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世界,唯一有温度有活力的东西是剑。
他常年穿着一身玄衣,黑发浓密如墨,柔顺随意,狭长的双眸冰冷无情,面容说不上绝顶的俊美,却有一种纯粹的冰冷气质,吸引人靠近。不过,靠近的下场也就只有一个冷冻成冰罢了。
天杀的腰间别着一把玄铁长剑,没有剑鞘,露出还没有开锋的黑沉剑身,剑面有些粗糙,没有丁点儿的花纹,唯一的感觉就是古拙平凡,除了看起来很沉重,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这把剑看似平凡,但正所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就是这把剑,从天杀学剑的时候开始跟随他,在他的手中无往不利,出则见血。
至今,已经伴随着天杀沾染了无数人命与鲜血,剑身上透着隐隐的血色红光,与天杀的名字一般,杀气冲天。
沈晏很是意外,没有想到这一次天杀竟然提前出关了。
不用沈晏问,天杀便简要回答道:“感受到了熟悉的内力。”
沈晏知道他是在与自己解释提前出关的原因,好奇地指了指趴在地面上那个悄无声息的人。
“你说他?”从沈晏遇到天杀开始,他就一直很神秘,从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而现在,竟然冒出来了一个可能认识的人?
天杀开口,却只见嘴动不闻其声。
但沈晏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这是极为高深的功法传音入密。
沈晏只听得三个字——
“玄机山。”
她顿时面露讶异。
没有想到随便撞见一个人,竟然就是传说中存在的玄机山弟子?!
不过想来也有道理,如果不是身份背景不一般的人,又怎么值得多年隐世不出的逍遥庄亲自出手呢?沈晏回想那日的情形,逍遥庄的那些人的确是更加重视这个少年的,不然也不会特别关注他,还用更多的人来押送这个少年。
玄机山弟子的身份,也说得通了。
知晓了少年身份之后,沈晏看向少年的目光也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题外话------
晚更不是本意,只是因为卡文了……许久不见的卡文神兽,痛苦呀!
☆、章058 玄机弟子
听闻玄机山之人,不入世则已,入世则代表天下必定大乱,而玄机山一脉仅传承一位弟子,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之辈,入世的目的就是为了挑选明主辅佐开国。
玄机山也因此有了“得玄机,得天下”的盛名。
若是玄机弟子入世的消息传出,天下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蠢蠢欲动了。
现在这人在沈晏这里,而沈晏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将这个烫手山芋给送走。
只是,她现在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
前世的时候,她可从来没有听闻过关于玄机山弟子出世的消息,就算那是被人隐瞒了吧。可直到她死,大晋朝仍然国势平稳,完全没有飘摇乱世的兆头。
这中间,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
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
沈晏想了想,又摇摇头,自己否定了。
虽说她不会看轻自己,但也不会太过于高看自己,她只不过是小小女子,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又如何可能改变这天下大势,历史车轮的走向呢?
——事实上,一些事情的结果,原本的以为,最后往往出乎意料。
“你打晕他了?”沈晏走上前去,蹲在面朝地趴在那里的少年旁边,用手指戳了戳他。
“小姐小心!”有人惊呼,“这少年完全是一个疯子啊!”
沈晏看到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有些意外:“他?”
也是这才发现,周围竟然已经一片狼藉,花草树木都看不出原样,连小院中的石桌都碎成一地的石块——很明显,这一切都是面前少年的手笔。
沈晏看着少年脏兮兮的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扯着他的衣袖将他翻了过来。
少年如挺尸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眼紧闭,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脸上也满是脏污,却仍然能够看出惊心动魄的精致线条。
虽然是这个狼狈样子,但原本就是金子,并不会因为砂砾而失去原本的光芒。
可惜,沈晏还来不及赞叹一句这少年的漂亮模样,仰躺在地上的少年便忽的睁开眼睛,单手诡异如毒蛇,刁钻而致命地朝着沈晏而来。
沈晏想都没想,完全是出于本能的拍出夹杂着浑厚内力的一掌。
咔擦一声,少年的手臂弯曲成了诡异的弧度,很明显地骨折了。
沈晏刚刚起身退开,少年便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精神头儿的样子连亲自敲晕他的天杀都感到意外,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快就醒的。
果然是玄机山的人。
少年这边已经捂着自己的手臂开始跳脚了:“啊啊啊!你居然打断了小爷的手臂!你知不知道小爷是谁!”
