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父皇?”萧氏不敢置信:“父皇死了?父皇死……夫君!”萧氏急急爬到楚域跟前,一把抱住他的双腿,焦急地问:“父皇驾崩了,那……那谁会登基?是谁?是我哥哥吗?是不是哥哥?”
“雍王殿下才是太子,皇上驾崩,登基的,当然是雍王。”
“雍……王?”萧氏尖叫:“那贱种?怎么可能!”
楚域但笑不语。
萧氏慌乱地松开手,说:“不,不对,就算是雍王登基了,也是我的哥哥。我依旧是长公主。哈哈,我依旧是长公主,没人能把我怎么样,夫君,你不能再关着我了,我要出去,我要进宫去见母妃,我要去找佩儿,夫君……”
“死了这条心吧,今天来,是跟你了结的。十五年,我已经忍得太久了。”
“了结?怎么了结?”萧氏哈哈大笑:“我不会跟你和离的,你也不要想休了我。我是你的妻子,永远都是。”笑着笑着,女人又开始哭了,她呜呜哭泣着,含情脉脉地对楚域诉说衷情:“那年在石板桥上,我初次见你,你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玄色长衫,那样风姿绰约,当即让我失了魂。可是,可是我不认识你,不晓得你是谁,正要派人上前打探,你却风一般地消失不见了。”她双眼发光,陷入回忆:“我日思夜想,求了母妃求父皇,无论如何找不到你的踪迹。好在上天眷顾,那日发放皇榜,我又见了你,年纪轻轻的状元郎,同样骑着白马,穿着红袍,跟那日见的一模一样。我当时就知道,这是上天的安排,我与你是天生的一对,这缘分,错也错不开的。即便晓得你早有妻室又有孩儿,我依旧相信咱们缘分天定。你瞧,我可不就成了你的妻子?”
“缘分?的确有,孽缘而已。”
“哈哈,不管什么缘,总是缘分。她宁氏再得你欢心又能够如何?这十五年,当你妻子的还不是我?是我!她算什么东西?算什么?你们成亲到和离,前前后后加起来两年都不到,凭什么跟我比?凭什么!”
楚域无话可说,
他静静地瞧着这个女人,就是她害得他妻离子散。
好在,这一切已经过去了,他终于可以摆脱她了。
男人跟萧氏说话,声音无悲无喜。
“皇帝死了,你不伤心么?”
“伤……伤心,我当然伤心。”萧氏悲戚:“父皇对我宠爱有加,如今他去了,我悲痛欲死。”
“那就好。”男人笑了笑,说:“皇上驾崩,萧氏诧闻噩耗,惊恸而亡。宗人府念你孝顺,一定会同意将你葬入皇陵。”
“什么?”
萧氏吓得连连后退。
楚域说:“我的妻子姓宁,百年之后,自然要与她同葬。至于你,楚家祖坟,没有你的位置。”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楚域已经懒得说话了,她发现这个女人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选择性接受。
跟她废话,完全是浪费时间。
林生捧着一丸丹药进来,一把按住萧氏。萧氏想要挣扎,可她身体残疾又是女流,哪里挣得脱林生的手劲。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低贱的下人卡住自己的脖子,然后将一粒红色药丸塞入她喉中。
药丸入口即化,连呕吐出来都不可能。
喂了药丸,林生方才松了手,也不退后,只站在萧氏一步之距看着她药性发作。
“救命,来人啦,救命!”萧氏徒劳地呼救,等发现根本没有人救自己,她又扑向楚域,苦求:“饶命呀,夫君,我错了,饶了我吧,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可是男人根本不理会她,他就在那里看着她,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刚开始,萧氏没有任何感觉,不过一会,她就开始口干舌燥。然后慢慢地,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袭向全身,这种酥麻之感越来越烈,最后变成疼痛,彻骨一般的疼痛。
这疼痛很慢,仿佛时间都被无限拉长了,她不能呼吸,口中流出涎水,鼻孔血流如注。
明明还活着,却要死了,明明要死了,却还活着。
萧氏如同置身炼狱,实在不堪忍受,她在地上翻滚着,宁愿早点死去。
等到身体渐渐麻木,连呼吸都轻微起来,萧氏知道,自己真的要死了。
她仰躺在地上,头朝一边侧着,从这个方向,她还能看到楚域。
那个男人,锦衣华服,面容俊俏,他早已不是她初见时的模样,却依旧让她忍不住心动。
这个人啊,她今生今世唯一深爱的男人。
近在眼前,又遥不可及。
可是后悔吗?
