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博接口说道:“远山兄,你功力转入我体,我自有责任守护于你,若有下次,我岂会袖手?”“如此便有劳博兄了。”他二人颇有兄弟之情,扫地僧见此,知道他们已将仇恨、贪妄彻底抛弃,深觉欣然。
藏经阁内众人不知,萧远山此番变故,其实是因受与其血脉相连的儿子萧峰的影响而生,此刻的萧峰,已死而复生,正化身巨猿,立于缥缈峰上!
回说巨猿萧峰惊天动地的一吼,只震的虚竹段誉二人耳鼓生痛,其余人等功力远远不及,更是感到头壳快要裂开一般,倒作一团。那原本开阔之处,于巨猿萧峰却是颇为狭窄,转得身来,那条巨尾扫在山头大树上,“砰~叭~嘞~”地倒了一片。
巨猿萧峰似觉身旁山头碍事,横身一拳,击在山石之上,“轰~叭~”的巨响,竟将山石打下一大堆。虚竹和段誉只觉缥缈峰山体摇动,两人四目相投,亦有惊恐之意,同时都想:大哥失控了!两人情知非要阻止萧峰不可,一齐抢出,运气大叫:“大哥!请你快快冷静下来!”两人聚劲而喊,都是往萧峰耳朵送去。
萧峰听得两人大喊,转过头来,两人继续喊道:“大哥,莫要惊恐,是二弟和三弟啊,你先冷静一下。”萧峰似是神智尚未尽失,闻言目中凶光稍减,只注视二人。段誉见大哥安静下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轻声对虚竹说:“大哥方才暴燥,似是因月光而起。”
虚竹正要答话,哪想萧峰神智稍复,竟似听到段誉所讲之话,抬头又向满月望去。忽地目中凶光又再大盛,抬头大吼,双拳在自己胸口擂了几下,似是十分兴奋,突又向上跳起,双手齐伸,看样子竟是想要抱住那满月。他跳的极高,一跃而起竟有数十丈,终于双手抱空,又落回原地。
这一起一落间,将缥缈峰跺得似要倒坠,灵鹫宫摇摇欲塌,震得虚竹段誉立足不稳。萧峰似是不死心,又一次跳起来,段誉和虚竹翻起身,却是担心起另一件事来:若大哥落下之时不在原位,掉下山去,岂不是糟?虚竹忽然灵光一闪,对段誉说:“尾巴!”段誉闻言也醒悟过来。
两人想起萧峰尾巴被捉,即力气全失,如今境况凶危,虽不知萧峰变成巨猿后是否还有此患,亦不得不试。两人冲到萧峰所站位置附近,萧峰已又三度跳起,两人全神贯注,功聚全身,待得萧峰落下,立时扑上,同时抱住萧峰巨尾。那尾巴变大后有合抱般粗,两人同时用力,勒住巨尾。
萧峰全神要抱月,不曾防备二人,被二人合力一勒其尾,即全身气力骤失,那第四下便跳不起来。虚竹和段誉不敢松手,巨猿萧峰气力已失,双脚一软,“轰~”地坐倒在地,看样子已无危 3ǔωω。cōm险,但仍未变回人形。虚竹和段誉正不知要挨到什么时候,忽又觉那巨尾渐渐变小,然后萧峰也慢慢变回人形。
不一刻,萧峰即回复原状,倒在地上,似已昏迷过去。虚竹忙为其探脉,只觉脉息强健平稳,却是毫无异状。段誉只觉作了一场大噩梦,但见四周树木倒伏,山石碎块遍地,又是真实得吓人。虚竹段誉互看一眼,都是面色惨白,大汗淋漓,不觉都抬起手来,以袖拭汗,竟发觉全身都已湿透。
段誉看着躺在地上的萧峰,尤有余悸地说道:“怎地大哥竟会有此变化?好生吓人!”虚竹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亏得此尾巴尚可生效,但须得告诫大哥,万不可再看月光。”说罢两人抬头望向那圆月,竟见那本来极圆的满月,现时却似被咬掉了一口,段誉脱口而叫:“天狗食月!”二人心下即时明白,萧峰能回复原状,当是受此天象所影响。
翌日,萧峰自深沉的昏睡中醒来,见虚竹和段誉坐于床边,神情极为关注,心中一阵疑惑:怎地我会躺在床上?昨晚我正要表演学那狼嚎,但之后却又~~怎么全无印象?好象又听到过两位义弟呼唤,莫非是我有甚重病突发?心中既存疑惑,即不敢立身,只躺着对虚竹段誉说:“二弟三弟,有甚话要对我说吗?”
