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门居西北,防外夷、守赢土、兢兢百余年,然仍不容于赢主。暴者违伦常、弑忠臣、心狭而狡,枉为至尊。吾门开诚信之路,盼天下有志之士与吾门共剿之。”
德庸战战兢兢读完,衣服都贴在后背上了。李坤面无表情挥挥手,等德庸退下后他一掌劈了下来,龙撵外面的人都抖了抖,皇帝发怒了。韩秀捏着手里称帝告示转回头离开,这个时候在让皇帝看到这个,非杀人不可。
西北江家反了,江霖称帝了。她打着为天下士族平反的旗号拉拢士族,以江家三元老死为理由,又以李潜那份契约正名,她反得彻底,反得光明磊落。江国等人在江门城被斩,满城人叫好。西北士族中姚家先一步派人恭贺,并且愿意称臣,而后其他士族也纷纷脱离大赢统治。羌王送来国书,羌国愿意与江家平息尴尬、永享太平。
这些消息传来,韩秀压了一部分,他认为皇帝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多。他无法想象昔日那个瘦小的女子,她怎么会有这般魄力?
李坤把檄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眼中是冰冷一片,命人请来韩秀。他的目光让韩秀无所适从,看透了一切那般。
“朕要先行一步去霸州,你带着仪仗慢慢行。”韩秀噗通跪下,李坤眯着眼睛说道:“朕是要去看看西北到底成什么样子了,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相逢
傍晚时分,几匹快马穿过宿州城北门,马上之人黑衣银甲红袍,眼睛利的人开始大叫‘西北王回来了’,欢呼声四起。
“莫要胡说,是皇帝陛下到我们宿州了!”一个大汉站在高处大声嚷着,吵闹欢呼声顿时全无。皇帝这个词对百姓是高高在上的,是依靠也是毁灭。在城门口乞讨的人都张大了嘴巴,那马上之人气势凛然,甚是压迫人。
“两个皇帝陛下,唉,血雨腥风。”在茶馆的说书人长叹一声,听着也都跟着长叹了一声。众人目迎目送,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有节奏的清响,众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一个月前江霖称帝,因西北千万百姓受益于淮水,固国号为淮。西北百姓因气候原因,晨劳作,固年号为敬晨,她自封淮皇。江文丘为淮国宰相,江武岳为大将军,江家元老组成内阁,依旧有约束皇帝的权利。江门城十日不宵禁,烟花彻夜不息。
羌国送来和好国书,同时带着一份羌王自荐枕席的私信,言愿意入赘淮国,江霖哭笑不得。偷偷藏了起来,时而忍不住拿出一观。
大赢的中兴帝李坤,淮国的淮皇。一个正推行新政获得民心、掌握国中兵权,一个手握雄兵百万雄心勃勃,所谓势均力敌,谁胜谁败终是要血染天下。
张乃超领人在府衙外迎接,一行人跪下参拜,三呼万岁,他们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们都是江霖提拔上来的人,前一段江门城传来的消息让他们忐忑不安,江霖若是败了,他们也无出头之日。今日总算是见到江霖本人,欣喜自己没有站错队伍。
众人拥着江霖进入大堂,知道江霖不喜罗嗦他们在路上就把各自事情做了简单汇报,她离开这半年算是没有大事,平平安安。江霖很满意,有点过分地夸了几句,这群人里有一些是管理城中户籍、教育、甚至是风俗习惯之类的,这些人在名声这方面特别在意。她给足了这些人的面子,反正就是动动嘴皮子。
江霖是突然而来,衣着也与以前以往也无不同,众人倒没有多少拘束。但她性本冷清,言语又刻薄,她再夸人也没有人敢放肆。
她进来之后吓人端来几盆冰,房间里立刻变得清凉几分,江霖眼睛微微闭上,露出享受的表情。底下立刻有人站了出来,宿州城前任一城之主李海鹏,江霖看他还算有几分才学,而且很识时务就留下了他。
