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叶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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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将叶央-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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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话别说王巧筝,连大哥和祖母都不知道,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来,叶央再憋着迟早会出毛病,缓缓吐了口气,努力把翻涌的血腥记忆压下去。过度警觉,严重的触景生情,反复在梦境中重演定城那个火光连天的夜晚,所以晚睡早起,就是不愿躺在床上……如果她从前是个心理学家而不是编程师,就会明白自己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可惜这个年代没有心理医师,叶央只能日复一日的忍耐。

    商从谨没有回答,站起来走了几步停在她面前,沉默着缓缓将一只手放在叶央肩膀上。

    这是他第一次逾距,但叶央并不觉得讨厌,那掌心的热度透过衣衫,像能把想法传递到她心里,无声地告诉她:“都过去了。”

    “等到大祁将士凯旋,你就能放下了。”商从谨安抚地开口,虽然从声音到表情都没有半点温柔,“老国公的心血,你二哥的付出,不会没有结果的。”轻描淡写的放弃太不现实,一切伤痛仇恨都要用敌人的血来抚平。

    “娘子!”远处云枝拔高嗓门一声呼唤,是在给叶央提醒。

    有人要过来了!

    叶央霍的站起来,没有告别,给了商从谨一个坚定地眼神,转身从另一条小路回了清凉斋。为了防止别人看到,她走得很急,心里想的是:“二哥已经在西疆从军,我能做什么呢?”

    来人也是叶府的宾客,认得叶大小姐身边的云枝,本来听见她在喊叶央,下意识扭头望向园子,没想到只看见商从谨一个人,便上来打了个招呼。

    云枝也是个会演的,装模作样地道个万福,说:“奴婢在找大小姐,不想惊着贵人了。两位可要用些醒酒汤?云枝这就差人送来。”

    ……

    没有比叶家的新媳妇更好当的了,老夫人上了年纪早就懒得主持中馈,等过了杜湘儿的回门日,就迫不及待地让她接手了府中的一半事物。

    洞房之后第二天拜见长辈时叶央仔仔细细地看着美得有股冷冽之气的大嫂,然后看看脸颊红扑扑的叶安北,心中一阵凌乱——大哥你作为大理寺卿,执掌刑狱的气势跑哪儿去了?

    杜湘儿中等个子,同叶央差不多高,对谁说话都轻轻柔柔,微微抿其的唇角写着宠辱不惊的淡定。起先叶老夫人担心她并非家中长女,镇不住下人,才过几日就打消了想法。

    ——金玉算盘可从不含糊!叶央借来看过一回,算盘珠子颗颗都是不掺一丝杂色的碧玉,支柱虽然是纯金打造,但用的是镂空技巧,所以重量很轻,端的是件珍贵东西。

    大嫂子看着和气,在接手到一部分账务后就像变了个人,眼睛里闪着红光,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地一阵响,然后查处了账本的三处不对劲,禀告给老夫人,接着该惩治的惩治,手段毫不含糊。

    叶央也摸清了杜湘儿的脾气,其实很简单,管家最重要的是把住银钱,只要别坑她的银子,一切都好商量,下人一旦存了私心,杜湘儿是不介意同老夫人说个明白的。

    这点和正在查贪腐案的叶安北在做的不谋而合,听说夫妻俩每天晚上都交流工作经验。

    杜湘儿在账面上不含糊,却不吝啬,里里外外完全符合一个国公府的开销。叶老夫人本想把整个内院的事都交给她,想了想还是作罢——等有了嫡子再说,先不着急劳累孙媳妇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可惜人生不能总是顺遂,对叶家尤其如此。古代公务员没有婚假一说,叶安北每天府里到大理寺两头跑,生活如意美满。而叶二郎,在大祁的西疆抹掉了额头的一把汗,重重地喘了口气。

    是夜,阴云密布星月晦暗,完美地遮掩了所有杀意,黑暗处像蛰伏着凶残狡诈的野兽,隐约是不详。

    五品以下的武将都要值岗,今天轮到叶二郎了,不过值岗时校尉大小也算个官儿,故而不用那么辛苦的巡逻,只要保持清醒准备居中调度便可。

    叶二郎紧握长枪,原先柔软白皙拿扇子的掌心已经磨出了薄薄的茧子,眼睛在火把的映照下神采奕奕,肤色比原先深了些,却显得更成熟。叶家人里他同妹妹有六分相似,那张脸叶央长着显得英气,搁在叶二郎身上又太过俊秀,如今总算沧桑得像个真男人。