不,她还是不后悔。不后悔遇见他,不后悔爱上他,不后悔嫁入楚家多年,为他生育一双女儿。
她只遗憾,遗憾女儿终究还被丈夫怀疑,遗憾自己从未得其心意。遗憾哥哥没能登基为帝,遗憾十五年时间太短。
“夫……夫君……”
她涕泪横流,伸出一只手,还想靠近他。不过最终,她没了那个力气,很快,便目光尽散,彻底死去。
楚域走到近前,踢了踢还没有完全僵硬的尸体,捏着鼻子冷哼:“丑陋不堪。”
林生垂首不语。
男人吩咐:“准备通传吧。”
“是。”
梦姨娘战战兢兢等在外头,看见楚域出来,想要靠近,又不太敢。
等楚域走到近前,发现他看了自己一眼,梦姨娘雀跃不已,正准备上前说话,却见那人朝身后的男人吩咐一声:“侍奉主母无力,陪葬吧。”
梦姨娘整个身子软了下去,赶紧苦求道:“四爷,四爷饶命。”
可是男人已经走远了,哪里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第92章
皇帝驾崩,全国大丧。
云起跟楚阳娿虽是新婚,却不得不分房别居。在搬入书房的第二天,楚家又传来消息,说新妇楚阳娿之嫡母萧氏,因先皇驾崩,伤感太过,郁郁而亡。
原本应该三朝回门的楚阳娿,便不能按计划回门。
新婚未过半年,娘家有丧事,新媳妇是不能回家的,不然带着热孝回来,夫家十分忌讳。
因此三朝回门那日,楚阳娿跟云起到了安国府,却没有进去。只站在安国府大门外头,见了父亲跟弟弟。加上宫里听说萧氏暴亡,也派了人来,里头正忙成一团,云起便带着楚阳娿早早回了云府。
皇帝尚未安葬,朝廷百官以及宗室勋贵,都要进宫跪灵。女眷倒是不必,不过也只能在家呆着闭门不出。
楚阳娿是重孝,嫡母过世,到底她也不能表现得太开心,因此从安国府回来之后,便躲在屋子里称病,任何人也不见。
大房跟跟二房那头,对明月阁倒是关心的很,三不五时地说要来探望,都被嬷嬷请回去了。大太太跟二太太的人都被驳了面子,很不高兴。但此时到底是皇帝大丧,这里又不是文山,于是两边不约而同都忍住了,至少都不想当那个出头鸟。
楚阳娿虽不能出门,但日子过得倒还逍遥,趁这个机会,也让自己的人摸清云府的情况,免得到时候一抓瞎什么都不知道。
云家跟楚家暂时都还安稳。反而是在京城准备扎根的许家,正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许家五爷许詹在书房里团团转。
大儿子许善喜也有些心惊胆战。
“父亲,怎么办?咱们该怎么办?还是去跟老爷子说了吧,去求老爷子想想法子。”
许家这些年来,一直不上不下的,跟云家的绑定式联姻,让他们骄傲之余,又十分不满。
云家,许家,何家,三家虽说是姻亲关系,但势力最大的当然是云家。云家人名声又大,外面说开去,总说他许家与何家高攀。这还罢了,关键是每每儿女到了定亲时,都是云家子女挑选他们两家的孩子,他们许家只有被挑选,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就好比许詹当年,因爱慕云家二房嫡小姐,低眉顺眼地在云家当了十年的壮劳力,结果等到定亲,心上人直接定给了何家大少爷,成了他的大表嫂。
许詹深恨,恨心上人瞧不上她,又恨云家不替他做主。后来等他成了家,人也懂事了,才明白求人不如求己,要是说话作数的是他许家,云家哪里敢挑剔他?
