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一改当年的鲁莽暴躁性子,待人沉稳和蔼,颇有储君之风。
沉寂了多年的储君之争终于开始冒头,各方势力云动,身为沈国公府未来继承人的沈崇之,就算如今被陛下冷落,不复当年风光,却仍然避不开这其中的漩涡,难免会被扯进去,杨太保在私下对他的暗示,更是将沈崇之逼上了风头浪尖。
……
黑衣女子戴着面纱,掀开车帘上了马车,惊鸿一瞥的容貌清丽绝美,若是太子在这里,恐怕会惊讶地发现,这个黑衣女子,赫然便是他以为已经被母后派去的人杀掉的舒云珊!
舒云珊恭敬地跪在了笼罩在阴影之下的男子身前,额头触着他素净的雪袍,竭力展现着自己的虔诚与尊敬。
男子温和着眉眼,脸上甚至带着浅浅的无害笑意,冰凉若霜的目光,流转之间,恍若琉璃。
他抬手揭开香炉的盖子,用青铜小棍拨了拨燃烧的香料,火光明灭中,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斑,映照出他细腻雪白的肌肤,和勾着浅浅笑容的淡色嘴唇。
“公子,一切都如您的计划进行着,并无差错。”舒云珊的话语中,充满了对面前男子的尊敬,在她的眼中,公子简直就如同天神!他稍稍拨弄手指,便将这个王朝,搅弄得一片混乱,便是翻手云覆手雨的极致了!
男子淡淡应了一声,不悲不喜。
他突然重重地咳了起来,用锦帕捂着嘴,松开的时候上面是一团触目惊心的血迹。
“公子!”舒云珊抬眼看见,大惊失色。
男子抬手示意无事,直接将锦帕给收了起来,那点代表死亡的血迹仿佛没能丝毫触动他的心弦。
“公子,您的病,不能再拖了……”舒云珊的声音中满是悲戚,她无法接受若是男子去世这一惊天灭地的打击,那将彻底摧毁她的人生。
男子对此表现得风淡云轻,甚至有一分漠然,只是肯定地说道:“我不会死的,放心。”
“公子——”
男子的目光挪向窗外,一只手指轻轻挑开窗布,外面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也是天朗气清,阳光正好。
也不知道是阳光落入他的眼眸中的错觉,还是当真出现了几分暖意,他眼底厚厚的冰雪,如同被初升朝阳暖照,点点融化,少了冷漠,多了温度。
以前生死之于来说,并不重要,但现在,他有了要继续活下去的目标。
只要他有目标,就算是阎王也要不了他的命!
他的眼神微微流转,手指不由得捏紧到发白——
他很想,很渴望……拥有她!
“走吧。”他突然想法窗布,吩咐道,“去见见我的二叔。”
“是。”舒云珊仍然恭敬地跪伏着。
男子心不在焉地对她拂拂手:“你不必跟着我,之前我吩咐的事情,继续下去便是,还有,秘密监视西平王的一举一动,报告到我这里。”
舒云珊有些委屈不能跟在公子身边,但也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有多么重要,不得不应了一句“是”。
舒云珊离开,马车缓缓而动。
……
沈千祺以“妹妹整日呆在府中不利于身体恢复”为由,得到了沈崇之与穆海柔的大力支持,将沈晏带着出了门,与她一起的自然也有君离。
虽然君离总是说着自己是有事才来燕京的,可沈晏几乎没看他出去过几次,倒是整天呆在她身边。只是两人没有太多的交谈,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却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融洽,时日久了,沈晏居然慢慢习惯了君离的气息和存在。
只是沈家生死不明的大小姐,若是突然死而复生,这定然会是一个震动燕京的大事儿,所以在临出门的时候,沈晏还是有些犹豫,就算爹爹娘亲以及哥哥都说无事无事,可沈晏还是觉得不安心,若是她被人发现了,那么沈家也就再也不复平静了。
一贯沉默少言的君离突然说自己略懂易容之术。
惊讶之余,沈晏让下人们给君离准备好了工具,让他在自己脸上一阵鼓捣,虽然只是细微的改动,却仿佛在一颗珍珠上盖上了厚厚的灰尘,掩盖了绝代的风华,如今的沈晏,看起来只是一个有几分姿色的清秀小佳人,与原本的模样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只是眉眼依稀有几分相似。
君离这般手艺,已经是极好的了。
沈晏惊奇连连,甚至追问君离是否知道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便是所谓易容之术中的最高境界,以前是直接从人的脸上揭下面皮制成面具,发展到后来,已经可以用其他的东西代替做成面具,薄如蝉翼,那才是真正能够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样貌。若是再学习缩骨术,那二八芳华的少女可以伪装成年迈老妪,壮年大汉也可以伪装成稚龄小儿。