沈晏无语地看着他:“是你先袭击我的好吧。”要不是她反应够快,估计就中招了!
少年气鼓鼓地瞪着她,嚣张又狂妄地喝道:“那又如何!你不应该站在原地等着小爷教训吗?你们这些……”
他感觉到有热流从额头上淌下,摸了一把,看到一手的猩红,立马大惊小怪地尖叫起来。
“流血了流血了!要死了要死了!师父快来救救徒儿啊!”
院子中一群人早就退得远远的,包括天杀。
这少年看起来明显就是不正常的样子。
沈晏忍不住回头去问天杀:“你确定他真的是玄机山的人?”
虽然她没见过,但也听过玄机山的传闻,知道玄机山每代出世的弟子都是经天纬地、治国安民的大才之辈,人中之龙。
可面前这位……明显不符合啊!
沈晏心中的期待感,一下子就跌至谷底了。
天杀面对沈晏的问题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吧。”他也有些迟疑。
果真难得,连天杀这般干净利落的人,在这个问题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以前天杀也不是没有见过玄机山的人,可那些位给他的印象,都是风淡云轻,胸有乾坤,一看便与众不同,更有几分仙风道骨,不似凡尘之人。
可这位的话……
“你们还不过来帮我处理伤口?”少年哇啦哇啦大叫着,毫无形象地跳脚破口大骂着。
沈晏已经不忍直视。
“打晕他。”
声音落入少年耳中,他越发冒火:“你居然……!”
“咚。”
天杀出现在他旁边,刚好收回手。
少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又晕了。
沈晏出于安全考虑,让人将他绑了起来。
为了确认,她反复问了天杀,这个人是否是真正的玄机山弟子。
“应该没错,玄机山内力气息与众不同,我曾经见过。”天杀沉吟道。
沈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先看看吧。”
原本还想告诉爹爹,但看这人的模样,她只得先将这件事情给按下了。
这一次少年晕过去的时间比较长,至少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沈晏起来都没有听到他醒来的消息。
刚刚在自己房间里面用过早餐,娘亲就支人来问她准备好没,准备要出门了。
据说那位孔贞宁出家的地方比较偏僻,走过去还要花些时间,必须得早点出发。
沈晏专门挑选了一件比较清雅的素青色折枝堆花襦裙,青翠浅淡的颜色正符合少女的青葱年纪,头上梳着双髻,只点缀了一只米分色珠花,便系着两条素青色细带,刚好落在肩上。
沈晏全身上下,除了头上的珠花,其他便没有丁点儿的首饰,看起来清清爽爽,清新而干净,或者说,她的容貌便是最好的装饰了。
就这样沈晏站在娘亲面前的时候,立刻就得到了穆海柔的点头赞许。
她的这身装扮去见孔贞宁,不仅不会显得轻慢,反而会入孔贞宁的眼,像是孔贞宁这种淡雅的世家女子,重视反而不是外表的华丽,而是由内而外散发的气度了。
☆、章059 孔家贞宁
燕京胜地,寺庙庵堂数不胜数,香火鼎盛如护国寺,风景绝佳如上元寺,都是燕京城中人们喜欢去的地方。
不过,知道在燕京城外某座山头上,还有一座清静幽雅的碧云庵的人,就没有多少了。
这庵堂,实则是孔家所建,为的自然是孔贞宁。
修建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兴旺香火,只是为了给曾经孔家这位风华绝代的嫡长女一处清净之所,所以挑选的山很偏僻,路也难走,平常基本上没人上山来,算是达到了孔贞宁想要遁世隐居的真正目的。
花费了许久时间,终于抵达碧云庵外的穆海柔,一下车,便看到重重山林中,一座简陋的小庵堂,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掉下眼泪。
“进去吧,贞宁应该就在里面。”穆夫人也是来一次叹一口气,“我上次来也是一年多前了,许久没见贞宁,也不知道她好不好。”
“在这样的地方生活,能有什么好的。”穆海柔忍不住道。
沈晏握了握娘亲的手,低声安慰她。
进了庵堂,看到里面的模样,更是忍不住吃惊。
孔家虽不如楚家那般富可敌国,但多年的积累,财产可想而知。而在这样钟鸣鼎食之家生长的孔贞宁,定然是锦衣玉食,生活每一处细节都十分讲究的。
而现在,她居然能够在这般比之农家小院儿还要不如的地方住下去,也是难得。
“请问施主是哪位?”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尼姑,拿着一根扫把,好奇地看着突然走进来的几人。
穆夫人一步上前去,慈眉善目地笑道:“这位小师太,你还记得我吗?我以前来过这里的。”
小尼姑脸色一红,慌忙摆手:“担不得担不得,我哪里算是师太呢,嘿嘿。哦,这位老夫人我想起来您了,您与我家师父认识吧,我记得你。”
穆夫人点点头:“是啊,这次我来看看她,你师父在吗?”