为了争一口气,许詹不顾家里的反对,一意到了京城。这些年倒算有几分功绩,但想与云家平起并肩,却还差得远。
后来太子萧翰敬一被废黜,许詹脑子一转,立刻投靠了肃王,准备捞一个从龙之功。
投靠肃王,是他经过多方考察的结果,六皇子虽然有世家支持,可世家各有嫌隙,加上皇帝对世家又有忌讳,想要与宗室支持的肃王抗衡,除非强大的凝聚力不可。
许詹对自己的选择十分自信,甚至想好了就算有个万一,让六皇子得了位该如何应对。可谁也没有想到,临了成了太子的,却是势力地位都不如人的雍王。
现在皇帝还未下葬,京城上下都在戴孝。可他知道,等到皇帝下葬,紧接着便是太子登基,太子登基之后,头一件事,必定是铲除异己。很不幸地,许家受他连累,肯定就在被铲除之列了。
许詹怕得要命,却又不敢跟老爷子说实话。老爷子的脾气他晓得,等知道自己做下的事,头一件事不会是替他想法子,而是一刀宰了他再说,让他去求老爷子,实在是不敢。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父子两人都急得不行,许詹想来想去,还不如赶紧给自己准备棺材要紧。
这时候许善喜突然想到什么,跟父亲说:“爹,我身边有一丫鬟秦代语,很有几分急智,不如叫她来,替咱们想想出路。”
“丫鬟?”
许詹感觉儿子太蠢,“一个丫鬟能有什么法子。”
“爹您有所不知,我这丫鬟当真是聪明得很,上回我给老爷子祝寿送礼的事儿,就是她办的。让我好出了一回风头,连云家那些表兄弟们都给比过去了,如何?”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也实在没有办法,还不如司马当做活马医,说不定有什么办法呢。
许善喜见父亲点头了,赶紧去把丫鬟叫来。
秦代语是许善喜身边的一等丫鬟,十五六岁,生得十分秀美。除此之外,她的礼仪教养也很不错,若不是晓得她是个丫鬟,那一举一动,只当是哪家娇养的嫡小姐。
听许善喜说了许家的现况,秦代语想了想,道:“老爷跟大郎也不用着急,其实老爷您想一想,雍王殿下在一众皇子当中十分不显,可为何突然就被立了太子呢?这其中,难道没有原因么?”
“这……的确是有原因,我们也打探过,可是实在打探不出是谁在背后作怪。”
雍王刚被立为太子那会儿,他们很担心,但也不像现在这般着急。毕竟太子不是皇帝,前头都废了两个了,谁晓得雍王能在太子之位上面坐几天。
肃王雄才大略,他们相信假以时日,必定能夺回太子之位。
谁晓得皇上这回没撑下去,就这么去了呢。
等丧事一过,太子登基,下面必然有一番争斗。原本支持肃王的宗亲,有不少在雍王被立为太子之后就倒戈了。肃王势力受损,许詹担心的是,肃王会拿他们这些出自世家的支持者当筏子,给太子和六皇子一起下黑手。
太子跟六皇子能受多大的冲击不得而知,但许家,必定会连渣渣都不剩。
许詹还年轻的很,他可不想死。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跟雍王的支持者求情?”
秦代语笑了笑,说:“老爷何不想一想,太子是何时开始被看重的?”
“这……”
“难道不是云家七郎进京之后么?”
许詹跟许善喜具是一惊:“你的意思是?”
“没错。”秦代语直言不讳:“雍王之所以能入主东宫,完全是云家一手捧起来,不过那云起十分了得,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根本无人知晓。所以众人至今以为太子背后没有势力,只是皇上的平衡之策,实际上云家出力不少,不过是不愿让人枪打出头鸟而已。”
许詹与许善喜恍然大悟,可是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秦代语说:“现如今太子将要登基,云家必定权倾朝野。许家与云家世代联姻,要是许家被牵连,云家名誉必定受损。因此太子跟云家家主,必定会保住许家,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你快说呀!”许善喜急忙催促。
秦代语说:“只可惜咱们五房,可是连着两代没有跟云家结亲了。”
许詹心中一抖,立刻做了决定:“喜儿,去把你姐姐叫来。”
楚阳娿装病装了半个月,等到皇帝入皇陵,宫里开始准备登基大典,她才说身子好了,不再闭门不出。
云起这些日子也一直在忙,等皇上入葬之后,才终于不再出门了。
楚阳娿的嫁妆早已清点入库,接下来应该整顿家务,不过在此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