“陛下,您有经天纬地之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乃上天赐予人间、挽救百姓出水深火热的圣人……然陛下仍居此处怕上天为之不喜,只有建华宫才能配得上陛下的身份,陛下的丰功伟绩。诸位说可是这个道理?”他说得情绪激扬,把江霖历年的事迹加工后宣于众人。有些事情江霖自己都不知道当时目的是什么,可他一说都是为国为民,都是奉天之命。说到后面他面上带着沉痛无奈的表情,充分表达了他对江霖委屈在这里的心痛、羞愧。
其他官员有的怒目而视,有的沉思不语,没有一人说话。江霖突然笑了,“诸位臣工,朕想起朕幼年,那时朕对什物颇为挑剔,朕之父疼爱朕,所以无有不满足朕的。到后来朕想起才了解老父脸上苦笑为何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当家方知为百姓朕再节俭也不为过。”
“陛下圣明!”宿州城参政文锦率先跪下,他是平民出身,宿州人士,在民间颇具声名。因出身原因只能担当参政这样的闲置,看着是一个官,实则没有实权。
耳边听着别人颂赞‘圣明’,江霖有点不适应,不过是实情、实话实说而已。她调整一下自己的表情,笑着接受这些恭维。
“李卿不愧为一代大儒,字字珠玑,然朕为我国百姓不得不违背上天之好意。华宫之类就免了,为不埋没李卿,朕加封你为宣谕使,负责接待他国人士。重任在肩,李卿莫负了朕之期望。”他能把方的说成圆的,也是一种本事,江霖不会埋没了他。
“文卿之才天下闻名,正直之格也是世间少有。即日起你就是我淮国文御史,愿卿能助朕一臂之力,约束百官,保我淮国朝廷上下清明。”这是江霖选拔平民的第一步,在江门城不能完成,在这里可以,宿州是她的地盘,有她的亲信,也有不少平民出身的中级官员。她不能立刻与江家元老们翻脸,只能慢慢提拔平民中出色的人。
“天下有才之人不因拘泥于出身,朕有意先在宿州城打破这一陈规。先在此开考场,人人都可参加,宣本城大儒与有声望之人先为考之,合格者可入场。朕会亲临考场,诸位可举荐有才之人,朕许其免考入场。”
大儒一般为士族,但有声望之人多为平民,这样选拔就有了公平的保障。而她让别人举荐,她又要亲自考,若无真才实学谁敢举荐,这说着好似给了士族特权,实则等于没有说。
士族官员还没有转过来脑筋想明白事情就跟着一起大呼‘皇上圣明’,等他们回过味来也只能苦笑,回家好好教导自己兄弟子侄了。
其他人退下后张乃超与一群武官都跪下再次跪下。“陛下,您终于回来了,臣幸不辱命,宿州城一切安好。”有人开始哽咽,他们不同于那些说着空话的武官,他们放在江霖身上的不仅仅是身家性命,还有自己的理想、对未来的追求。
江霖站起身吩咐人上酒,她拎着酒坛倒了十来杯酒,自己端起一杯说道:“诸位浓情厚意朕无以为报,只能以一本清酒聊表感激。”她一饮而尽,众人也端起酒杯含泪饮下。
重武轻文在乱世是必然会发生的,江霖还指望着这群将士给她打下大赢,武者忠心耿耿、不畏死、不怕痛。而离开的那群人,他们是否是傲骨铮铮就难说了。都说文人有傲骨,可在史书上战死的将军无数,不投降敌国的文人寥寥无几。书生意气遇到大刀、烙铁,最后都成了笑话。
“朕已经准备好,几日之后东西运来,我们就攻打霸州,让这个大赢的天下第一关成为笑话。”江霖傲然道,这份傲气点燃了将士们的豪气,大笑着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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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晨元年秋,淮皇在宿州城颁布圣谕,淮国学子不论出身如何,都有权参加考试,通过考核的学子可在宿州城、越州城、惠州城……等地任职。江家原来在江门城顿足大骂,鞭长莫及也只能听之任之。
西北诸学子卷起小包裹都离开家直奔宿州,宿州一时人多为患,淮皇下令在城外搭起帐篷、设置临时住所。三日后淮皇驾临城外,无銮驾、无文臣,淮皇骑马而来,侍卫三两。她立于马上手持长鞭指向宿州城说道:“朕会定都在此,为众位才子提供公平竞争之晶。天下之大,超出众位之想象,朕对诸位的期望可与这天地所比。朕虚席以待,诸位的才华不会被埋没。”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此时唯有这一句话能表明众学子的心情,不论是士族或是平民他们都需要一个英明的帝王,一个能公平施展自己才华的王朝。士族存在有其必然的原因,他们祖先也是凭借自己的才华才出人头地,他们也曾经努力过。而后世借助家族积累的人脉获得更多有利的信息,借助家族积累的财富培养更多有用的人。所以历朝历代,成与士族、败于士族,安于士族、乱与士族。
