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过初初见面,大方就也罢了,又哪里能看得出‘行事妥帖’来?
秦楚青正思量着怎么回话才好,谁料一人比她更快,在她身旁抢先说道:“阿青素来厉害。伯府上上下下如今都是她在打点着,连我看了,都觉得十分能干伶俐呢。”
赫然就是不知何时挤到了她身边的凌太太。
☆、第92章
先前虽然看见了凌太太往这边靠近,但宁王妃和世子妃都没太将她放在心上。
二人之想着这是个寻常的官家太太,许是等她们和秦楚青交谈完毕后过来打个招呼行个礼就也罢了。
谁曾料想,此人竟是直直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宁王妃面露不悦,世子妃亦是不喜。
但凡懂得礼数的人家,都该知道这是多么不礼貌的事情。
更何况,她们本就是想和秦楚青单独多说几句话了解下这位姑娘,才特意滞后了片刻,在此处等候敬王府的马车。
怎知却被这样个无理的人给打断了。
而且,看这人的架势,竟是打算插入到她们的对话中来……
想到先前凌太太刻意现出和秦楚青十分熟络的模样,世子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对秦楚青道:“请问这位是……”
凌太太倒没接这句话了,也只笑着去看秦楚青。
秦楚青说道:“这是本家的一位姑母,夫家是五品文职外官,近日住在伯府里。”
简单一句话,将凌太太的身份就直截了当说明白了。
听闻秦楚青这般干脆利落的回答,宁王妃暗暗满意,点了下头道:“阿青今日这般打扮确实极其好看。”又朝着世子妃道:“你说得没错。”
世子妃先前赞扬秦楚青,是在凌太太过来插话之前。
王妃这般说,显然是将凌太太直接忽略了过去。
世子妃听闻,面上的笑意深浓。她与王妃打趣了句,这便拉过秦楚青的手,与她相携着往里行去,“我前些天刚得了些好看的花样子。先前看着喜欢,路上就带着瞧了瞧,只是拿不定主意下一身衣裳到底用哪个的好。你既是来了,可要帮我瞧一瞧、选一选。”
秦楚青知道自己这般和她们说着话过去,一时半刻脱不开身。忙快速回头环视了下。看到凌嫣儿立在不远处,就朝她挥了挥手,示意稍等会儿去寻她。
凌嫣儿朝她笑着摆了摆手,让她快去忙自己的。
秦楚青这便笑着点头应了。
凌太太没料到自己竟然这般就被人给彻底忽略。
她知道秦楚青和女儿的小动作逃不过旁边两位贵人的眼睛,心下稍定,急急往前赶去,扬起个端庄的笑来,说道:“不知大家准备往哪儿去?我们嫣儿远地而来,也没甚相熟的女孩儿,只与阿青熟悉一些。不如一同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语毕,又不轻不重地喟叹道:“这次伯府的孩子们都是我看顾着一同过来的。若是分散开了,我少不得要时时忧心、时时惦念,生怕她们有上一丁半点的不妥。”
听了她这话,世子妃唇角的笑意便有些发僵。
宁王妃拍了拍儿媳的手,“今儿是来参加宴席的,又不是来做衣裳。花样子何时商量不好,偏得现在打扰阿青?”
她拉过秦楚青,和蔼地说道:“过两日宴会结束后,我派车去接你。到时候你们两个好好商量下。省得今日人多口杂,说个半天,话都听不清楚。”
世子妃笑道:“老祖宗说的是。”又朝秦楚青说道:“我为了一身衣裳,可是从头到尾要操心好些时候,总是拿不定主意。妹妹去了我那儿,少不得要听我唠叨半晌,到时候可不许嫌我烦。”
两个人生怕秦楚青心里不好受,以为她们二人是特意要将她丢下,特意这般。
但秦楚青又怎会不明白?