面对沈晏的问题,君离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没到那种境界。”
“那么说是真的有人皮面具的咯?”沈晏睁大眼睛,异彩连连。
“嗯,有机会可以让你看看。”
沈晏喜笑颜开:“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看起来比前几天活泼太多,看来能够出门,对她来说也是渴望许久的事情。虽然回家让沈晏很开心,可闷在家里好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无聊。
再说了,她在慈航静斋的时候,出门的时间也不多,只能整日闷在屋内练功,那才叫一个真的沉闷。
以沈晏的身体条件自然是不能骑马的,所以沈晏单独坐在一架精致小马车上,而沈千祺与君离则是骑马走在马车前面。
沈晏身边还跟着侍女,从上车之后就一直保持着用手掀开窗帘的姿势,可以让沈晏看到外面的街景,热闹的气氛。
他们此行准备出城到城郊去走走,沈晏也想沿路看看三年后的燕京,速度不快,可以让沈晏清晰地看到路边那个熟悉的身影,仰头笑得开心的少女。
三年未见,她与以前竟然没有太大的差别!
当然,还是更漂亮,更成熟,更有魅力了。
沈晏高兴得差点儿从马车上跳下去跟易文怡打招呼,她也没有想到出来走走竟然就会遇到易文怡,而她好似跟一个男子站在一起,莫非这么早就已经少女怀春,有了倾慕对象了?
沈晏好奇地打量着她身边那人,却是霎时变了脸色。
易文怡身边的男子,不是别人,居然是方澜!
他穿着一身水蓝色长衫,身上并无任何珠玉点缀,却仍然散发着如玉般润泽的光芒,眉眼如诗,清隽俊秀,气质如玉,少年风流。
这般的方澜,带着点点忧郁气质,对于少女的吸引力,本就是致命的,不然前世沈晏也不会那么疯魔地迷恋上他,最后竟然傻到搭上了自己的家族。
就算沈晏心心念念着不在意了不在意了,可看到方澜与易文怡在一起,还是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
马车前头的沈千祺自然也是看到易文怡,他清楚易文怡与小妹是很好的朋友,当即转过头来,看向趴在车窗处的沈晏,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沈晏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若是易文怡与方澜在一起了……就让她祝福他们吧!
沈晏的马车走过,满心满眼都是方澜的易文怡当然没注意到,当然,就算注意到了,她也认不出来沈晏。
易文怡像只快乐的小鸟围绕着方澜,她也没有想到今天出门竟然无意中撞见了方澜,折让她简直欣喜万分,也顾不上什么名门贵女的矜持了:“方澜方澜,我听说……”
“易小姐。”方澜猛地停下不知,转过身来,皱着眉看她,“我只是出门买个笔墨,你不必这般跟着我,不顺路。”
他的话说得生硬极了,就是想要避开易文怡。
虽然易文怡这般身份的名门小姐能够对他表现出倾慕,让他有几分感激,但他不是一个会为了一份感激便会被迫接受一份感情,所以一开始他还能对易文怡表现出耐心,久而久之,他也显出几分不耐了。
易文怡被吓了一跳,忐忑地看着方澜。
“易小姐,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方澜很是直接。
易文怡很委屈:“方澜,我只是……”
“告辞。”方澜干脆地转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到了自己常去的店,挑了些笔墨纸砚,提着回了西平王府,幸好这之后,易文怡没有再跟上来,这让他大大地松了口气。
方澜只是西平王府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再加上他那世子哥哥有意无意的打压,他身边没几个能使唤的人,像是出府买笔墨纸砚这种事情,都要他一个王府公子,亲自出门。说出去,在这燕京,也算得上是一个笑话了。
可方澜不觉得丢脸,这么多年来,若是他做点这种事情都觉得丢脸,那还不如去投井自尽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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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真是虐死单身狗,但还是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啦!
