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床帐,转身看向满地狼藉,皱眉,这屋子里这么多毒,要如何清理?
门外传来一阵男人们洪亮的行礼声:“王爷!”
云霄身旁的男子起身去开门,他自己则起身上前两步隔开些许距离看着她的伤,一脸的惊叹。
“霄儿——”身穿将服的中年男子大跨步走进来,房门又被重新关上。
来人正是平东王凤煜辀,他进屋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在云霄身上,皎儿打量着他。
他眉宇间与父王有六七分相像,她记得他们是同一年生的吧,显然他因常年驻守边关,比那两位哥哥苍老了几岁,但却自有一股不同于帝王和贤王的将王威严,令人肃然起敬……
父王虽为镇南王,但南方到底不像北方有游牧外族虎视眈眈,需常年重兵镇守边关,南国之西连苗疆,苗人世代无野心,一心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从无外侵之心,至多有零星海寇来犯沿海三郡(沿海有四郡,国都南桐城所在会桐郡自然无人敢来犯),也多是犯不成事的主,相比之下,镇南王显然是个双xian王,又贤又闲,只需治世,无需领军,想必是先往见两人一静一动,一人喜文,一人喜武,故此安排。(两人皆文武兼备,因性情所致,喜好有别)
凤煜辀的目光落在云霄身上,但见他已上了药,并无生命之忧,这才看向那双毫不掩饰大胆打量她的目光。
“王爷,这位是籽月郡主。”云霄介绍道。
皎儿单手朝他微微一福:“三叔。”
损了他手下半条命,又惊动了北门关所有将士,自然要说些好话赔罪一番,唤一声三叔,无疑能拉进与他的关系。
少女的嗓音如黄莺出谷,一声三叔,显然把高大威猛的将军王喊蒙了,凤煜辀怔怔的看着她,待到他缓过来,紧接着又犯愁了,愣是不知要如何唤她……
“三叔可以唤我阿籽……嗯,或者皎儿。”皎儿话到一般想起他家也有个女儿,按照皇室宗谱,他们这一代男子属“之”字辈,女子属“籽”字辈,忙转了话。
凤煜辀又是一愣,她的年纪不过十四五岁,一双眼竟能如此洞察人心,难怪被他二哥从花家抢了去。
三叔好热情
凤煜辀弄清了她身份,很自然就关心起她的伤势来,目光移向她血染后简单处理的左手臂,手臂上缠着布巾,从外无法看到已经凝固的伤口。
“皎丫头,伤势如何?”凤煜辀面对一个小女娃,放低了嗓音,语调却显然透着焦虑,原来还是个可爱的将军。
未等皎儿回话,凤煜辀就向一旁的男子道:“松儿,快给她看看。”
“三叔,皎儿只是轻伤,已上过药了。”
凤煜辀指着她血染的袖子道:“皎丫头,莫要欺瞒本王,本王虽不懂医术,但领兵二十余载,怎会没见过刀剑伤。”
这丫头一只衣袖全都染红了,还轻伤?到底还只是个女娃娃,整个身子能有多少血?
这二哥家的宝贝丫头,莫说是在他所在的城中,就是在自家封地范围内有个闪失,他……怎么赔?
被唤作松儿的男子一脸为难,云霄开口提醒他家王爷:“王爷,郡主精通医术,江南海堂名满天下……”
“……”凤煜辀闻言又是一阵诧异,难道她小小年纪就已有她娘那手本事。
“三叔,这屋里到处是毒,烦请您和云霄公子先行回避。”
“……”皎儿的话显然句句惊人,把个大将军王硬生生雷的外焦里嫩……
云霄会意,恭声道:“王爷,此处不宜久留。”
“松儿,快些将皎丫头带回将军府安顿好。”
(将军府:历代驻守北门关将领住所,前几任守将并不都是王爷)
凤煜辀言罢又看了她一眼才带着云霄离开了屋子,房内仅剩下皎儿和那位云霄口中的雪松,还有那昏迷的雪娃娃,屋外的将士们,留下了一批,也渐渐在撤走。
皎儿取出一只瓷瓶放在那张经过一场恶斗仍能离奇不倒的桌上。
“郡主,末将为平东王副将宋旭。”
皎儿会意,看来这人与凤之淩身边那几个带着面具的男子一样,都有着两个身份,这位似乎是她所见过的几人中最理智、冷静的。
“宋副将——这屋子占了许多剧毒,用这瓷瓶中的药粉泡了水每日三次喷洒,密闭上三日方可。
这几具尸体须由带上兽皮手套之人连人带剑一同搬去避风的空处烧了,其骨灰再用这药粉浸泡三日方可入土。
这瓷瓶切忌用手触碰,顺便——也用里面的药粉泡泡这瓷瓶吧。
劳烦公子再寻身衣裳给皎儿。”
她语调缓缓却并不是因失血而虚弱所致,仿佛方才根本未经(精彩全本小说百度搜索:炫书)历过生死劫难,但她所说内容却显然清清楚楚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样的女子,怪不得能使得那小冰山露了笑颜。
“敢问郡主,那床上的女子可是与郡主同路?”