二人这是不愿凌太太同行,但又顾忌凌太太是秦楚青的亲戚,怕单撂下凌太太后凌太太会无端抱怨,惹得秦楚青对家人不好交代,故而只能让她也留了下来。
秦楚青当即笑说道:“听说宁王府的菊花最是漂亮,在这秋日里欣赏,最为适宜。这次可是有了机会,能够亲眼得见。”
听到秦楚青做了保证往后再见,世子妃这才释然地叹了口气,说笑两句后,搀了王妃往前行去。
自始至终,两人都未和凌太太多说一句。
旁边霍玉暖忽闪着大眼睛看看秦楚青,又看看自家母亲和祖母。直到确认秦楚青真的不跟她们过去,只能沮丧地耷拉着脑袋,由伺候的妈妈抱着,跟在宁王妃后头走了。
凌太太十分懊恼,对着秦楚青,就有些怨气。因着这怨,她只朝秦楚青笑了笑,并未多说甚么,就转回身朝着凌嫣儿那边行去。
凌嫣儿先前就下了车,远远看见了那一幕。
瞧见因了凌太太的再三打岔而搞得秦楚青不得不和宁王府的人道了别,凌嫣儿气红了脸。见母亲朝着这边行来,她跺跺脚转身就要跑远,却被凌太太给扬声叫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凌太太紧走几步到了女儿身边,“乱跑甚么?女儿家要有女儿家的做派。这般又是跺脚又是跑走的模样,让旁人见了,岂不是要低看了你去!”
凌嫣儿本就是直爽的性子,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回身说道:“就凭母亲刚才那副模样,旁人早就瞧不起我们了。哪还用等到现在?”
凌太太没料到凌嫣儿竟然这样说她,呵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母亲连祖母的寿诞都不顾,非要带了我来京参加这劳什子的‘群芳宴’,为的是什么?”凌嫣儿眼底一片绝望,“世家自然有世家的行事做派。母亲这般倒贴过去,又有甚意思!”
“你懂什么!那可是王府的亲眷!若是识得了……”
“若是识得了,你打算怎么办?”
凌嫣儿气得胸闷,又羞又恼,眼圈儿都红了。
她凑到凌太太跟前,一字一字地说道:“娘是打算让我去做王爷小妾,还是世子的小妾,亦或是给世子家的小娃娃当童养媳?”
一句话,把凌太太给噎了个半死。
她没料到一向乖巧的女儿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她愣了一会儿,突然怒了,板着脸对凌嫣儿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想结交她们,也好让你的往后多个出路。你怎么竟然那样说,将我想得如此不堪!而且,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怎能是出自闺阁女子之口!”
凌嫣儿气道:“母亲呵斥我的时候,怎地不想想自己?我不过是当着你的面说了些不当说的话罢了,你就如此生气。你当众做出那般事情,又怎么不反省一下?!”
眼见和凌太太怎么也说不通,凌嫣儿也恼了,再不管凌太太的高声呼唤,直直朝着另一边跑了去。
秦楚青先前见了凌太太那番做法,心里也是不舒服得很。
虽说凌太太肯定是回去寻凌嫣儿,秦楚青犹豫了下,到底没与她一同过去,而是折转到了另一旁准备走另一条路去看花。
行了没多久,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才发现凌嫣儿从旁经过。忙快步过去一把拉住了对方。
“怎么了?”秦楚青悄声问道,回头看了眼,有些了然,“吵起来了?”
凌嫣儿把手慢慢抽了出来,眼泪啪嗒一下落了下来。
凌太太是她母亲,秦楚青对着她,也是没法劝说,只默默将自己的手帕塞到凌嫣儿手里,示意她好好擦擦泪。
凌嫣儿刚将泪痕擦干,不远处传来女孩儿们的呼唤声。
两人闻声看过去,才发现是楚新婷和张逢英相携着走了过来。
看到凌太太问了楚家、张家的仆从后,笑着打算朝楚新婷和张逢英走过去,凌嫣儿的眼圈又红了。
“你不必担心我,自去玩罢。”她低声和秦楚青说道:“我去看着我娘那边。”
语毕,她快速跑去了凌太太身边。
楚新婷和张逢英都是将门之女,自小习武,自有一股不同于旁人家女儿的英气。
特别是楚新婷。她不似张逢英那般被拘谨着长大,肆意洒脱下,眉目间自带威慑之气。
看到凌太太含笑往她身边凑过来,楚新婷当即俏目圆睁,朝凌太太那边瞪了一眼。
凌太太哪想到女儿家还能凶到这个份上?当即后退半步,有些踌躇。
这一犹豫,就被刚刚赶到的凌嫣儿给拉住了。
楚新婷和张逢英先前都看到了凌嫣儿和秦楚青说话,到了秦楚青身边后,不由问道:“那人是谁?”
