。”
陈朗本想尽量表现得矜持一些,还是忍不住紧走到包怀德面前,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谢谢您。”说完便没来由地觉得心虚,小跑着溜之大吉。
俞天野挂掉了包怀德打来的电话,回头看了包赟一眼,他正坐在角落里抱着笔记本电脑移动鼠标,看起来很忙。
“包赟,你上午说的那个家伙,对了,叫陈朗吧,还真是个人物。”
包赟继续敲打键盘,玩着数独游戏,“怎么啦?”
俞天野站起身来,向窗外望去。他一米八的身高,看起来丰神俊朗,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脸上露出冷冷的笑容,“刚才老爷子给我打电话,说有新来的面试人员投诉我,认为我歧视女性,让我待会儿面试的时候一定要摒弃性别差异,一视同仁。”
包赟满脸的不可思议,“不会吧,真有人不怕死,那傻叉一定是疯了,连俞主任俞总监都敢得罪?”
俞天野抬抬眉毛,对包赟点点头,“很不幸,这世界上就是有胆大的人。”
包赟掩饰不住内心的波涛汹涌,光是想象即将来临的历史性会面会是如何剑拔弩张的一个情景,便有些难以自控的激动。他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们几点开始面试?我申请旁听。”
俞天野忍不住苦笑,“多大点事儿,你怎么跟王鑫似的,这么沉不住气?不就一小丫头片子,待会儿我会会她去。”
包赟无限憧憬无限渴望无限失落地抱怨道:“我一直想在你们那间小会客室装个监视器,你们没一个人同意,看看看看,这下亏了,好戏都看不成直播。”
王鑫路过办公室门口,正好听见最后一句,赶紧扑爬连天地窜进来,“别落下我啊,哪有好戏?哪有好戏?”
俞天野完全无语,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王鑫直摇头。包赟也被弄得啼笑皆非,“怎么到处都有你啊?瞎掺和什么?哪儿凉快就上哪儿待着去。”
面试5
王鑫果真出来凉快了,跟个竹竿似的从种植区晃出来,一转眼就溜达到皓康齿科的综合治疗大厅,冲着前台的漂亮小姑娘打招呼,“Monica,帮我查几份病历号,并且调出来。”
Monica正要回答,前台电话铃声响起,便只好冲着王鑫微笑点头示意,嘴里还在温言软语地和电话那头的患者确认,“是的,明天下午四点,给您保留了您和柳大夫的预约。”话音未落,另外一部电话铃声也响起来。王鑫一看Monica忙不迭地接听电话,便干脆自己进病例室翻查,刚走没两步,就看见一位纤细修长的女生和北京区刘总经理面对面坐在小会议室里。可惜王鑫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无法看见她的全貌,只能是侧面剪影。但是这一眼,却让王鑫觉得那女生有些面熟,不禁有些诧异。
王鑫难耐心中的好奇,灵机一动,就转到办公室里冲了两杯咖啡,一本正经地再次回到小会议室门口,轻咳两声,便端了进去。
刘总接过王鑫递过来的咖啡,心中不免有些嘀咕,这猴小子,什么时候转性了,居然能想起来送咖啡?而王鑫压根没注意刘总的反应,虽然用手将咖啡递到陈朗面前,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包赟嘴里的“笨蛋”、俞天野口里的“陈朗”看去。这一看之下,王鑫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大大的图章,啪的一声摁下来,出现的便是两个字:美女!而且是很面熟的美女。
陈朗被王鑫注视得时间久了,身上不免起了一堆鸡皮疙瘩。刘总咳了一声,“王鑫,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王鑫这才醒悟过来,连声道:“没,没。”讪讪着退了出去。
陈朗被王鑫瞪得着实有点发毛,看着一脸奇怪表情的王鑫从自己面前消失,顿时松了口气。她与刘总的谈话也告一段落,其实和前面那二位的谈话内容大同小异。当同样的一些问题重复了两三遍后,陈朗觉得自己应付起来驾轻就熟,简直就是游刃有余。
刘总看了看表,“三点了,我这里也差不多了。陈朗你坐一会儿,我去看看俞总监过来没有。”
陈朗自然保持着微笑面容,轻轻颔首。结果刘总前脚刚走,她就把一直上翘的嘴角耷拉下来,唉声叹气地甩胳膊顿足,暗道,这车轮战的面试太变态,脸部表情都快笑僵了。
俞天野推门而进的时候,看见的正好就是这一幕,陈朗靠坐在椅子上,仰面朝天转动着脖子,双手还不停按摩着面部肌肉。
俞天野不易察觉地一皱眉,却一语不发,走进来,在陈朗对面直接坐下。但是这轻微的动静让陈朗一惊,一眼瞥见对面已经坐着一位穿着白色大衣,敞着怀,露出里面蓝色刷手服的英俊男士,脑中热血一时上涌,心跳加速,赶紧把手放下来,正襟危坐。
俞天野头也不抬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嘴里发出声音,“好了吗?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陈朗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小声道:“好了。”
俞天野这才抬起头来,向陈朗伸出手去,“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俞天野,皓康齿科的医疗总监,也是种植中心的主任。欢迎你来到皓康,并且有意愿加入我们。”
俞天野的声音低沉却富有磁性,陈朗赶紧伸出手去回握了一下,不自禁地仔细端详起真人版俞天野。他比杂志上的照片好看多了,虽然是三十出头的年龄,却有着□的鼻梁,薄薄而性感的嘴唇……评判到这里,陈朗没敢继续往下琢磨,因为俞天野已经开始发问了。从对现代口腔医学的进展进行描述,到前牙美容修复的分类,甚至根管治疗的操作步骤,整个过程中会拍哪几张X线片等等,无数问题一一轰炸过来,让陈朗头晕目眩。开始陈朗还自我感觉良好,回答得信心满满,但是随着问题的深入,她发现自始至终俞天野都板着脸,也从来不对她的回答做出任何反应,心中越发惴惴不安。
偶尔在某个问题结束后,趁俞天野在本子上做记录的间隙,已经从偶像崇拜的磁场中清醒过来的陈朗,便在心里使劲嘲笑自己一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俞天野原来是个冰山男,亏我居然刚刚还觉得性感。疯了疯了,看来真是被陈诵说中了:年龄到了,生物钟响了,该找个男朋友了。”
俞天野虽然态度冷漠,实际内心莫名有些诧异,陈朗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徒有其表,在这一问一答中呈现出来的,是陈朗涉猎甚广的口腔专业知识,对前沿口腔医学进展的了解,还有熟练掌握的基本操作规则,这一切看起来,仿佛都无懈可击。
俞天野用各种专业问题轰炸了陈朗近一个小时之后,忽然把笔记本合上,淡淡地道:“今天就到这里,你可以走了。”
陈朗“呃”了一声,结束得太过突然,而且没有任何交代。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于是问道:“那接下来呢?下次面试会安排在什么时候?”
俞天野冷冷地道:“这和我无关,你回头去问人事经理。”
没有什么比面前这位俞总监俞主任的表情更让陈朗觉得冰冷了,偶像在自己面前的坍塌,足够让陈朗的芳心碎落一地。而且陈朗今天才觉得陈诵那句口头语果然是真理:世界上最令人郁闷而且懊恼的,莫过于帅哥对自己的蔑视。陈朗的脑海中有莫名的小火焰在跳跃,她渐渐挺直了腰板,对着正打算向外走的俞天野发问,“俞主任,您的种植中心真的从来不招女医生吗?”
俞天野停住了脚步,心想,不错不错,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他慢慢转过身来,嘴角露出一丝莫测的表情,“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陈朗顿时语塞,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您看您今天问了将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