……女子?
对哦,雪娃娃方才换的还是女装……,话说回来,他就是穿男装,就那张脸,那身板儿,压根也不像男子……
“他与我……暂且同路,方才中了迷香,我身边没有现成解药……”
刚才的迷香属于二流,有着极淡的香味,显效很快,常人闻到立刻闭气也已来不及,但终究不会过于伤身。
那女子身上的迷香却属一流,无色无香,吸入后起先能毫无征兆,约莫一柱香(五分钟)的功夫,却是瞬间并发,此迷香的解药应是专用于事先服用,待迷香起效时再服下解药已是无用。此刻袋中的吸香石瞬间升了温(吸香石吸入毒香,会自然升温,越毒越热,而突然的升温,意味着此毒能先做潜藏。),暖了袋子,显然是那女子留下的迷香被她收在石中,开始了“消化”,这毒性上回小石头已有领教,倘若人吸入,虽不致命,却极损耗元气。
“请郡主由末将领路移居将军府,那位姑娘,末将命人将她一同抬去,此处末将稍后会亲自处理。”
似乎也只能如此了,她受了伤,就算她的金疮药神效,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了的,雪娃娃又没个去处……这迷药看来是要睡到明日才会醒了,倘若那女子回去将前番伤了他的男子带了来……
何况那位三叔想必也不会任由她此刻离开,她一个小女子带着伤,怕是她前脚刚走,紧跟着就会调动大批官兵……
只是这人显然没云霄可爱……一句话里能说上三回末将……官腔太重,听着很不'炫'舒'书'服'网'。
“……不用抬……他很轻,你抱着他就行。”有人故意不解释。
“……”虽说看着也就十余岁,终究男女授受不亲,又不是没条件抬……纵是最冷静的雪松也不淡定了……
“……那依公子所言吧,只是他刚沐浴,长发未干,莫要让他吹了夜风。”皎儿想起雪娃娃刚洗的白白净净,倒还真舍不得让他染了尘土的袍子蹭黑了雪娃娃,不过,让人抬着,这脸最好是遮着,他似乎很不愿意让人瞧见呢。
雪松颔首,大步走到房门口打开门,向门口一人言语了几句,又重合上了房门,回身静静地隔空观察起地上那几具尸身来,一副沉思者的神情隐藏着他的赞叹……
到底是边关的将士,这效率确实非同一般,赶得上皇帝手下了,半柱香不到便取来了一副担架和几双兽皮手套。
皎儿撩开床帐,叮嘱着他们带上手套,莫要碰了床帐上她所染的血和踩了地上她的血迹,给雪娃娃盖上被子。
待他们将雪娃娃抬上担架,皎儿请雪松拿好她的包袱,自己则带上红弩,才一同出了屋子,上了云霄安排的马车,至始至终,未曾碰过旁人,伤口的血已凝固,衣袖上的血迹已渐渐收进了缠在臂上的布巾,也不曾滴落在地,只是这马车怕是要废了,但总不能让这一群男人给她打来热水,在外面守着自己再沐浴一次,换下这身剧毒的衣裳……
雪松把雪娃娃安置在身后另一辆马车内,众人将两辆马车前后左右层层围住,缓缓前行。
密不透风的将军府
马车外的马蹄声和脚步声格外整齐,心中想着事,不觉间已过了半个时辰,马车突然停了,阵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没有人说话,马车微微颠簸了一下,又平缓了,车外微微透进来的光亮了些许,已经进了将军府。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雪松在外道:“郡主,请下马车。”
皎儿应了一声,布帘被撩开,与上车时一样,皎儿侧着身子自行下了马车,深怕身上血迹蹭到了他。
“宋副将,马车内的——”
“末将明白,请郡主早些安歇。”
……你懂,自然最好。
雪松将她与雪娃娃安排在将军府里两间相邻的厢房。
