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手僵在半空是缩也不是,硬塞也不是,尴尬万分,心里有些恼了,她向来不易动怒,因为知道生气往往乐了对方,可此时还是恼了…
这几年里,凤之清总是这副神情,俗话说,时间久了,石头都能捂热,可他永远都是人前风轻云淡,人后忧郁伤感。
皎儿正要收回右手,没料到凤之清竟张了口等她喂他……一时间皎儿欣喜万分,总算不枉费自己那么多年来跟前跟后的缠着他。
皎儿迅速的撕下一条条兔肉给凤之清,远处凤煜轩和众亲随见了,都似笑非笑。皎儿回头扫了一眼,众人齐刷刷转过头去,这些人哪个不知这小郡主不止有个药王外公,还有个毒仙外婆……
皎儿心里纳闷,这些人想什么呢?自己不过是个十岁小姑娘,跟凤之清有兄妹关系,何以如此八公,真是心术不正!
生辰1
洪德十六年冬,皎儿下山后直奔杭州花府宅子。花家月前已陆陆续续将府里物品运往南桐城新宅,花府里现下只剩爹爹与几个家丁,正是收尾之际,爷爷、娘和弟弟都已前往新宅。皎儿这五年多来,只每年回去探望两趟,每每只是停留两三日,如今举家搬迁,这宅子按着花家的理财法则是要寻个好价钱出让的,往后便再也不是“花府”了,乘现在再去看一眼住了许多年的宅子。
自从月前花老爷和海棠子竣来了南桐城,娇龙便隔三差五的来串门,堂堂镇南王妃赖在花府蹭吃蹭喝一日两顿,晚膳之后多半都是让王爷上门接回去的,说是远嫁多年,未能尽孝,如今两家住的这般近,自是应当常来走动。
这日,又是一个子月望日。今日午时前,锦龙与皎儿便可到达南桐城。一大早,花府张灯结彩,凤煜轩与花娇龙都到了花府新宅。皎儿自从离开花家,便没有在自家过过生辰,每年都是在轩辕家,这日正巧双喜临门。
花子竣在大门与厅堂之间早已来回数次,那小嘴撅的一次比一次高。
皎儿与子竣一年只见两回,每次也都只有一两日功夫,不知是应验了那句血浓于水,还是花府上下都总说起姐姐,抑或者是皎儿与他短短的相处时给他讲的千奇百怪的故事,子竣小小年纪竟早已对姐姐崇拜至极。
临近午时,人人翘首期盼,凤煜轩的一名侍卫来报,花公子已进城门,片刻即到。
皎儿原先并不爱过生辰,此生的生辰,即是前世的死忌。只是有句话说自己的生辰便是娘亲的苦难日,皎儿自来到这世上起便被泡在道不尽的宠爱里,亲人无限的爱护,让她渐渐地不再排斥,变得享受起来。
皎儿今日得了许多生辰礼物,本应该十分高兴,可唯独某人连人影都没瞧见。
花娇龙本要带凤之清一同来的,凤煜轩觉得不妥。在王府凤煜轩从不给他过生辰,因为他的生辰便是他母亲的忌日。在凤煜轩的心里起初是为了不去回忆那悲伤的时光,也是因为不知道要如何与这个儿子相处。随着花娇龙的入府和凤之清之间渐渐地有了一些亲近,却发现凤之清心里竟是对自己的出生导致母亲的过世而深深自责,他不想每年让这一日变得醒目。
而在凤之清的心里,从他懂事起便从不曾有过类似“仇恨”的感情,有的只是深深的自责与微弱的祈求,期盼父亲能多看看自己,十几年来,才会十二分的刻苦用功。
生辰2
此时,王府里凤之清独自站在清风阁二楼窗边远眺,谁也不知道其实远在那次秋猎之前很久很久,不知从何时起,每次她从王府离开时,便开始数着她回来的日子。表面仍旧那副风轻云淡,内心的忧伤和阴郁却不知不觉在慢慢挥发,只是他藏得很好。
凤之清这几年总任凭她跟前跟后,却并不注视她,偶尔随意的扫视,碰到皎儿的视线便已自然的转开,仿佛有意要避开与皎儿的直视。尽管如此,皎儿依旧能感觉到他的忧郁在渐渐褪去,剩下另一半的风轻云淡。
多年后,皎儿才知道对于凤之清,这时她只看对了一半。
这多年来自己哥哥前哥哥后的叫着,原以为那次秋猎后,两人之间多少应该有些变化,没想他还是不曾有半分兄妹之情……
倏地,她想到了,王府里的主子没有一人做寿辰的,原是要避开凤之清的生辰,这是她前两年便看明白的事情,只因自己每年都在赤灵山上由着外公外婆给自己过生辰,一时间竟忘了。
皎儿看着花府里的众人,突然觉得凤之清现在一定是很孤独的。皎儿在想今日之事是否会把他正在褪去的忧伤又拽回几分?
