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近一个月的鸡蛋羹当点心,覃陌央也没有多说一句话,仍是她拿什么,他就吃什么,依然坚固冷漠,冰封了春日的暖意。只是他没有发觉,兰聆每次端上鸡蛋羹的时候,都会不自然的将手收进宽袖中。
实际上兰聆从十日前就开始研究新点心了,她真的已经拿出自己所有的智慧和努力来做这道汤了,其中的材料主要是桂花和雪梨,别看这两样没什么特别,但这桂花瓣,必须是那最靠近花蕊的几个大小相同的嫩瓣,雪梨不是春天的应节水果,要找最新鲜的,可谓是百里挑一呢,兰聆还给这个汤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桂雪梨花汤’。
这日暖春将末,絮柳烟浓,香朵锦簇,春意遍阔。兰聆在尝试了第一百次以后,终于,自己都被自己做出的美味所折服,想着覃陌央喝汤时候会出现的表情,兰聆捂着脸颊笑了,‘这应该是就是恋爱的感觉吧,要不然自己怎么会傻得偏偏去做自己不喜欢,不擅长的事呢!’
汤很完美!就是起锅的时候不小心在满是创伤的手上又新添了一道烫痕。本是白嫩如莲藕的手,现在上面全是刀伤,红肿,淤青,新的,旧的,大大小小纵横交错,兰聆不以为然,拿纱布简单处理了一下。
当日下午,纹澜殿上,只有覃陌央一人坐在案后看奏章,兰聆跪坐在覃陌央案几对面的锦垫上,双手收在袖中,平放在大腿上,示意让映画把汤端给覃王。
“今天不是鸡蛋羹,是新做的汤,要不要尝尝!”
“汤?”覃陌央瞅了眼碗里的汤。
“臣妾保证,很美味的!”兰聆有点紧张,双手在袖中绞着,‘里面可都是我对你满满的用心,必须要统统喝掉!’
覃陌央端起碗,舀了一勺,喝下去,很明显的眉头皱起。
“不好喝吗?”兰聆安抚自己,绝对不能发火,要好好说“里面有雪梨,很润肺的!还有桂花瓣,很香!”
覃陌央顿了顿,很挣扎的又喝了一口,太甜了!捂住嘴,险些吐出来!
“再喝一口吧!”兰聆看到他这种表情,心顿时冷了一半,强压着火,固执的要求着。
覃陌央脸上却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但还是优雅有礼的说了句:“寡人不喝了!”
兰聆想忍住来着,努力劝慰自己,他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心思在这个汤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了做这个汤手上已经伤痕累累了,或许他就是不喜欢喝这种汤!
但在火气在胸口几经翻滚,最后还是忍不住了!大声说道:“不喝算了!我自己喝!”
兰聆用缠满大大小小纱布的双手,猛端起汤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下去,眼里呛满泪水,分不清是被汤烫的,还是被气得伤心落泪,然后将碗高举重重的摔在地上,瓷器碎了满地。
覃陌央有些错愕的看着她,目光更多的落在了她的一双手上。倾身抓住她的手,问道:“手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气急了,兰聆居然一使力,就轻易挣脱开他的手,对着他吼了句:“不用你管!”头也回的向外跑,跑到门口的时候正撞上,听到响声进来查看的太监张安。
张安一看撞到的是王后娘娘,趴在地上连喊饶命。
兰聆只觉得被别人看到颜面扫地,不管不顾地只是向外走。
华美恢宏的宫殿一座座抛在身后,兰聆终于在覃宫最东边的大明湖边停下,闭眼靠在柳树边,胸口的起伏渐渐舒展开来,她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摔碗的时候,似乎也把近日来两人小心翼翼,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融洽都扯碎了。被汤烫到的舌头开始发麻,手指开始变得冰冷,像是一瞬间用尽全身力气般的无力感,肆虐着渐渐冷静下的心。
‘无论什么事只要一牵扯到他,怎么就不冷静了呢。什么在云梦山修习的镇定自若,学识教养全都抛到脑后。’春日里的煦煦暖风都让她觉得寒冷,兰聆双手环抱住上身,忍不住懊恼‘难道他真的是我命中的劫数吗,他让我变成了最最普通,最最愚蠢的女子,一个深陷在爱恨漩涡中的女子!’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一个年轻男音,在背后不远处响起。
兰聆察觉背后有人,忙整理好自己,转身看向那人,
却见那人一身小麦肤色,光着膀子,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剑目星眉,如果说覃陌央是寒冷的冬天,那他应该就是热情的夏天,一个标准的北方帅气男人。只是左手端着个花盆,右手还拿着个沾满泥土的铲子,让整个画面变得很奇特!
