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当年王妃言,温泉可消除疲劳,放松身心,还可治百病,又可省时省力省柴火,之后院子里人少了,就更加体现出了“省”的妙处……因此,平东王府出现了离奇的一幕,珍贵的温泉池,主子无人用,仆从泡的舒爽。
其实,随行而来年长的几名侍卫,已经是熟门熟路,好比金侍卫……
柯姐姐,饭菜要凉了
果然,金侍卫一行人,由一名侍卫领着去了温泉浴池,再回来时,一身干净衣裳,肚子也喂饱了,也不知他们哪里开的火,不过,这东院里的侍卫百八十个总是有的,应是有间大灶房……
烨然要将他们带去侍卫房休息,众人都不肯去,九成九是怕郡主又不见了……
皎儿让人腾了东西翼楼偏厅旁的两间屋子以及凤之清隔壁的屋子,一间屋子安排住了十个人,好在天还不算太凉,取来十余条棉被,各屋留了二人守夜(其实是守着郡主),其余打了地铺休息。
雪衣向来都在房里用膳,焦白这两日都与她一同在厅中用膳。酉时三刻,沁馨阁内,皎儿、安柯儿、凤之清、焦白四人围坐,桌上摆着几道菜肴。
凤之清不喜盛宴,爱清静,他的饮食也向来清淡,面前这几道菜都是选了他的口味做的。
明明都是合他胃口的菜,但凤之清却用的很少,此刻他没有初到时的深情凝视,淡淡的笑容与极为温和自然。
但其实云淡风轻下,却是一颗忧心……刚到时见了皎儿,无心理会焦白,但此刻见皎儿对焦白不似之前那般冷淡。
焦白自他到来,便未出过声,与凤之清一样,无视对方,此时只偶尔过来一筷子菜,倒也不似之前自鸣得意。
安柯儿二十五六岁,却尚未嫁人,一心钻研医术,不开口时外表柔弱温婉,实则除了医术上谨慎外,生活中大大咧咧,食不言寝不语在她身上绝对丝毫体现不了。
饭桌上,安柯儿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家里边的人和事,其实,她自己也不过刚云游了四年才回到南桐两个月。
安柯儿并不知赤灵山和轩辕家之事,她以为皎儿与她和师傅一样,喜欢云游罢了。
“皎儿,子竣可想你了,如今他长得可漂亮了。”安柯儿尝试以情感人,把她带回家。
皎儿暗自无语,这么喜欢小孩,她为何不嫁人生子呢?
“皎儿,师傅和镇南王妃做了好多你的衣裳……”
虽然王府和花家银子多,也不至于这么浪费吧,万一不合身,这话显然不符合两家一贯节俭的风格……
“皎儿,海堂多了好几个小师妹……”
她娘,就喜欢收女弟子,十个里头至少七个是女子……
“皎儿——”
“柯姐姐,饭菜要凉了……”终于,一刻钟后,有人应声了。
“……哦。”安柯儿眨眨眼,应了一声。
耳根子总算清静了,却不想……
“皎儿,晚上我去你房里再说啊……”
皎儿无语,今夜,怎么挨呢?