虚竹和段誉相对点了一下头,下顶决心来,将昨晚之事细细向萧峰说明,只听得萧峰惊愕不已,但看二人神情严肃,又不似有虚,心中想得几想,惊觉一事,立时抢起身来,拉起两人之手问:“大哥昨晚可有伤及你等众人?”虚竹和段誉见萧峰不问己事,反先关怀其他人,心中一阵暖意,段誉说道:“大哥当时尚未尽失理智,我等并无受伤,只是惊吓了一番。”
萧峰听得并未伤及众人,始感放心,向虚竹问道:“二弟可知为兄因何而生此变化?”他心想虚竹乃当世第一神医国手,必可诊断出自己身体变化起因。虚竹却是摇摇头,叹气道:“唉~~不瞒大哥,小弟翻查宫中医学典籍,一无所获,大哥此等变化,数千年来绝无记录,当真令小弟一无头绪。”萧峰惊道:“啊!倘若下次二弟三弟不在我身畔制止,那可如何是好?”
段誉忙说道:“大哥且莫惊慌,我与二哥细细分析过,虽未知大哥变化的根源,但却知得诱因,只要大哥没有眼望满月,想来该不会再生变化。”虚竹点头道:“的确如此。”萧峰听得如此,也松了一口气,沉吟一阵,即说:“待得我功力梢复,即下山去罢。”虚竹和段誉当即愕然,急问:“大哥何故如此?是怕拖累灵鹫宫吗?”
萧峰却是摆手说道:“大哥岂是见外?只是此疑惑不解,为兄总是难得安心,我是要去少林寺。”段誉奇道:“少林寺?大哥莫不是想要出家?”萧峰又摆手道:“为兄嗜酒如命,纵想出家,怕也无寺能容。我其实是要去找我爹爹,看看爹爹过得可好,同时也可问一下他,会否知道我因何而生此等变化。再者也想问那位大师一个问题。”
虚竹和段誉这时才明白萧峰要下山的目的,虽不知其所讲要问那位大师何事,竟要这么着急,但心想大哥既已下决定,那是绝不会改的。当下两人也不劝阻,虚竹只问:“大哥想几日后出发呢?”萧峰笑言道:“怎地二弟比我还急?总得待我功力稍复始得方便,否则又要你等担心。”虚竹也笑道:“原来大哥尚未知晓,你全身经脉已尽通,想来功力已回复大半。”
萧峰闻言奇道:“有这等事?我日前尚只通了十多处穴道,怎会一夜之间就全然恢复?”当下即聚气试行,只觉真气随意而动,全身上下经脉无有不畅,且自觉内息源源不断,仿佛全身都开窍贯通,周天运转无始无终,竟是功力大进之象!萧峰自己也是吃了一惊,立时跳下床来,虚竹和段誉正不知其意所何为,萧峰已禁不住手痒,向着石桌虚劈一掌。
那石桌乃是与地板一体而成,自然一动不动,但四周石凳,却被萧峰此一掌击出的力量撼得摇晃几下。虚竹和段誉见此欢喜道:“大哥好功力!”萧峰更感奇怪,因这一掌只是随意而出,不想威力竟偌大至斯,当真出乎意料。虚竹却是有所见解,说:“大哥变作巨猿之时力量强大无比,或会借此打通淤塞的经脉。”萧峰和段誉亦觉有理。
吃过早饭,段誉即向两人告辞,带同王语嫣、木婉清和钟灵,由钧天部众护送,回返大理去了。萧峰自觉功力既已尽复,也想下山往少林,却被虚竹留住,说要为大哥准备行装妥当始可。萧峰亦觉要虚竹一日间两次与兄弟分离有所不忍,于是便答应留待明日方走。虚竹想到大哥一下山缥缈峰上又只剩他一人独对梦姑和九天九部诸女,梦姑倒还好,反正是自己妻子,但想及其它众女,不觉一阵头疼。
反是梅剑四姊妹,似是有甚天大喜事,虽言日前萧峰化身巨猿颇为吓人,但听虚竹说只要不见满月便无事,她四姊妹又不以为然,各各收拾行装,要与萧峰同行。萧峰知晓四女心思,忙对她们说:“我此行还是一人独往较为好。你们四人留在宫中吧。”菊剑闻言首先哭出声来,拉住萧峰不放:“呜哇哇~~萧大爷你不要我们啦?”其余三女也接着抢上来,各自拉住萧峰哭叫。
萧峰被她四人搞得好生尴尬,又知她四人对己已生依恋,故有此举,只得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不要你们,只是此行如你四人跟着我,必会惹人注目,我死而复生之事不宜宣扬,探父之举更须隐蔽,待得此事一了,我就回来好不好?”四女近日听萧峰教导,已非昔日般任性,现在听萧峰说得有理,又许诺会回来,显然也在意己等四人,于是尽皆破啼为笑。
