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支起半丈高的小山丘。
齐顷立马于最外围,目光炽热,剑眉飞扬,他知道兰聆已经支撑不住了,这次,她要他彻底臣服于他!
覃陌央带领十五万精兵顺着战场上传来的厮杀之声急速向聚峰岭南面行军,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随风传入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甚至可以听到覃军特有的战鼓号角声,山林的尽头就在不远处,他的心随着林道的逐渐宽阔越加明朗,目光随着山林外透出的兵器冷光而犀利坚定,兰聆就在那里!!
刚冲出山林,满面鲜血的弘儿顷刻间闯入眼帘,五名手持长矛的骑兵在弘儿身后紧追不舍。
“父王!救我!”弘儿看到父王向他策马奔来,欣喜若狂大喊一声,伸开双臂朝他跑去,父王的怀抱是这天下最安全的归属。
“弘儿!”覃陌央心疼得疾呼一声,躬身机警躲过疾射而来的两枪长矛,伸出右臂顺势揽住弘儿将他卷入怀中,徒手牢牢抓住袭向弘儿身后的长矛,长矛在他手中翻转一圈,矛头向上直刺迎面冲来的骑兵身体。
那骑兵口吐鲜血,被长矛挑刺向上瞬间脱离马鞍,覃陌央臂力猛冲将他甩出一丈远,直直砸向后面赶来的四名骑兵,力道之大竟将那四人齐齐旋下马背,那四人还未来得及起身迎战,就被飞驰而来的覃军马蹄踏成肉泥!
“啊!———”兰聆惨叫一声,左肩被齐顷提在手里,痛入骨髓,极度疲惫的厮杀已经将她最后一分力气耗尽,她咧唇惨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转头虚弱说了句:“表哥大人,好久不见啊……”
“表妹莫怕,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到死都不分开!”他的唇贴在她的耳垂边,仍是那样赋有侵略性。
真是没完没了!兰聆倒吸一口冷气,直翻白眼。
这时,齐顷忽然身子一僵,将兰聆禁锢在怀里,虚目看向十箭地以外,后又睁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盯在那处
兰聆从齐顷的手臂中伸长脖子,对着林中不断涌出的万千覃军使出残力大喊一声:“陌央!”
覃陌央听到兰聆的喊声,心头一震,目光穿透冰冷的空气锁定在齐顷控制兰聆的手臂上,那墨黑的幽海中一片惊澜,震惊痛心。
“兰聆!———”
‘能再次听到他的声音,真好!看到弘儿也安全的在他怀里,真好!’兰聆眼中闪动波澜,鼻尖在寒冷的狂风中变得通红,泪水刮过鬓角,随飞舞的长发飘散。
覃陌央将弘儿交给姬缭,吩咐道:“看好太子!”
话毕,覃陌央率领十五万大军向战场中心奔去,覃军铁骑化身黑色巨龙遨游战场,它分化做三路,一路奔向绥缇统领的‘八卦阵’,另一路奔向齐军大营,最后一路紧随覃王身后。
覃陌央抽出王者之剑,剑刃向前直指齐顷,即使三丈外都可以感到气吞山河、凌厉如冰的剑气。
齐顷拉着虚弱的兰聆在亲兵的保护下,向后撤,想尽量避开覃军锋芒,火速带走兰聆。
前排齐兵瞄准覃王连弩放箭,密不透风的箭雨向他扎去,只听得“唰”一声,但见那从三面袭来的箭雨在他身前一顿,剑光一闪,羽箭全部化作两半,力竭而坠。身后五万覃军趁前排弩兵换箭之际,策马飞踏而过,挥剑将四千齐兵一斩而光!
覃陌央跳下战马,以马身为掩,闯开步兵堵截,眼望和兰聆只差两箭之地,突然一齐军猛将策马持矛飞刺向他,覃陌央眼明手快,灵巧飞身一跃,凭借胸口和左臂卡住矛身,枪杆应声断裂,矛头落入手心,猛扎入对方心脏。
他一手执剑,一手持王旗,踏盾而起仿若展翅雄鹰,翱翔九天,越过数十几名步兵将齐军主将张冲一剑砍下,齐军顿时大乱,不敢靠近。
兰聆的腰在齐顷的紧锢下,险些快被折断,她强忍拉扯整个身体的剧烈痛楚,注视着浑身沾满敌军鲜血的覃陌央一步步向她走来,他的目光坚不可摧,淡定从容,仿若太阳,金光刺眼,俯照九洲山河,一匡天下!
覃陌央一路势不可挡,力不可摧,王者之剑上已经染满尘红,嗜血的剑刃仍像饥渴的大地,吞噬着腥甜的甘露,他已经将十五万大军远远甩在身后,他与齐顷只有几步之遥。
“兰聆是寡人的,你永远别想夺走!”