那男子察觉到兰聆打量的眼光,又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你是哪个宫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兰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句:“你是花匠?”
“算是吧!”那男子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你应该是新进宫的嫔妃……身边的侍女吧”
兰聆愣住,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了煮汤方便,并没有穿着很华丽繁琐的衣服,确实和各国公主带来的贴身侍女没有多大区别。
“让我猜猜!”那男子在兰聆身边转了一圈,说道:“一定是你长得太漂亮,哪个公主嫉妒你,所以才故意找你麻烦,是也不是?”
25打赌
兰聆失笑,在别人眼里,自己就那么像被人欺负的弱女子吗,但还是鬼使神差的回了句:“的确有人看我不顺眼,总是找我麻烦!”
那男子正要说什么,目光却落在兰聆的身后,立即收敛笑意,将花盆和铲子放在地上,拱手一揖,唤道:“王兄!”
兰聆顺着他的目光,这才看到身后立着的覃陌央,心里猛地一咯噔,像是被捉奸未遂!
覃陌央越过面前的兰聆,对着那男子露出惯有的笑容,问道:“昨日就听说王弟已经进宫了,怎么也不见你来找寡人,倒在这里侍弄花草了。”
“这些都是去年从汉国送来的红芍药花,宫里那些人都不会侍候,我及时补救一下,看这花能不能在五月开放。”那男子边说边捞起地上的长衫穿上。
“有空到寡人那里坐坐,你我兄弟二人好好聊聊。”
“那是自然,这次进宫,也是特地为给王兄祝贺生辰而来的!”
“让王弟费心了!”
听到他二人的对话,兰聆这才明了,原来这个男人就是覃陌央的弟弟,先帝丽妃的儿子,那个差点取代覃陌央成为覃王的人,覃陌城!
“哪里!”覃陌城客套了一句,转身打算拉起兰聆的手,但却被兰聆敏感的躲开,他迟疑了一下,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解,没想到一个侍女也敢拒绝他。
兰聆感受到来自覃陌央投射来的冷冽目光,对着覃陌城,福了福身,正色说道:“武安君,我是珈蓝王后,欢迎你从商阳来到覃王宫。”
当覃陌城看到覃王看兰聆时紧张的眼神后,便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耸肩笑了笑:“原来是王嫂啊!”
他又走到覃陌央身边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调侃道:“王兄一向温文尔雅,怎能让一个如此貌美的人儿哭泣呢,下次臣弟再见到,可不答应哦!”
覃陌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回答,完全把他排除在这件事之外,拉着兰聆的皓腕,一路往回未央宫的路上走。
与上次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脚步放得很慢,像是配合着兰聆的步伐。
前脚刚一踏进未央宫,兰聆就看见太医早已守候在那里,她瞧了眼覃陌央,忽然感觉有点窘迫,
好似是自己任性,在闹脾气一般,而他却扮演着贴心丈夫的角色。
太医给兰聆上完药以后,她的手好像带了个棉手套,很滑稽。
覃陌央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直到太医退下去。
大殿里很安静,除了两人呼吸声音,再无其它。
覃陌央开始来回渡着步子,半响后轻笑一声,似是嘲弄:“希望王后能检点自己的行为?”
听到这话兰聆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怎么行为不检点了,也学着他的神态,轻笑一声:“王上说这样的话,呵呵……臣妾会以为王上是在吃醋!”说道最后对着他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八颗牙齿。
“你太高看自己了!”覃陌央忽然俯身,直对上她的双眼,眼中充满不屑:“你最好是乖乖呆着,不要给我惹麻烦!”
“王上以为臣妾是那种乖乖听话的人吗?”自尊心严重受伤,舔了舔下唇,表情倔强。
“看来让我的王后听话还真要下一番功夫。”覃陌央走到床榻前,解下兰聆挂在床头的承影剑,在手中掂了掂:“这剑真轻!”
“哼!”兰聆抬高下巴“这剑虽轻,可是名动天下的承影!”
“这柄剑果然很配你!”
“……”
“这剑之所以叫承影,是因为在背光的地方,会使人出现错觉,看不清楚剑锋,剑身又灵动轻巧,自然使人难以躲避袭击……最适合行刺!”