小尼姑连忙点头:“在呢在呢,我这就进去叫她。”
“不用,我们自己进去也是可以的。”穆夫人连忙叫住了她。
小尼姑不好意思地停了脚,朝着穆夫人弯了弯腰,又放慢脚步带他们进去。
这座庵堂是最简单的一进一出,前面一个小院,穿过堂屋就是后院和厢房,后院种着几棵稀疏的花草,这个季节也看不出品种,唯有后院的一棵梅树,长得很好,在这寒冬季节,绚烂开放,点缀了这有些荒凉的院子。
灿烂鲜红的梅树下有一张石桌,一位穿着灰色尼姑袍的消瘦单薄女子坐在树下,背对着来人,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捧着一本佛经细细看着。
脚步声纷至沓来的时候,她也注意到了,却是头也不回。
“静心,我说过,不见外客。”她清冷开口。
小尼姑笑盈盈道:“师父,是之前来看过你的那位老夫人啊!”
“老夫人?”她数着佛珠的动作一顿。
正准备回过头来,就听到颤颤巍巍的一句熟悉身影——
“贞宁姐姐……”
孔贞宁浑身一震,慢慢回过神来,看到如此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穆海柔,也是晃了晃神。
“海柔……”她低低唤了一句,声音却又消失在喉咙中,化作一声叹息,“施主,请叫我妙真。”
穆海柔匆乱几步上前,看到孔贞宁的模样,泪水不禁模糊了眼睛:“贞宁姐姐,我回来了,我,我居然不知道你成了现在这样……”
她又是痛心又是后悔,自己怎么不早点回来,竟然不知道当年要好如此的贞宁姐姐走到了这个地步。
如果她早早知道了,好好劝劝贞宁姐姐,事情的发展是不是就不会像是现在这样?
穆海柔不知道,原本她以为对见到孔贞宁这幅样子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她真正看到孔贞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慌乱,脑子里面一片浆糊。
沈晏与外婆站在后面,也没有上前打搅,只是看着两位分别多年的老友重聚。
而这一次,孔贞宁也没有再拒绝穆海柔的称呼了,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穆海柔,浅浅一笑。
“什么时候回京的,过得还好吗?”
穆海柔一边掉眼泪一边回答:“才回来,你的消息我还是听我娘说的,你怎么,怎么就不写书信告诉我?!”
孔贞宁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抚着她的肩膀,轻声道:“说又有什么用,把你从你相公身边拉回来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那个时候我已经心如死灰,多说无用了。”
穆海柔忍不住开口:“那你又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毁了自己!”
“你不懂。”孔贞宁拉着穆海柔的手,回忆般叹了口气,“我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是因为一个男人,只是因为看明白了。”
“什么?”
“所有。”孔贞宁挑挑眉,“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穆海柔露出难得的小女儿娇嗔:“我不懂!我只知道当年盛名燕京的贞宁姐姐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
孔贞宁笑着抚了抚她的手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邀请他们进屋。
禅屋也不大,侍女们便没有再跟进去,仅有四人在禅屋的叠席上盘腿坐了下来,刚刚的静心小尼姑为她们倒了四杯清茶。
“你就跟徒弟两个人住?”
孔贞宁点头。
穆海柔环顾了一下四周,稍稍松了口气。
这里并不如外面的简陋,虽说没有金银细软的华丽,但每一处都显示了主人的品味和雅趣,让穆海柔有一种重新看到当年那位贞宁姐姐的熟悉感。
“贞宁姐姐,这是我女儿沈晏。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