萧峰见她四人又哭又笑的,深感女子心理难以惴测,无奈苦笑。翌日,萧峰自带细软,告别宫中众人,下山去了。到得山下别舍,昊天部已为其准备了一匹好马,萧峰上鞍勒缰,自望东而去。
正文 第三回 问我源何方 问我路何向(中)
(更新时间:2006…8…12 0:24:00 本章字数:4403)
萧峰虽久未骑驾,但驭术依然不减,又觉胯下马匹脚力甚佳,得意之下,不觉放缰而奔,只两个时辰,便已赶出四百余里的路程。来到一处江边,萧峰看看天色,估量个许时辰方始日落,又见道路渐宽,想来也不需多久便有城镇。他为免惹人注目,于是缰绳一勒,那马即缓下步来,萧峰亦自摆出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四下观赏起风景来。
风景尚未观出什么别致,倒是见到江边有一处水草生得甚好,萧峰在辽国做那南院大王,素来疼爱马匹,见得此处,不禁想到:等一下投宿之处,不知有否如此好的水草供应,还是在此让马儿歇息一会儿吧。于是下鞍牵马而去。
萧峰着那马匹饮水吃草,自己也感有些饿意,便打开包袱,看看可有甚干粮稍作充饥。却见那包袱之中,除换洗衣物和一些碎银外,只得一叠纸,萧峰愕然:怎地二弟没准备干粮,却放这一叠纸来?再看那纸上,写得有字,却是笔法甚劣,萧峰细看一下,原来是虚竹所写,说道大哥胃口大,准备干粮反为不便,于是便听梦姑所言,包袱中只放衣物钱银,那一叠纸,却是可在四川商贾所开钱庄兑换现银的纸钞。
萧峰看到此处,想起数年前在丐帮之时,有四川分舵的兄弟说过此事,那时其他分舵的兄弟尚不相信,说四川的兄弟夸大其词,几张纸又岂能换真钱?当时自己也是不以为然,不想今日自己竟真有机会用到此物。萧峰看看那纸钞,万两的有,千两的有,合计竟有十万两之多。萧峰做南院大王之时,这等数目也算不得什么,但自死而复生以来,回首往事,还是在丐帮之时最为快活,此时所想,也不自觉以乞丐自命:古往今来,我怕是唯一一个腰缠万贯的叫化咯。
再看虚竹留信,又说道鞍畔有酒,鞍下有肉干,可供大哥稍作充饥,以后也可依样而为云云。萧峰看完,却是摸不着头脑:那鞍畔的两袋酒我已喝了一袋,倒也没什么,那肉干放在鞍下却是为何?莫不是怕污了衣物?于是伸手往鞍下一摸,觉得鞍下甚热,倒又真有好几大块用布隔开的肉干。萧峰将肉干连布取出,翻开那布时,一阵香气扑鼻而来,萧峰认得乃是狗肉,更是忍不住,一口咬下,发觉肉块仍是鲜美,竟如刚焙熟一般。
当下不由得大赞:“此法子原来有此妙处,当真要的!怪不得二弟说道以后可依样而为。”其实这法子基本是游牧民族为在追逐水草过程中发明的,肉块闷在马鞍下,马匹奔跑产生的热量,就足把其焙熟,且可长保鲜美不变质。即是契丹,某些部落也有此一法,不过萧峰未试过而已。萧峰咬一口肉,有饮一口酒,大快朵颐,忽又想到:此法子甚有马上民族特色,二弟该不晓得,嗯,是二弟妹教的,还有这狗肉,她怎会知我爱吃狗肉?想不到二弟妹细心至此,二弟娶得如此良妻,倒真有福气。
正思索间,忽听得有脚步声起,他自康复以来感官大进,那脚步声甚轻,但自一里以内任何声响皆躲不过其耳力。萧峰听其步声轻浮,不似有武功之人,也不在意,待得再咬一口肉,喝一口酒,那脚步声竟已近了半里,萧峰急暗暗留神:好家伙,几乎被你骗过,如此轻功,实堪与我三弟一较高下。他行走江湖多年,情知如露出留神注意的迹象,反会被对方发觉,实于自己匿踪之意相违,且对方来意不明,未必就是专为自己而来,于是继续自在地饮酒吃肉。
又咬了一口肉,饮了一口酒,那脚步声已来到身后一丈不到的地方,霎时便停住,竟是连半点杂声也没再发出。萧峰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