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好睡一觉。”
兰聆一听这话,心底里滋养出满满当当的暖意,看着碗中的热气将铜镜的罩上层雾,不禁想起和离姐姐初遇的情景……
那年她刚上云梦山,才七岁,在山里迷了路,饿得只剩下半口气,仍然找不到吃饭的地方,远远看见有一个十岁出头的姐姐坐在前面不远的亭子里,走近一看,那人原是趴在石桌上小憩,长发用布条挑起一半发丝扎起,剩余的发丝都垂在一侧,随风飘然摆动,兰聆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又拉了拉那人头皮吃痛转醒,皱着眉侧身瞪了她一眼兰聆一看漂亮姐姐生气了,赶忙睁着快有一半脸大的眼睛,硬逼出点泪水,用颤抖委屈的童音问:“漂亮姐姐,你有吃的吗?兰聆好饿!”
那人围着兰聆转了一圈,说道:“原来你就是先生刚带上山的小娃娃啊?”
兰聆面上装可爱,心想:老娘可比你大起码二十岁以上呢!
“我是哥哥!”那人捏捏兰聆还带婴儿肥的小脸蛋,咧嘴一笑,拉着兰聆的小手,“我叫楚忧离,是你的师兄,走!带你吃饭去!”
“谢谢姐姐!”兰聆顿时来了活力,大叫道“是哥哥!”小小的楚忧离头上冒黑线,纠正道“姐姐”“是哥哥”“姐姐”“是……哥哥”“姐姐!”
……
直到后来,姐姐这个称呼都没有改变过来,在云梦山,两人就像形影不离的影子,每天的头发是楚忧离梳的,衣服烂了是楚忧离补的,就连来葵水的时候,换洗的衣服也是楚忧离洗的,兰聆是真的把楚忧离当自己最亲最亲的亲人,就像自己的姐姐一样!……
“在想什么?”楚忧离一问,打断了兰聆的回忆“呵呵……在想小时候的事情”兰聆笑着回答道,端起燕窝红枣汤,喝了起来“以后别再叫姐姐了,让别人听了去,还有哪家好姑娘愿意嫁给我?!”
噗的一声,兰聆把汤喷了满镜子,边咳边捂着肚子笑楚忧离双臂环在胸前,就这样看着……
直到兰聆笑够了,直起身来,拍着胸脯说道:“姐姐放心,实在嫁不出去,到时候我娶你,准保用八抬大轿抬你去!”说完又大笑起来听到这里,楚忧离掩下笑意,故作生气骂道:“捣蛋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快睡觉去!”
“好好好,我这就睡。”兰聆将楚忧离半退出门外说“那你也早早睡吧,明儿见啊”“恩”楚忧离应道兰聆关上门,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沉睡,这一天真是筋疲力尽了。但兰聆不知道楚忧离在她门外站了很久才离开,她更不知道,秦卷也站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看向这里……
6悠悠临淄道
一夜无梦,直睡到日上三竿,兰聆伸着大大的懒腰,对着花窗吹进的风,深吸一口气,顿时明目清朗,洗漱好,穿戴整齐楚忧离备好的新衣,嘴里哼着不知名的现代歌曲,踏着轻快地步伐下着楼。
“看来昨晚休息的不错。”楚忧离站在厅堂里,抬着头笑盈盈的看着她
“那是!”兰聆边走边说,剩三个台阶的时候,一跃而下,跳到他面前。
兰聆左右看看,没见秦卷,便问道:“绥羽的伤怎么样了?你带我去看看吧。”
“好。”楚忧离应道,带着她向后院走
穿过后院,走过一段穿山游廊,东香阁就在眼前,突然一道黑影跳过来伏在地上,惊得二人大退一步,却见那人露着肩膀,背上困着条荆棘,向兰聆抱拳拜了拜,大声说道:“一路上多有冒犯,请兰公子打一顿解气!”说着便抽出荆棘,双手过头顶举到兰聆跟前。
兰聆这才看清来人竟是绥羽,笑道:“你以为自己是廉颇,还负荆请罪呢!?”
听到这话,绥羽和楚忧离均是一愣,同时问道:“廉颇是谁?”