用过晚膳,凤之清丝毫不问及她在外之事,甚至连前次之事,也只字未提,反倒让皎儿无力,她向凤之清大略问起了父王、母妃以及小凤之祥,凤之清温和应答了数句之后,二人又没了话题,便请他早些回房歇息。
凤之清与焦白各自回了房,安柯儿果真一路跟着进了她的屋子……
莫不是铁打的心
安柯儿径自坐下倒了杯茶,这架势大有彻夜审讯的意思。
皎儿平日并不会用过晚上便就寝,但显然今日不同往日,命丫头取来清水准备洗漱——就寝。
待到坐在梳妆台前取下头饰时,安柯儿放下手中茶杯,开始了盘问。
“皎儿,那人是什么人?”安柯儿指的是焦白,她并不认得焦白,半年前她并不在南桐城中,但行走江湖,虽是行医,前几年也略听过焦白恶名,只是并不知晓此人便是人称小白龙的采花大盗焦白。
(注:小白龙并非雅号,只因名字里有个白,轻功又极好,犹如飞龙在天,故有此一号)
“柯姐姐莫不是见他美色,一见钟情了?”有人装糊涂。
“你个小丫头,又胡说什么……我哪里好色了”话虽这般说,到底有些心虚,后半句几乎含混不清……
安柯儿整日不是看医书、弄草药、问诊,就是逗花家一对漂亮姐弟,幸亏皎儿有五年多不在她活动范围内,其余又有半数在赤灵山上,只是苦了子竣一人……
“柯姐姐,一路劳顿,不如早些回房歇息吧,明日再与姐姐说话。”
“我路上都是坐得马车,路上官道平坦的很,不累……不像你清哥哥……”
“你们何时启程的?”皎儿皱眉问道,难怪觉着哪儿不对劲,一时焦心,尚未多想,原是他们来的如此之快……
安柯儿像个孩子一样,掰着手指头数:“嗯……初五晚膳前接到的信,初六启程的,幸好这几日天气也好——……”
“……你做姐姐的人,怎么不劝着他些……现在已是仲秋,这么赶路,出了汗又吹了风若病了……”
“病了怕什么?不是有我在嚒……”比不上师傅的妙手回春,风寒还对付不了?敢小瞧了她!
“……”医者父母心,往日见了蛇都要相救的女人,忘了预防好过治疗的道理?
“皎儿——”安柯儿突然敛了笑,走到她身旁,铜镜里,两个人的脸一同映现出来。
“你这丫头究竟怎么想的?明明很在意他,可又总是避着他……原先,不是总围着他转嚒……”
安柯儿记得在她幼时,自己偶尔从杭州海堂回南桐城看望父母之际去看她,这二人总是在一道的,后来花家搬到南桐城,起初近一年里,也未见异样,只是后来,这丫头渐渐地往海堂走得多了,时日一久,怎会瞧不出来……
“就如同子竣和之祥——亲人之间,自然……在意。”铜镜中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
“……”安柯儿闻言诧异不已,怔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拧眉道:“你这丫头,莫不是铁打的心,他为你——”
安柯儿一句话卡在了喉间,顿时没了声音,她——被这丫头点了哑穴?
安柯儿如今的医术虽比不得海棠,却也有了海棠未嫁时的七成功力,她熟悉穴道,擅使金针针灸,只是这轩辕家独门的点穴、解穴手艺偏属武功一类,海棠性子温和,不喜这一类,学了却不曾使用,莫说教授门人了。
安柯儿也会一些寻常的点穴手法,这还是跟花家镖师学来的,也就能对付对付常人,此刻——显然懵了……
被点了哑穴的女人,一脸怒气,沉着脸坐回去,继续喝茶,大有我就不走,看你怎么办的意思。
安柯儿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只见对面的少女嫣然一笑,往她身边走来,只是,那粉红,怎么会有两个呢?这丫头竟然还下了药……
这药无色无味,并不伤身,倘若安柯儿身体立刻察觉出异样,身为她娘的首席弟子,定能立刻自行解了,她点了她哑穴,无非想让她生气,她一生气定然又去喝茶(多年习惯),一来失了冷静,二来茶水加快了效用。
皎儿扶住软下来的身子,敛了笑,她只想让她安静下来,送回房去。
湖心避难
临近巳时,安柯儿怒气冲冲走出房门,欲寻昨夜“害”她之人,可哪里找的着人……
湖心梅林小道,凤之清与皎儿一前一后,云霄在他之前引路。
今日,皎儿同凤之清、焦白二人在极为宁静的清晨用了早膳,席间,这二人依旧如昨日般互相漠视对方。
凤之清的到来虽打破了一时的平衡,然而他既不问起,那她也没必要主动提起,依旧过前两日那样清闲的日子。