“……”
“就和我的王后一样,总是背地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兰聆气结,原来他绕那么大圈子,就是为了羞辱自己!正想反驳几句,却看见覃陌央转动床角的
用来装饰的玛瑙虎头,床榻的下围弹出一个暗盒,刹那间连空气都降了好几度,里面躺着一柄约三尺六寸(约1。2米)的长剑,那是王者之剑!也只有他这样的身高和臂长,才能驾驭得了这样长的剑。
覃陌央左手执剑,将右手的承影剑扔给兰聆,意思再明显不过。
兰聆接过剑,咬了咬下唇,冷笑起来:“王上不会是想杀了臣妾吧!”
覃陌央虚着目光,嘴抿成了一条线:“有的时候,寡人真想杀了你!”
听到这话,兰聆不免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你就这么恨我吗?
“如果你能赢我,如你所愿,我可以给你自由。”覃陌央一边说,一边退下修长指间的精美红宝石戒指,举手投足间慵懒随意:“可是……如果我赢了,你就要乖乖听我的话!在着王宫里好好的呆着……这个赌,对你来说,不吃亏!”
“也是!”话音刚落,噌得一声,剑已出鞘:“王上为何左手持剑?那臣妾岂不是胜之不武。”
“赢你!左手足已。”覃陌央扔给兰聆一个帕子,“王后还是把脸遮住吧,免得寡人一时失手,划伤了你那漂亮的脸蛋!”
“王上未免太自负!”兰聆接住帕子,往怀里一踹:“这帕子臣妾先留着,指不定一会王上受了伤……还需要它来包扎呢!”
兰聆先发起进攻,近身虚晃几招,动作潇洒漂亮,像是剑客在行比试之前的礼节。
覃陌央站在原地没有动,直直的看着她,兰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一个挺剑直刺,却被他以更快的速度,横剑挡住,接着剑身利落一旋,转为攻势,将兰聆的剑压制到低位,挥剑直劈下去,直逼兰聆左肩,兰聆手腕抬直面门,剑身冲下,斜斜挡住强劲的剑锋,明显有点费劲,但还是和覃陌央隔开了一段安全距离。
“很好!”覃陌央赞道,“该我了!”接着剑光宛若急骤暴雨,将兰聆周身拢住,这招兰聆在去船上救他的时候,也使过,但却没有他这般浑然天成,脸上挂着笑意,散淡闲适,好似剑招本该如此,不像是在进攻,更像是在防守。
兰聆被剑光扫花了眼,向后一跃,干脆闭上双眼,感受着剑气在空气中流动的方向,使出杀招,俯身向前一纵,剑锋向上竖挥,逼向他的胸前,招式一味求取恨唳快速。
覃陌央本想侧身躲过,但是这样,剑式无法及时收回,反而会伤到她,见她这样不要命的打法,显然是恼羞成怒了!心中一软,向后也是一跃,极力躲过剑尖,但胸前还是硬生生的被划了一道,隐隐有血迹渗出。
紧接着兰聆又是一刺,覃陌央转身躲过,剑身没入身后的殿柱,他退到一旁,玩味看着她,丝毫不理会身上的伤。
此刻的兰聆已拼出全力,但仍隐隐有一种被掣肘的感觉,很显然,覃陌央却是很好的控制着力道,不显山露水,他的每一招都恰到好处,不浪费多余的力气,却是打到她最薄弱的地方,特别是当她察觉到他为了不伤到自己,故意受了一剑,这无疑是对兰聆最大的羞辱!
兰聆拔出剑身,再次向他攻去,覃陌央却绕过着柱子,将剑背到身后挡住她的攻势,随后转为攻势,挑剑回刺兰聆,依仗长剑本身的优势,迫使兰聆接招时连连向疾退。
眼见她就要撞到身后的柱子,覃陌央抓住星驰电掣,转瞬即逝的一个空挡,瞬间锢住兰聆持剑的手腕,剑锋交错鸣响,横在两人面前,将兰聆夹在柱子和自己的中间。
两人身体紧贴着,没有一丝余地,他邪魅笑着,热烈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情/欲暧昧:“这般决绝,难道还想谋杀亲夫不成!”
“一点都没错!”兰聆大喝一声,双手持住剑柄,奋力向前一推,覃陌央侧身,轻松将剑锋提高,斜挡划过,更像是在应付一个剑术低劣的小孩。再迈步向前一击,被兰聆挥剑挡住,更是给了自己退后的空间。
两人又是一个侧身交替闪过,回身看着对方时,兰聆一头青丝顷刻之间滑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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