皎儿房内,已备了三只浴桶,看桶中热水上升的热气,竟然还是不同的三种热度……
床榻上有一身干净的衣裳和一方白布巾,皎儿十分汗颜,事实证明,尽管这些男人五大三粗,却依旧是一颗玲珑心……
雪松将她的包袱放在桌案上,恭声道:“郡主请安心休息,末将在院内守夜。”
“劳烦宋副将了。”
雪松退出房门,房内只剩皎儿一人。
单手轻轻褪下一身血衣……可怜这衣服她还没付银子呢,就报废了……
倒了药粉在浴桶中,避开了伤口,连着三次沐浴,更衣之后,重新包扎过伤口,浸泡了那身“红”衣裳和那血迹斑斑的红弩,已是亥时过半。
皎儿日日赶路本就疲乏,失血之后更甚,此刻躺在将军府内的床上,自然安心不少,着了床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皎儿推开房门,东方已初晓,院子里,雪松正与一队将士说话,见她出来,微微诧异,散了众人,上前行礼。
“郡主,王爷尚未回府,郡主有何需要知会末将便是。”
正要开口,廊上一名十五六岁一身士卒衣裳的少年端着清水红着脸走来:“小人不知郡主已起身,请郡主恕罪。”
“……”他身后不远处一只竹筒冒着热气,这小哥难道一直端着水站在廊下等着?
少年见她不语,一张脸涨的更红,皎儿一头黑线……许是这北门关全是男人,这少年一下子不适应,害羞了?
“你不用如此,若是我在屋子里起身,你能知道,岂不是你能透过墙壁瞧见我,这才“有罪”……”
“……”雪松腹中好笑,没想到这郡主不止能医擅毒,还很……风趣?
“……”少年却因她一句话,一时窘迫地无地自容。
“你把清水端进来吧,房里其他的物品莫要碰到了。”那三个浴桶怕是要在房里浸泡上三天了。
少年蹑手蹑脚的跟着皎儿往里走,放下清水,立刻退了出去,出了房门,一溜烟跑了。
抬眼一瞧,雪松也不知去向……
皎儿洗漱后,走出房门,先前消失的某人瞬间从天而降……许是觉得她胆子够大,不怕吓?
“我只是想去看看……小雪,他醒了吗?”
“尚未醒来。”
“把早膳送到他房里吧,该是要醒了。”
皎儿进到雪娃娃房中,少年静静的睡着,精致绝美的五官依旧在白纱之下。
之前的少年端来了早膳和清水放在外屋的圆桌上,又一阵风似地出了屋子……
雪娃娃似是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美眸,依旧静谧无比,然而细细瞧,却能发现他微微扬起了唇角。
“你醒了,快起身洗漱吧,早膳要凉了。”皎儿心虚,幸亏他没什么损伤,否则……
雪娃娃身子仍是有些无力,皎儿伸出右手去扶他坐起,正要转身,却听雪娃娃轻声道:“你受伤了。”
又是陈述句……这小孩怎么知道的?她手臂上的伤口,包扎的可薄了,从外根本瞧不出。
雪衣看着她垂下的左手手臂,没有闻到丝毫血腥味,外表看似毫无异样,却显然受了伤,否则,怎会只用一只手来扶他?这些日子俩人日日朝夕相处,他早已记下了她的举手投足。
“用了早膳,再与你细说。”皎儿也没想瞒着他,只是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如今他已知晓些许,那今日就讲明吧。
皎儿与他说了昨夜之事,却不见他有丝毫不悦和惊讶,他没有怪她连累他嚒?也不把那“郡主”头衔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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