    “阿央说的没错,西疆果然更冷些。”叶二郎换了只手握枪,铁质的兵器传走了掌心的热量,哪怕隔着皮手套也觉得微寒。

    雁冢关不是大祁西疆的最后的领土,却是最后一道防线,地势颇高又筑起长城。此关一旦被破,除了人墙,西疆就没什么能阻挡库支入侵的屏障了。

    站在城墙上,从没偷过懒的叶二郎弯腰俯瞰,火光未照亮的地方漆黑一片,那是雁冢关内的大祁领土,是他要守护的地方。

    “叶校尉,今夜若没什么大事,您早些回营休息便可。”说话的人三十出头,从后面走过来,同为六品武将却对叶二郎客气得很,原因无他,叶家祖辈都折在军里了,镇边军就没人不知道叶家的名头。

    从少爷到兵将没有过渡,叶二郎一瞬间就完成了角色转变。路是自己选的,哪怕掌心结茧的过程痛到夜不能眠,他也没抱怨过一句。叶二郎直起身笑着摇头,开口道:“我不累,现在离天明尚早,你……”

    话说一半却又顿住,叶二郎表情瞬间僵硬,手中长枪扬起一道寒光,直直的刺往那人的方向!

    夜风里,传来了血的味道。

    三十余岁的校尉呆呆地侧头,看着身后委顿在地的人,回过神时声音拔高到尖锐:“快燃烽火!库支来犯了!”

    同一个夜里,大祁京城天上也灰暗,西疆的烽火还没来得及飘到,但有人几乎同时知晓!叶央从梦中惊醒,定城那晚挥散不去的惨叫让她捂着胸口急速喘息。

    血的味道!

    叶央抽了几下鼻子,发现这不是似醒非醒的幻觉,而是存在于现实的血腥气,她穿着白色纱棉中衣,没点灯,在黑暗里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房里有人,尽管呼吸轻到微不可闻,显然是个高手,可浓郁的血味明明白白地指向那人的藏身之处。

    叶央脚步极轻,屏息快走到那人跟前时才化手为掌,刚劲的掌风劈向不速之客。

    “咳,几年不见,你倒是长进了。”有个万分熟悉的声音悠悠响起来,接住她的掌风,说话时虚弱到无力。

    叶央原地打了个寒战,一瞬间西疆的过往如书页,哗啦啦在她眼前翻开,半晌才犹豫道:“……师父?”  



第58章

    一年多快两年没见了,有些情感却不会因此消退。叶央在听出那人的声音时,心情雀跃几乎站不住,一阵狂喜涌来。

    “师父,真是你!”在黑暗中扑上去,叶央露出的笑容发自内心。这是她的红衣师父,相伴两年让她活下去的支柱!西疆匆忙一别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了,从此以后她就只能是国公府的小姐,没想到师父居然上京了!

    触手所及的却是湿漉漉的温热,叶央立刻意识到那是血,扶着人摸黑找到桌子坐下,立刻点燃烛火,借着火光两手一伸开始扯人家的衣领子,声音隐含担忧:“你受伤了?”

    那么重的血味,绝对不会是轻伤。

    “哎哎,多大的姑娘了,还有没有点男女之防。”红衣师父艰难地扬起一个笑,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唇色苍白脸色蜡黄,显然伤的不轻。

    他穿的是漆黑的夜行衣,没戴从前那些叶央看惯了的白骨头饰,连发丝都扎在头巾里,低调得像个随时会消失的影子,脸庞还如当年一样,挺直的鼻梁斜飞入鬓的浓眉,不正经又带了三分张扬骄傲。

    黑衣上看起来似乎是被水打湿的地方,其实都是血。叶央早就两手鲜红,把师父的衣襟扯开,右侧果然有个被洞穿的伤,贴着肋骨汩汩地流着血,但没伤到内脏。她这才回道:“原先你非要帮我洗澡的时候,怎么不考虑男女之防?”

    “为师那是关心你。”红衣师父嘴上从不认输,一只手压着伤口上方止血,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桌上。

    叶央转身在梳妆台的一个小盒子里摸索,别人家的闺秀妆奁里放的都是金玉首饰,她在那些小盒子里备了些金疮药和活血药油。很快摸索到了一个做工精致的白瓷瓶,叶央握在手里拔开瓶塞,一股脑儿地洒在了师父的伤口处。

    药是好药,效果立竿见影,见红衣师父疼的倒吸了口凉气,脸都扭曲了,流血的速度却慢了不少,叶央露出个报复得逞的笑来,“大冬天的骗到结了冰的河边再一脚踹进去,叫帮我洗澡?”