兰聆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
“吱——”秦卷推开门,脸上挂着一抹朝霞般的浅笑,说道:“快进屋再说话吧,外头冷。”
屋里,三人围坐在炭炉旁,绥羽站在一旁一直不肯坐下,兰聆安慰他,自己根本就没把那些小事放在心上,但他还是坚持站着,秦卷也不好说什么,便随着他去。
“如果今日未时(13点至15点)出发,行一夜的车马,明天午时(11点至13点)便可到达临淄了。”楚忧离建议道。
兰聆转向秦卷,用眼神询问。
秦卷回道“甚好。”
“那就今天未时出发吧。”兰聆总结道。
绥羽自告奋勇叫道:“我去准备马车和吃食。”
看到这样的绥羽,兰聆,秦卷,楚忧离三人相视一笑,随意聊了起来……
未时一到,绥羽就已将马车停在花绕阁门口。
先出来的是兰聆,只见她除了随身的一柄剑,身无旁物。
随后出来的是秦卷,高冠束发,显得更加温文儒雅
最后出来的是被梁倾舞一路相送的楚忧离,兰聆站在车旁看着梁倾舞眼眸里充满泪水,依依不舍的收了收他的衣领,但楚忧离还是很礼貌的拂开了她的手,拱手道别。
兰聆触景而念:“悠悠纬禾道,此会在何年?”
秦卷在一旁品味着这句话,竟也有萧萧之感。
兰聆转身上马车时,看到绥羽还坐在驾位,看着他那还没发育完全的小身板,有点不忍心:“你的腿伤还没好,还是我来驾车吧。”
绥羽倔强回嘴道:“我是腿瘸了,手可没瘸”说完又觉得,人家这是关心自己,自己怎么又不自主的反唇相讥了,真是惭愧,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晕。
兰聆一看是自讨没趣,便没说什么,低身钻进车厢。
待四人都上了马车,绥羽便驾着车在齐国的大道上奔驰起来……
一路上秦卷仍旧捧着本书看,楚忧离则一直看向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兰聆呢,占着车厢的软榻,睡完起来吃,吃完了倒下睡……几番循环。
悠闲地时间总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齐国都城临淄,可以说兰聆是被街道上熙攘的叫卖声吵醒的,起身伸手推开窗,看向外面……
“我要去寻一个朋友,在路边把我放下即可。”一句话拉回兰聆的出神,她看向楚忧离,问道:“你在这里也有朋友啊?”
“你以为我白白在六国行走了这两年吗?”楚忧离失笑。
“那我怎么找你?”
“去城北永泰街焦庙郎住处可以找到我”(注:庙郎为官职,主要是负责国家宗庙大典和司乐的)
兰聆点了点头,目送楚忧离携着古琴下了马车。
“那秦兄把我送到兰府就行了。”兰聆侧身对秦卷说道。
“还是先找间客栈,安顿好绥羽,然后我驾车送你归家吧。”
这话听得兰聆无比舒心,点了点头
“一路上见你都在看书,是什么样的书 ?http://。看得这么入神”兰聆很是好奇的问道。
秦卷将书卷合上,递给兰聆
“《吏治十论》!”兰聆看着书的首卷说道:“这是天玄子高徒公孙宇的大作,可惜他在燕国为上卿时被奸人所害”让人不禁唏嘘
“覃国猛将多而真正懂吏治谋略的人少,如果有公孙宇这样的人在,统一六国也是有希望的”秦卷盯着兰聆手中的书卷,若有所思的说道
“恩,我也很赞同他‘唯君权’的思想,只有将分散在贵族手中的权利和军队掌握在君主一人手里,才能上下统一思想,进而开拓疆土。”
秦卷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却有些惋惜的说道:“玄天子的高徒难寻,且一般不会暴漏自己的身份。”
“当时机成熟,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的,这就叫做时势造英雄!”
“时势造英雄。”秦卷琢磨着这几个字,说道:“英雄造时势……呵呵,兰兄总是一语道破天机。”每当谈到这样的话题,秦卷总觉得和兰聆有种心心相惜的感觉。
“只是在下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不足为道!”兰聆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摆手。
正当秦卷再要说什么,马车停了下来,绥羽弯身进来,说道:“公子,客栈到了。”
两人不禁相视一笑,秦卷嘱咐道:“你在马车上等我一会。”便戴上白纱帐帽子走下马车。
兰聆通过格子窗户看着秦卷踏入客栈的背影,忽觉得有些不真实……总觉得那人离自己很遥远。
不一会秦卷从里面出来,踏上马车坐在驾位,准备策马,兰聆急忙上前拦住。
“带着白纱帐帽子驾车岂不是太奇怪了!还是我来驾车吧,顺便欣赏故乡的风景,如何?”