士族之间有贵贱,士族子弟有不受宠的,士族子弟中更有想靠自己的,江霖在宿州下令,远离淮过士族中心,不受士族影响,可谓是一言既出晚上拥护。能冲破家族阻挠来到这里的士族子弟,能冲破士族阻挠来到这里的平民,在江霖心中都是人才,而事实也证明她推测地很正确,几年之后,这批人成为淮国支柱,个个都是国之栋梁。
江霖得意满志地看着众学子,西北的才子被她一网打尽,难免有些飘飘然。她下马走上高台,秋高气爽,她红袍似火。她笑着说道:“诸位不必拘束,所谓术业有专攻,朕有许多处不如你们。”她笑得开心,笑容亲切,众学子慢慢退去拘束,相互讨论着治国之道、为官之道之类的。
一时气氛很是热闹,江霖不言不语听着,时不时投出赞赏的目光,于是学子们更加卖力满弄自己的学识、见解。文锦等人甚感安慰,觉得自己后继有人,不停地向江霖说着恭维的话。
正在这时突然有两四学子联袂走上前来,四人一样的青色儒衫,身形消瘦,面色青白。若不是江霖早知道他们的大名,她还以为这四人是双胞胎。西北四杰,他们都出身士族,才高八斗,五年前斗诗大会上相遇,知趣相投甚感他人庸俗,于是结伴游离。五年来四人形影不离,靠卖字卖画为生。人相处了就会染上对方的习惯,四个原本不相干,可现在看去,他们举止气质几乎完全相同。
他们不说话江霖才奇怪,这四人有名的桀骜不驯,事事喜欢与别人对着做。江霖想起有关他们的一个笑话,有人问他们娶何样的女子为妻,问的人本欲为难他们。接过四人很惊异,同时答:何人能配上我们?他们的眼睛没有长在头顶上,但是只能看到其他三人。恃才傲物,才子的通病。
“参见陛下,陛下能公平对待学子,江家为百姓心中之神微微名副其实。”老大一句话,先把江家贬了下去,其他三人露出赞同的神色。“然,陛下因何如此,您是否想过士族会强烈反对?”老二开口,直接怀疑江霖的智慧。一旁跟随江霖多年的武将替他们默哀,江霖有名的睚眦必报。江霖脸上带着微笑听着,跟这种人计较太不明智,也不值得。
“您不过是一名女子,曾与大赢皇帝有过婚约,也传言您曾在羌国被那里的人成为王后。陛下,你当如何处理这等事情?陛下春秋正盛也应考虑子嗣,这又该如何?”这次说话的是老三,直直道明他对江霖的不信任,言语中带着几分鄙视。
江霖手几次握紧又松开,若是时间倒退五年,她二话不说就宰了这个人,而今她登上高位却要强带着笑容,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仔细地听着。她眼光如冰看着老四,慢慢说道:“还有一位没有开口,请说。”
所谓不知进退就是指着四个人,老四还真敢说了,态度倨傲。“女子相夫教子为天道,陛下……”
“住口!”江霖拍案而起,冷冷看着他们,四人不惧也是冷笑,说道:“这就是陛下对待有才之人的态度。”
“哼,有才之人,你们算是有才么?”江霖嘲讽道:“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而已,枉费朕还曾高看你们一眼。”
“我江家在西北二百多年,江家儿郎在战场浴血奋战保家卫国。你们四人谁到过战场,你们家族哪一个有我江家为这西北付出多。”她手指老大,语气凌然,“你凭什么说江家名不副实?”
“女子相夫教子为天道,你们也敢跟朕说天道,孝道就不是天道了么?父母生你们养你们,未见你们有所报答,朕曾听说你们中有人当众辱骂自己父亲,有何面目还立于天地之间?”
“我等是为真理,为了天下公平……”
“笑话,你们刚刚指责朕为女子,不该在朝堂出现,现在又说公平,诸位的才子之名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这……”
“哼,西北的才子如都如诸位这般,才子这两字未免太低价了!若不是看在学子们几日后就要入考场,朕今日就斩了你们,让天下人都看看欺世盗名之辈的下场。”我放眼望着台下众人,“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