    “我这么一踹,你不是立刻就学会内息运转了!”红衣师父振振有词,从她手上接过白瓷瓶,把药粉没遮盖到的地方涂抹均匀。

    叶央冷哼:“我第二天就发了高烧你怎么不说!”

    互相拌嘴的声音有些大,她立刻屏息侧头,仔细留意着外头的动静。幸好,云枝在隔间里睡得挺熟,叶央平日不怎么起夜,又比谁都警惕,清凉斋一半是不留下人值夜的。

    “等着,我去打盆水来,给你擦擦,冷水可以吧?”这个时间烧热水动静太大,叶央问了句便轻轻推开半扇门,从门缝儿里挤了出去。不多时就端回半铜盆的冷水,还有条白色帕子搭在边缘。

    红衣师父休息片刻,精神已恢复大半,浓黑的眉映衬苍白的脸,仍然坚持自己动手擦擦濡湿一片的血,末了又要俯身,清理他留在屋内的半个血脚印。

    “还是我来罢。”叶央抢在师父前头蹲了下来。

    “阿央长高了。”冷水沿着流血的地方四周擦拭过一圈,刺激伤口收缩,红衣师父掩好衣襟,看着她点头,“人也好看许多,走路都像个世家贵女的。”

    叶央还穿着寝衣,头发随意披散着脸也没洗,被夸得心里一阵紧张:“师父……你是不是快不行了?”不然有日子没见怎么还转了性子,居然会夸人了!

    “你才不行了!”红衣师父难得温柔一回,气得又想抬腿踹她,不料牵动伤口,只好悻悻地收回动作,叹口气说,“本来不想打扰你的,只是再没别的地方可去。唉,差一点就能出城了。”

    话里话外,似乎他不是刚来此地,叶央于是问道:“你在京城住多久了?”

    “四五个月罢。”红衣师父随口回答,又习惯性地支使徒弟去干活儿,“上厨房拿个鸡腿来,为师饿了,再弄点干净的白布,不然我就用你柜子里的中衣包扎。”

    师徒俩吃东西的口味一向差不多,叶央却没动作,立在旁边怒视他道:“来了小半年都不知道来见我?你原先不是说不上京吗!害我一个人从那么远的西疆跑到这里,你……”

    “西疆一别我们本来就不该再见。”说完后红衣师父紧紧地闭上嘴,似乎谁也不能让他开口,坚定的表情接触到叶央的视线,良久才动摇,“回来以后你便能当你的国公府大小姐,该和过去彻底做个了断。”

    字句间那种淡漠让叶央觉得,这近两年的时间还是有什么改变了。她仍是她,只不过原先没有任何能依仗的人,红衣师父才愿意留下,现在有了哥哥们和祖母,他就走了。

    “城破那夜,你把我从西疆的死人堆里拉出来,我欠你的命该怎么了断?”叶央越说越来气,伸指头捅了一下师父肋下,看他疼得呲牙咧嘴又不敢呼痛,顿时痛快了许多,“说吧,为什么起先不能陪我回京城,现在又自己跑过来了?”

    过了很久,屋子里还是只有烛芯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叶央拗不过红衣师父,转身去柜子里找了件没穿过的雪白中衣,撕成布条递给他,低声道:“我房里只有伤药,若要绷带得去下人房翻找,恐怕会被人发觉,倒是离苍雪苑的小厨房不远,可以弄点吃的。”

    “先不着急。”有了布条裹伤,红衣师父背过身去重新扯开衣襟包扎,单手的速度也不慢,叶央帮不上忙,坐在床头呆呆地看着他。

    烛火昏黄摇曳,让她不得不再三确认这不是梦。

    师父身上的谜团太多了,从西疆到京城,那些谜团只会越来越多。叶央只听说过她的拜师过程,不知道师父是哪里的人,是在哪里学的武艺,更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做什么。

    好像没见他为生计发愁过,也不缺银子,除了那套正红色用金线绣着古怪猛兽的衣服和一套白骨头饰,没有任何能间接证明师父身份的东西——可惜叶央认不出。现在唯一能知道的,就是他和谁交手受伤,走投无路才会想到自己。

    “我给你写的那几本手札,记下多少了?”终于处理好伤口,红衣师父遥遥依着桌子发问,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之前的话题。

    那是些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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