秦楚青大致介绍了下凌太太的身份,对楚、张二人说道:“姐姐们稍稍等我一下,我有些话和凌太太说。”
张逢英知道秦楚青的性子,晓得她怕是也忍不住打算和凌太太当面说清楚了,就笑着拉过她,道:“等甚么?不需要去说。有甚么事情,让新婷出面就是。”
楚新婷听了张逢英的话,顺势说道:“阿青不必理会那种人。想要攀高枝的见得多了,这般不依不挠连点眼力价都没的,却是头一遭。”又哼道:“她们在地方上是一霸,在自家地盘上作威作福惯了,以为来了京还和那里一般。当真可笑。”
她心中颇瞧不起那种人,侧身挡着秦楚青,又朝凌太太那边怒视了一番。
张逢英看着楚新婷那护着秦楚青的模样,悄悄拉了拉秦楚青的手,偷偷朝她眨了眨眼,低声道:“你放心好了。新婷她啊,巴不得能护着你一辈子呢。你就由着她罢。”
她这句话暗示的,分明是楚新婷有意秦正宁、想要嫁进伯府一事。
秦楚青听明白了,忍不住抿着嘴笑。
楚新婷只听了后半拉,不知晓张逢英暗含的意思,闻言颔首道:“逢英说得对。”
她这话一出来,张逢英就伏在秦楚青的肩上笑个不停。
秦楚青亦是莞尔。
楚新婷不知道自己护着妹妹有何不妥,思量了半晌,还是不明白。继续追问,秦楚青死活不告诉她,张逢英却笑得更大声了。
楚新婷无奈,和两个女孩儿笑闹着行了进去。
秦楚青却不时回头看看凌嫣儿。有心想叫了她一起,却被凌嫣儿摇头拒绝了。
想想凌太太的做派,秦楚青也很是无奈,只得和凌嫣儿挥手道别,先和楚新婷她们走了进去。
张逢英也回头看了一眼,不太确定地道:“阿青,我瞧着那女孩儿手里的是你的手帕?”
“手帕?”秦楚青低头看了眼,才想起来刚才自己把帕子拿去给凌嫣儿擦眼泪了。
张逢英看到的,应当就是她的。
转身看看那个正耐着性子低声劝母亲的女孩儿,秦楚青轻轻叹了口气,脚步微顿,终究是和楚新婷她们一同往里行去。
群芳宴的入口一共有两处。少年们从一侧门进入,女孩儿跟着长辈们从另一侧进去。
张国公夫人和楚太太正与人寒暄着,见秦楚青加入了进来,也没拘着女孩儿们,由着她们自己去顽。
此处行宫。如今已是秋季,旁的地方多是金色灿烂,这里却依然绿色遍布。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给院子里添上了无数活泼的生机。
路上见到不少人,皆是三三两两聚作一堆。极少有似以往的聚会那般,众人都在一个地方高声谈论的情形。大家都轻声细语地交谈着,偶有相识之人从旁经过打招呼,方才抬起头来,和人笑说一二。
秦楚青见状,颇为惊奇。
张逢英说道:“这个聚会阿青参加得少,自然不知道。这儿的比赛,可是实打实比的实力。因此重视的人就也多了。”
“你这么弯弯绕地说,她一个新来的,能听得懂?”
张逢英刚一说完,楚新婷就耐不住性子了,压低声音与秦楚青道:“实话和你说吧。平时的聚会里,但凡是能够展示才艺的地方,都有人或多或少地在作弊。很多好的诗啊词啊,不见得真是自己写的。就连字,都不一定。”
“竟有此事?诗词还能提前背下来,倒也有点可能。字的话……”
“提前写了,袖子里一藏。待到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有些登不得台面的人家,为了给子孙搏点名字,甚么招式没有用过?”
秦楚青倒是真的开了眼了。
这种搏出来的‘名气’,当真是虚无缥缈。被人戳穿了,岂不难堪?
就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士上战场,临了大家才发现,那将士连个刀都拿不稳。
到最后,丢掉的名声怕是比得来的更多。何苦来哉?
张逢英拍了秦楚青一下,示意她不要多言,又对秦楚青道:“阿青莫听她瞎说。舞弊的毕竟是少数,且那都是小家小户才去做的。世家子弟哪还看得上这些个虚无的东西?”
楚新婷有些不服气,道:“谁说氏族里就没这种事情?若平日里真的没有弄虚作假,到了群芳宴上,何苦这般小心谨慎?”
听她这样说,秦楚青方才恍然大悟。
群芳宴无论是哪种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