虽说花月皎当年认了姑父姑母为义父义母,但却不是过继去的,仍旧是花家的女儿,原本许久分离心里甚是想念,本想留宿几日,此时这念头竟有些动摇了,竟有些两难起来。
花娇龙见她面带难色,心知她多年因自己而与亲生父母分隔两地,骨肉分离,如今两家同在一城,阿籽定是想可以多在花府陪伴爹娘,却又恐她伤心,才会显得左右为难。
当年锦龙便曾笑言道日后要举家迁至南桐一起生活,因她夫妇二人的一己之私“抢”了弟弟的女儿,娇龙心里对弟弟弟妹深感愧疚,多年来也都盼着他们早些来此团聚。今日之势早已料见,如今见阿籽为难,心中深感欣慰,顿觉眼眶微润,不枉自己多年对她视如己出。现如今两家大门相距不过一里,日后阿籽就算住在花府,也是日日可以相见的,再者阿籽平日跟着之清习文弄武早已惯了。
锦龙与海棠来南桐城定居也只是想离女儿近些,便可常常相见。娇龙的体质近几年有皎儿在她身边膝下承欢,颇有改善,但这些年一直未有所出,锦龙和海棠因此也不曾想过要回女儿。
花娇龙与凤煜轩完善后留下了阿籽告辞了。其实皎儿要走也走不成,花子竣抱着姐姐不肯放,非要听完上一回听了一半的《西游记》。
南桐城之难1
洪德十七年六月中旬,时值三伏,镇南王下令封锁南桐城四周城门,城中惊现瘟疫。
海棠自去年岁末搬来南桐,医学馆也一并搬了过来,只留了两三个得意的年长学徒在杭州城,这些孩子本多数都是孤儿,跟着师傅离开杭州城,倒也没有牵挂。
此次瘟疫正是海棠的医学馆率先发现,所幸发现及时禀告官衙。
凤煜轩得知后立刻下令封锁南桐城,将已确诊者移往一处僻静之地谨慎控制,再派人全城搜寻疑似感染者,在附近另一处安静的院落安置他们,若是发现确诊者便立刻送过去。
海棠立刻配了大量药粉分发给众人,让他们撒在全城所有井中,并在穿城而过的子桐河上游派人每隔一刻钟便撒些药粉。花家的产业里有制香的作坊,海棠将药粉混入其中,命人赶制出大量的香分发于城中百姓,使他们日日焚香以妨得病。
海棠留了方子并吩咐弟子谨慎行事,便进入了瘟疫患者所安置的院子。
大半月后,皎儿从赤灵山来到名为新芫的小城,花家自锦龙上门求亲那年便开了分号在此,店里专门备了马车和马夫,以便往来赤灵山,后来由于又变成接送皎儿往来南桐城。
这马夫和马车平日没有东家派事时,按着花家物尽其用的原则也帮着店里常去附近大城比如杭州城老店、南桐城新店里补些货物回来。也因此这小城虽小,但这分店与外界的联系倒是一点不落,自然的也看到了紧闭的南桐城的大门。
皎儿到了店里,得知南桐城已封城半月有余,也顾不得坐马车了,立刻问掌柜的要一匹马。掌柜心里惶恐,虽然知道小姐会骑马,可毕竟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娃,东家可不准她独自骑马。何况这路程就算去驿站一路换最好的马也要一昼多,就是有马,人也受不住啊。肯定要停下来打尖投宿,若是出什么差错,他卖了自己也不赔不起……
皎儿不管那几个正苦口婆心的人,自己去马厩牵了匹马,策马飞奔…
身后几个人的抽气声,她可没听见。
掌柜的几位不敢拉她,任由着她扬长而去。
但凡天下不是哑巴、傻子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武林中人皆知赤灵山上令人“又爱又恨”的毒仙药王夫妇。
这家喻户晓的名气都源于这对王夫妇曾掀起的那历时五年的“闹剧”,一个毒一个救的把原本以神秘、怪癖、出手狠毒示人的毒王轩辕世家的形象完全颠覆了。
曾有几人为了生计明知山中遍地是毒草毒花还有瘴气,也撞着胆子闯这从来有进无出的赤灵山挖参打猎,不出意外的中了毒,竟然模模糊糊见过有个小姑娘治疗他们,下山后便有传言那是毒仙药王之女。