用过早膳,皎儿在院子里同两个丫头一起摘清晨的桂花,凤之清到来之前的两日,皎儿午后同那二人在院子里晒太阳,晌午就与两个丫头一同做些女儿家欢喜的绣线或做些江南点心。
凤之清早膳后回了房,他有个十余年的习惯,清晨练字。
焦白见她准备做点心,是个可以跟在她身边的借口……
半个时辰前,凤之清欲去拜访凤之淩,命金侍卫去唤了这院子里唯一现身于人前的两个丫鬟之中一人前来(俩人的情郎昨日帮完忙又隐身暗处去了),请她引路,谁知丫头面露难色,尚要回话,她身侧突有一人现身,拱手行礼。
云霄恭声请他稍后,他先去打点。
一刻钟前,两座竹轿落在院中,凤之清微微皱眉。
正从雪娃娃房里送完山药莲藕桂花汤出来的皎儿,看到楼下院子里刚好停落的轿子,一时没了想法。
云霄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请她上轿。
皎儿心道:昨日凤煜辀之言分明是对哥哥所说,何以又要请她去……去就去呗,好歹总比对着寻仇而来的安柯儿。
皎儿下楼来,正遇上焦白,他与雪娃娃不合,方才并未跟上楼去,此刻一脸不悦,却又不言语。
她知道他一时放不开来,这两日他笑得时而妖娆、时而魅惑、时而无害,无非是想掩藏他的伤,凤之清到来,他几乎没寻衅挑衅,虽说仍是寻着借口跟在她身边,但他能做到如此,已是不容易,毕竟是她理亏与他。
她一出去,这院子里,怕再没人可与他说话,侍卫自不必说,就是没打那几架,单凭他一身妖异,就十分碍眼,两个丫头许是从情郎处听得来焦白的身份,没事时总是躲得远远的……当然他也不屑理他们。
一时不忍,欲开口,却不知可说些什么,无奈回以一个苦笑。
凤之清初次到湖心,心中虽难免诧异,然而他向来内敛,并未表现出来。
再者,以他对凤之淩的认识,他的居所如此这般,的确并无可议。
他二人随云霄穿过梅林,凤之淩正在石桌那里自弈。
云霄上前轻声行礼,凤之淩缓缓落下一枚黑子,这才抬眸看来。
观棋不语,凤之清见他看来,方才上前行礼道:“小王爷。”
凤之淩略微打量他,一袭月牙白锦袍,消瘦了些,休息了一夜仍显三分疲惫,他身边的少女正微笑着唤他淩哥哥。
凤之淩微微颔首,右袖一挥,轻吐出一字:“坐”。
二人谢过他后入座,这石桌很大,横摆得下一架琴,桌上的楸枰(棋盘)极为精致小巧,凤之淩并未命人撤去。
方落座,铁砚便上了茶,端给她时,少年的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许是想起了中秋那夜的谈话。
凤之淩轻声说了个“请”字,便不再言语。
凤之清已非初次见他,对于他而言,今日凤之淩可谓十分“热情”,连说了两个字。
“多谢。”凤之清回他两个字。
比静,不如对弈
这二人各自极其精简的“客套”完,自顾自品起茶来。
凤之淩自不必说,连他身边之人一年到头也听不到几句话。
凤之清也不急着向他道谢,他就备了这么一句话,一旦用完了,也不知与这样冷淡的少年还能说些什么,总不能一来就立刻回去,此刻反倒是暗自诧异皎儿对他的称谓……
皎儿暗自无语,虽说她不喜安柯儿噪舌,可终究也没极端到喜爱眼前无声无息的氛围……往日还有烨然他们在,又或者她有话要与他说,今日若不是为避安柯儿,她还是宁可待在沁馨园里与丫头做会儿绣线。
面对凤之淩,十之七八心绪不宁。
初次见他,只一眼,他眸中的寒冷,眉宇间的愁云,心中的苦愁,刹那间便让她泛起一阵阵心痛。初听他说话,那冰冷且极其沙哑的嗓音使人揪心。
开封城内,不过路边淡淡一瞥,又如初见一般乱了她心神。
然而那日他设宴为她接风时,淡然的神情、灯火映红的脸颊,隐了愁云的少年,并未让她心绪不宁,反倒是他那比金子还珍贵的言语让她“受宠若惊”。
她替他父亲来做说客,前一夜那微薄的温和虽已不再,却也没有恼,只是恢复了他一贯的冷然与孤傲。然而尽管如此,他应了她——他的心并非如外表般的寒冷。
中秋夜宴,他勉强前往,与他父亲,恍若陌路之人,那夜,暖了旁人心,累了他一人。
往昔,夏日初晓里,凤之清忧郁的神情,不禁让她莫名的希望他能快乐起来。
弹指一挥,已是十一年,如今,再遇到这样一人——爱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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