“是嘛?!”齐顷眉头紧锁,俊脸微微扭曲,扯出惨烈笑意:“到死,她也是寡人的!”说着抽出长剑架在兰聆脆弱白皙的玉颈上。
125置之死地(3)
覃陌央踏前一步,一百名齐王亲兵面对长剑的疾刺,却依然不躲不闪,竟是誓死抵抗,只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身后的齐王。
手腕突转,剑锋横扫,半空中十几名亲兵挥剑齐抗,本就是倾尽全力,竟达千钧之力,下定决心要以这一击斥退覃王,却没想被一股更加强劲剑气直击面门,还未及反应但觉脖颈间一阵冰凉,耳边就传来丝丝水声,天地在眼前翻了个圈,十几个头颅如瓜般滚落到覃陌央脚边。
兰聆只觉一股劲风袭来,凌空横扫,动如雷震,就连挟持她的齐顷脚下都有些踉跄,还未看清眼前来人,只觉脖颈间一阵温热袭来,烫得她心颤脾寒。
“啊!”兰聆掩唇惊呼,眼睁睁看着齐顷的手臂从自己的肩头上分割成两半飞了出去,紧接着自己的身体被拽入一个坚实炙热的怀抱,那里的心跳足以让她为他生,为他死。
齐顷痛呼一声,右手摁住血流如注的伤口,手中紧攥着从兰聆身上扯下的一片衣角,这是他第二次扯下她的衣角,这是覃王第三次将她从他的身边夺走,他看着面前相拥的二人,心如刀绞,嫉妒愤恨得可以忘记身体的剧痛。
“王上!王上!……”八十多名亲军反应迅速,挡剑护在齐王身前,将覃王挡在肉墙之外,谨慎地一步步向后退。
战场中十三万齐军见覃王伤了他们的王,顿时群情激愤,战士们口中发出震天的怒吼,杀气震天,挥舞着手中长刀顽强抵御覃军的进攻。
断骨撕肉的剧烈疼痛终于在短暂的麻木后排山倒海袭来,血液飞速流失,豆大的汗珠流淌在苍白的脸颊旁,他仅凭着最后一点意识,果断下令:“撤兵!”话毕,天地间在他眼中一片漆黑。
号角响起,齐军迅速集结,前阵转后阵,纷纷护在齐王左右向后撤退。
十三万覃军将士聚集在覃王身后不敢妄动,十九个巨型方阵整齐划一,覃兵面容凌然严肃,他们都在等待覃王的下一步指令。
“穷寇莫追!”覃陌央最终抬起右手下令,他已看出齐军撤退时步伐有序不乱,以鼓声为令变换盾兵断后,后有弩兵防守,虽然齐军今日损兵折将二十万,但是他们仍保存实力,而覃军也是倾尽全力应战,折兵十七万,同样损失惨重,如若再追,恐齐兵誓死坚守一心求战,到最后只能两败俱伤!况且这里是齐国最后的一道屏障,临淄就在百里之外,又何必犯险一搏?!
日落西沉,晚霞在血染的大地上绽放夺目绚丽,这是惨烈下的柔和,灰暗中的明媚,黑夜中的第一道曙光,战士们欢呼胜利的声音都消失了,清一色的金戈铁马也都消失了,整个天际寂静至极,他看着她,紧紧的,定定的,她柔弱无助的脸庞印在他墨玉的眸子里,他薄唇轻启几下:
“寡人是英雄无疑,你就勉强算是美人吧。”
兰聆愣在那里半天,下巴开始微微颤抖,泪水随着急促的呼吸紧收眼底,她卯足气力一脚踩在覃陌央的右脚上,咬牙切齿低声咒骂道:“居然还敢编排我,想死吗?”
很多年后兰聆问覃陌央,如果早知齐顷出此诡计,你还会带着这二十万大军深入山林吗?他的回答是:“这是覃军的灾难,也是覃军的机会,如果没有牺牲,又如何能打开通往临淄的唯一山道呢。高手对弈,谁先动,谁就输了,齐王败就败在求胜心切!”
而覃王能赢,不止是对自己能力的自信,更是对兰聆的深信不疑,他知道她一定会来!
然而在之后的悠悠岁月长河中,历史学者却有着不同的看法,有一观点就说,‘覃王原本便知聚峰岭必有埋伏,他利用齐王对覃国王后的不齿之情,将敌军引至援军处,自己则率领覃兵包围敌军,故而大胜!