自从有了一人活着下山,穷的疯狂的人似乎多了一些,当然随后绝大多数人的胆子还是降回去了,毕竟在那么大一座山里能遇到另一个人的几率太低了,绝大多数还是死在了赤灵山上,尸骨无存。
二十多年后又有不怕死的武林人曾在山中瞧见一名衣着鲜艳约莫四十来岁的女子与一名四五岁女童,听得女娃喊了一声“奶奶”,拿着一条竹叶青在手里把玩,江湖上始知轩辕家又得了一根小毒苗。待要细问,这不怕死的“高手”便魂归了,他原本就是靠着内里强撑着下山来的。
当今天下,除了花家人和府里几个靠的住的与镇南王凤煜轩身边的亲随知道这轩辕、花家、镇南王三家的关系,怕是没几人会知道镇南王府的小郡主其实是那棵赤灵山上的小毒苗。这都归功于轩辕家骨髓里遗传下来的“超强的自我保护意识”与那条隐秘的百年密道,连心地善良如海棠这般,也懂得观察身后是否有尾巴。
掌柜的心想,我想拉住小姐,也没这本事不是……有心无力,有心无力
南桐城之难2
话说皎儿第二日午时方到南桐城,此刻全身因骑马颠簸的似要散了般,说到底这副身子板不过是个十周岁不到的孩子。
她也想日夜兼程,早点回家沐浴休息。可自己不休息,马也要休息,她可不想去官府驿站换马,弄得小小年纪天下皆知,因为十一二岁的就像成人一般连夜兼程,太过太惊世骇俗了……
虽说镇南王府家的小郡主聪慧异常读书行事胜过男儿,又是个美人胚子,未及金钗之年便已初现江南第一美人——镇南王妃花娇龙之貌(没办法,爹爹跟姑姑是孪生姐弟,像娇龙就是像锦龙),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虽然人心或多或少都有点虚荣心,有点小名气感觉是不错的,就好比天上的星星,可要变成了太阳,感觉就不同了……
这两日因为焦急而抛开了平素夏日能走不跑,能坐不站的原则,身上因满身汗水非常难受,浑身皮肤因血液中的毒素随着汗水溢出体外粘满了毒。
皎儿夏季绝大多数都是在山上过的,少数在山下过的日子她都是尽量让自己少动不出汗,一天三次草药沐浴。因她从小跟着轩辕仙仙玩毒,体内原本只是百毒不侵,如今小小年纪早已比她娘亲海棠出生之时更为“毒”。
相反的,海棠出生时体内之毒虽很烈(有她娘毒仙一半),但因她不喜用毒,又自幼日日浸泡药草近三十年,如今体内仅仅百毒不侵而已,花子竣更是出长于花家,仅是留了一副百毒不侵的身子,再没半点轩辕家的影子。
皎儿夏日在山下显得像个“淑女”,封建女子穿着保守,因此除了双手和脸露在外面,其他倒是无碍,她有一副特质的皮革手套,只要不是掉进河里或遇到倾盆大雨之类的,一般出的汗并不会湿透衣衫渗出去。
皎儿双手戴着手套骑马,手套里都湿了,身上汗水也把衣服浸湿了,身下的马儿所幸被她喂了药,不然就凭她衣服上渗下来的汗水,马儿早没命了。
皎儿到了南桐城,城上守卫见皎儿手中令牌,知是郡主,但因封城令未解,不敢擅自开城,便请皎儿稍后,派人立刻报于王爷。
南桐城里的疫情自发现之日起的半个月后便已得到控制,除了还有十几个患者控制了病情还在康复期里仍旧安置在那处院子里,这七八日来尚未解封城之令也只是确保万无一失。凤煜轩明日正准备下令开城。听到侍卫来报,忙下令开城。
皎儿进城之后即刻赶到了离城门最近的一处地方——海棠开设的医学馆——海堂。海棠在山下一直化名海棠,隐了那骄傲的姓氏,加上为人亲切低调,世人只道是一位菩萨心肠,能妙手回春又嫁得花家那位人称锦公子的花锦龙为妻的女大夫。
堂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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