☆、章120 西平王府
方澜独自一人在书房中,轻轻研磨,眼前却恍惚地勾勒起了记忆中似模糊似清晰的影子。
他提笔,顿了顿,在纸上轻轻勾勒起来。
他画的不是那种极为精致的仕女图,而是带着写意味道的水墨。方澜在画道上的确有着惊人卓绝的天赋,他只是跟着府中的先生学过一点皮毛,没有拜访过大师,却能够靠着自己摸索,而达到简单几笔,就勾勒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形象。
那是一个女子,从飞舞的长长发丝看出来的,实际上画纸上只有一双眼睛,如同揉进了漫天星光,极尽璀璨。
这是方澜记忆中的一双眼眸,女子其他的五官都已经模糊,但他却如此深刻地记得那一双眼睛,仿佛他黑暗人生中,照进来的唯一一丝光芒。
“王爷您来了!”屋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方澜一惊,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父王,王府中高高在上的天,可望而不可及的西平王,居然会来到他这个破烂的小院儿。
他知道那下人是在提醒自己,可他还是慢了半拍,走了半步,又倒回来,扯过一张空白的画纸,将刚刚画的水墨写意给遮住了。
刚刚走出小书房,他就看到了他的父王,双手背在背后,虽然穿着简单,却仍然遮掩不住他那一身凌厉至极的气势,一双虎目如炬,闪烁着勃勃的光彩。
西平王身份尊贵,乃是当今天子陛下的唯一弟弟,在皇子的时候,则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小皇子。只是这位王爷的性子浪荡了一些,府中侧妃便是十几个,更不要说是那些没有名号的普通姬妾,很多都是一些想要巴结他的大臣送来的,而他的皇兄,当今陛下,在异域进贡番邦美女的时候,也总会送给他两个,这成群的姬妾,偶尔死掉几个,估计都入不了他的眼。
而这么多的姬妾,可想而知西平王的子嗣有多么的庞大,可唯一有一点,便是没有名号的姬妾,每次在侍寝之后,都必须要喝下避子汤,西平王从不会允许卑贱的姬妾生下自己的子嗣,就算再受宠也不可能。
方澜是个例外,他的母亲曾经是艳冠天下的绝色舞姬,不知怎的入了西平王的眼,便收入他的府中,赐名柔华夫人,很是受宠了一段时间,也是在这段时间里面,西平王破例允许了柔华夫人生下自己的子嗣,结果一举得男,便是方澜了。
柔华夫人本来就是个有些张扬的性子,平时因为在王府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才收敛了许多,可有了儿子,又荣宠一时,便忘了分寸,差点儿骑到了王妃头上去了。恰逢那时,西平王又搜罗到了一个美人,便忘了柔华夫人,哪里会给她撑腰,柔华夫人自然是落得被王妃整的奄奄一息的下场。
不过王妃有分寸,她知道自己做出再过分的事情都可以,却不能够威胁到王爷的子嗣,就算是方澜这个卑贱的妾生子,他若是死了,这笔账就得算到自己头上。
方澜就是靠着这个理由活了下来,但是他的母亲柔华夫人再也没有得到过西平王的青睐,他这个所谓的王府少爷也成为了一个笑话,在府中几乎连奴仆都可以排挤他。
方澜只有偶尔在祭典上,或者是年关之时能够见到西平王,其他的时候,他所谓的父王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其实说来,西平王是一个很英俊的人,年纪大了却有了别样的魅力,常年骑马作战锻炼出来的腱子肉,没有丝毫他这个年龄的男人会有的大肚子肥肉之类的,所以西平王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走出去照样让许多没见过市面的少女五迷三道的。
方澜不知道父王今天是为何而来,但还是按照礼仪问了好,不卑不亢。
西平王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单枪直入地问道:“你与易家小姐认识?”
方澜愣了愣,然后沉默地点点头。
西平王不喜地皱眉,方澜的沉默总是会让他联想到某个人。
他不愿意多耽搁,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股命令式的口吻说道:“你也到了应当定亲的年龄,易家小姐不错,又是嫡女,她父亲与我说起的时候,本王也很惊讶,但既然人家喜欢你,便是你的福分,这件事情,便这样定下来了。”
定下来什么?自然是方澜与易文怡的婚事。
方澜大惊,抬头开口便脱口而出一个“不”字!
西平王横了他一眼:“本王以为你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淡淡一句,却让方澜脸色煞白。
他的身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