至于精明睿智的覃王心中到底如何盘算,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星夜寂静,临淄城门打开,齐王兵马悄无声息秘密撤回城中,五百亲军护卫着齐王车撵匆忙进入王宫,太医院太医尽数守候在交泰宫外,直到齐王被太监扶进内殿。
“王上,请让老臣看看您的伤口。”太医长倾身探看,见那断臂之处碗大的伤口,肩肘以下皆被砍断,伤口仍未愈合顺着纱布淌血。
“王上!……”太医长眼角皱纹蹙起,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但手上还是老练地为他止血,重新包扎伤口。
“不必多话,断臂不可再生,寡人明白!”齐顷面色煞白,他微闭双目,头枕在软垫上。
直到太医们退下,齐顷突然大睁双眼,对着外殿大喊一声:“独孤真!”
话音刚落,守在殿外的丞相独孤真疾步走进来,立在床榻旁看着重伤中的齐王,揪心问道:“王上有何吩咐?”
“传军令,调渤海郡十万守军进驻临淄城,齐国的生死就在这最后一搏了!”说完这句话,齐顷咬牙皱眉面色惆怅,早已不复往日骄傲神采。
“王上一定宽心!”独孤真含泪跪在他面前,叩首一拜:“您是齐国的支柱,为了大齐的江山社稷,为了齐国的黎明百姓,您不能灰心啊!况且我们还有二十多万大军,他们将会在您睿智英明的带领下,把覃国的那些豺狼驱逐出齐国!”
这番话又点亮齐顷心中的希望之火,是啊!他还有二十多万兵马,何惧覃国?!
齐顷心中已有计策,他对独孤真招招手:“有一件事要你亲自去办,附耳过来。”
“诺!”……
飒共城,覃军大营
“完了,完了……以后还有哪个美人会喜欢弘儿啊?”额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弘儿对着铜镜已经哭了一个多时辰了。
覃陌央刚走进帐内,就看到这一幕,问道:“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你母后很担心,一直在找你!”
弘儿察觉有人进来,急忙转身背对来人,当听出是父王的声音更是大哭起来,嚷道:“父王别看,弘儿变丑了!”
“傻孩子!”覃陌央面露无奈轻斥一声,走过去将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揭开纱布,细细看了起来,半响后柔声说道:“只是很浅的伤口,不会留下伤疤的。”
“真的吗?”弘儿吸着鼻子,抹着眼泪问道,他不相信军医说的,他只相信父王的话。
“真的!”覃陌央认真答道。
弘儿破涕而笑,抱住覃陌央的脖子,小声问道:“大家都说儿臣和您小时候长得很像,是吗?”
“是。”手轻轻拍着弘儿的后背。
“那父王像弘儿这么大的时候每天都在做什么啊?也是跟着父王打仗吗?”
覃陌央停下手中的动作,轻声答道:“父王九岁的时候在津国当质子。”
“什么是质子?”弘儿松开两条胳膊,抬头问道。
“就是……去别的国家当人质。”覃陌央云淡风轻而答,那样的岁月似乎已经远离他很久了,不知是久得已经记不清了,还是兰聆带给他的辛酸和幸福将它们彻底掩埋了?
“那弘儿也会变成质子吗?”弘儿突然意识到这个‘质子’肯定不是什么好身份。
覃陌央轻笑出声如风振玉萧,长指梳理着他略微凌乱的鬓角:“不会!父王保证不会!父王会为你打下齐国,扫平一切会威胁到你的人和物,为你铲平一切前进的道路,父王甘愿变成被风雨侵蚀仍屹立不倒的高山,你可以在父王身后避风躲雨,也可以站在父王的肩头俯视众生!”
弘儿抬头仰望着他,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最终扑在他怀里说了句:“弘儿一定快快长大。”
覃军在飒共城整顿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直到二十万援军前来集结,覃王这才统领着三十三万大军向齐国都城临淄开进,经过两天一夜的行军,在临淄城二十里外安营扎寨,营帐如繁星点点,连绵至天尽头,落于晚霞之中。
兰聆在大寨里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帐内暖炉正旺,她只着中衣靠在软榻上擦拭长发上的水迹。
擦着擦着竟有些困了,迷迷糊糊之间忽闻一阵香气扑鼻,胸口任督二脉处一麻,瞬间失去意识倒在面前那人怀中。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那香气仍在,是淡淡的荷花香,虽然这是她喜欢的香味,但是!很明显不是覃陌央身上的香气,这香味她从不熟悉。
‘难道自己被绑架了吗?可谁又能在覃军大营内将她绑走,难道……是齐顷派来的人!’兰聆想
到这里,挣扎着想起来,可是四肢却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她想出声呼救,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声,更要命的是她此刻正躺在一个人的怀里,确切的说是一个男人的怀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