秦卷不拒绝,自觉坐进车厢内。
迎着风,兰聆驾着车,感受街道两边的景色在身边飞快向后移动着,心中无比畅快,马车上还载着美人一个,颇有点衣锦还乡的情景。
想到这里,兰聆脸上挂着很得意却又相当讨打的笑容……
“吁——”兰聆驾着马车一路行至三间兽头大门口停了下来,她拍了拍手上的灰,跳下马车,抬眼看向正门上的匾额,匾上大书“兰府”二字,门柱鲜亮朱红许是新年将至而新漆过的,东侧门开着,站着几个衣着崭新的人,应是门侍,看到马车停在门口,也不上前招呼。
‘看来自个儿的记性还不错,竟一下便寻到了。’兰聆心想,右手挑起车厢门帘,对里面的秦卷说道:“我家到了。”
秦卷闻言,下了马车,眼睛扫了扫兰府大门,看着身旁的兰聆,说道:“快进去吧。”
听到这话,兰聆似有不舍,看着秦卷,眸子竟像琉璃一般千回百转。
秦卷直视着兰聆的眼睛,竟也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心中不觉又浮现出那个困惑许久的问题
‘他到底是男是女?’难道真如绥羽所说,自己却是希望他是个女子?
一阵东风吹来,一角发丝飘入兰聆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舞动两下,她伸手拂过发丝,有点尴尬的低下头。
秦卷偏头对她笑笑,问道:“悠悠临淄道,此会在何年?”
听到这话,兰聆猛然抬头,心知这是自己在花绕阁门口的喃喃低语,没想到被他听去,如今反过来用在两人身上,更是应景,心道‘原来他也舍不得我。’
秦卷见兰聆不答,眼神似有落寞,问道:“怎么,不想与我再见了吗?”
兰聆忙灿烂一笑,看着秦卷的眼睛,回道:“明日!”
“明日?”秦卷略微惊讶。
兰聆重重点头:“是啊,你忘了吗?我说过,你送我回家,我会让家人设宴款待感谢你的!”
秦卷抿嘴而笑:“那我等你消息。”
“好!”兰聆又点了点头。
秦卷坐上马车架位,对兰聆眼里含笑地点点头,便驾着马车去了……
兰聆站在那里看了许久,直到看不见马车,复又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回身踏着端正的步伐,向东侧门的那几个门侍走去。
“小哥,麻烦通传一声,云梦山兰聆前来拜见你家老爷。”兰聆对着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老练的门侍说道。
“云梦山?”那个门侍上下打量了兰聆几个回合,问道:“可是汉国云梦山?”
“正是。”
“可有信物?”
兰聆解下腰间的承影剑,递到那人面前:“请将此物交予你家老爷。”
那门侍承剑,定眼一看,再抬头看兰聆,又是来回打量了几个回合。
半响,那门侍双手捧着剑,忙道:“您……您稍等一会啊,我马……马上给您通传!”说完,风也似地往府里跑,看得其他几个门侍面面相觑。
兰聆挑挑眉,不置可否。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正门大大敞启,一群侍从和老妈子丫鬟涌出来,整整齐齐站在两侧,一名四十岁左右留着须的华冠丽服中年男人抬腿越过高高的门槛,立在兰聆面前,正襟一揖:“恭迎小姐回府!”
兰聆上前扶住,道:“龙叔不必多礼!”
龙叔招手,让侍从抬着步撵停在兰聆身旁,“小姐,请!”
兰聆拂袖坐在上面,四人抬着进了大门,正对着有一水磨砖砌的影璧,上沿有一排斗拱,下面是桃木做的圆形雕花祥云,中间是一个八菱形,里面雕刻着貔貅腾云,一看便知是商贾大户之家。
左转进入内院正门,再穿过抄手游廊,两侧是东西两间五扇门的厢房,南面便是正房,雕梁画栋,好不精致。
兰聆刚一下撵,就看见早在门口等待的几个丫鬟迎了过来,对着自己福了福身,说道:“夫人还正念叨怎么还不过来呢!”几个丫鬟便拥着兰聆进了屋。
一进屋,便见一穿着毛皮长袄的夫人,迎面而来。
兰聆细看那美人,削肩细腰,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有点眼熟!……原来是娘亲!正想跪拜,人
已经被搂住了,只听到娘亲口里哭着唤道:“我的聆儿!终于回来了!”
兰聆一时触景也不禁流下泪水,扶着娘亲,带泪笑着安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怎么还哭起来惹人眼泪啊。”
兰聆扶着娘亲向里走了几步,就看见满屋子的人站在那里,只有一人坐在正位之上,便知一定是那兰家家主,自己的父亲兰崇轩了。
兰聆上前,重重的磕头行了个大礼,双手一揖,道:“兰聆不才,云梦山学习七年,小有所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