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霍玉殊的法子也可行,但这两方并行着进行,当真是最为妥帖且快速的法子。
她坚信,以这两个人的心性,若是答应下来,必然能够以大局为重,摒弃前嫌,将此事办妥。
霍容与还好说。
他一心为国,肯定是希望这个国家能够更好。只要是对国有利的事情,他不会完全拒绝。
难的是劝动那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可这两个人积怨已深。霍玉殊怎可能一时半刻就同意这种事情?
秦楚青也没辙了,叹口气说道:“若是不肯合作,不如你们二人各自施行自己的计策,看看哪个能更快地解决掉问题罢。不要互相扰到便可。”
她本想再多说几句,转念一想,霍玉殊并非激将法能逼迫之人,思量过后,只得作罢。
霍玉殊正要开口驳斥,看看秦楚青无奈的模样,心中微动。
须臾后,他问秦楚青:“阿青觉得这样更好?”
秦楚青没料到他竟是突然摆出松了口的模样,大为惊奇,却也不敢大意,只“嗯”了一声后十分诚恳地看着霍玉殊,别的没有多说。
霍玉殊盯着她半晌,瞧着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忽地笑得眉眼弯弯,连连道了三个“好”字,眯着眼颔首,“我应了你就是。”
秦楚青没料到他竟然就这样答应下来,默默地去看霍容与,一脸的不敢置信。
霍玉殊望着她震惊的模样,哈哈大笑。
他突然往前探身,到秦楚青跟前,轻轻说了些话。
口唇微动间,温热的呼气扑到秦楚青的耳畔。
她不习惯和旁的男子这般亲近,瞬间僵了僵,忙往后退了半步。
霍玉殊看她耳朵有些红了,知道她羞赧,满意地笑笑,独自迈步朝内殿行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
霍容与轻唤了声“阿青”,又朝殿门处指了指,示意赶紧走。
秦楚青朝霍玉殊那儿看了眼,便快步往霍容与处行去。
她犹不敢相信先前的事情,轻声问霍容与:“他这是答应了?真答应了?”
说实话,她后面这个建议,与先前的建议,并无不同之处。看似让他们两个人分别行动,实际上,还是一明一暗相辅相成。
只不过换了个说法,冠冕堂皇些罢了。
以霍玉殊的性子,绝不可能发现不了。凭着他和霍容与那般僵持的关系,不应该这么爽快才对。
这倒是奇了。
“是。他答应了。”
霍容与沉声说道:“他从来不与我妥协。这一次,却是奇怪。”又朝秦楚青望去,“想来,是因了你的关系。”
“不见得罢。”秦楚青仔细想了想霍玉殊的话,又有些不敢肯定了,“或许……真的是因为我?可是为什么呢?”
她说话的时候,微风轻拂,撩起她鬓边的发。
霍容与恰好看见她耳上还没来得及褪去的绯色,只觉得红得扎眼。闷了半晌,终究还是无法不在意,只得问道:“他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刚才?嗯……他说,往后只要是我开口,他就会答应。什么都行。先前是他想岔了,本不该因为你而驳斥我的。”
秦楚青想了想,回头问道:“说起来,他这话倒是有些奇怪。”
两人正一前一后地下着台阶。
秦楚青不耐烦在这上面多耽搁时间,走得略快。
霍容与步履沉稳,踱着前行,因此稍慢一步。
见秦楚青这样边走边回头说话,霍容与看看她娇小的身子,又望望底下长长的台阶,轻轻拧眉,探手拉了她一下,道:“当心些。莫要摔下去了。”
他本想拉她手臂,谁料她刚好快走了一步,这一拽,就擒在了手腕上。
细腻滑润的手感传来,心性坚定如他,也不由得心神一荡,将手握得更紧了些。
秦楚青没察觉他的异样,只回头笑着道了声谢,顺带着往外用力,试图将手抽出来。
霍容与心下不舍,却也不得不将五指稍稍松开。
只是在她将手抽出的瞬间,他忍不住微微勾起手。指腹从那纤细的手腕起,触到掌心,而后划过她纤长的手指……
后面一路,霍容与的话都很少。
秦楚青只当他还在考虑黄大人的事情,便不去打扰。直到走近成太妃的宫殿前了,方才出声,与他道别。
霍容与望着她的背影,视线慢慢下移,定格在了她的腕间和手上。
……忍不住就想起了刚才指腹划过那里时欣喜的感觉。
恰在此时,秦楚青不知为何,忽然回头朝他看来,对他一笑。
敬王爷瞬时间莫名地生出一种被人抓了现行的窘迫感,面颊发烫,淡淡回给她了个笑容。
待到那个娇俏的身影完全消失,霍容与方才转身,目色沉沉地朝帝王宫殿的方向看了眼。
……那个人,对她的容忍度太高了些,竟肯为她轻易放弃自己的原则,做了妥协。
也许这对别人来说颇为容易。可他知道,这对那个人来说有多么困难。
可见那家伙对她用的心思之深。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毕竟,他如今是帝王。手中握着极高的权力。
敬王爷手执玉骨折扇轻敲掌心,沉吟许久。
或许……
有些事情,需得挑明得再直白些才更好。
☆、第73章
秦楚青刚刚迈上最后一个台阶,还没走进屋里,殿内便有一团嫩黄扑了出来。
“阿青姐姐阿青姐姐。”霍玉暖不住唤着跑出了屋,身后跟着一溜串的嬷嬷宫女,直直朝着秦楚青这边奔来,“你可算是过来啦!我还怕你和他们吵起来呢!”
秦楚青笑着一把抱起她,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问道:“不会的,怎会吵起来。”
“他们可是很凶。”霍玉暖在秦楚青耳边小小声说道:“虽然皇帝哥哥对暖儿很好,可他发脾气时候的样子我见过,吓人得很。屋里的人跪了一地,他还不肯罢休。还有那一位……”
想到霍容与,霍玉暖缩了缩脖子,又把声音压低了些,“那一位更凶!”
见她提起霍容与时候的惧怕模样,秦楚青莞尔。有意扯开话题,便道:“当时陛下为什么发脾气呢?怎么那么多人跪下了?”
“其实也不是皇帝哥哥的错。”霍玉暖趴在她的肩头,努力为霍玉殊辩解,“那些人都逼皇帝哥哥娶妻。皇帝哥哥不肯,自然要发火了。”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已经进到了殿内。
成太妃正坐在窗边望着外面,旁边有两个宫人执着团扇为她打扇。
徐徐轻风中,成太妃的面色一片宁静,不见分毫异色。只是在听到霍玉暖的笑声后,她下意识转过头来,眼神有瞬间的茫然,方才让人能够察觉出她先前的心思并不在这处,而是在出神。
见霍玉暖乖巧地趴在秦楚青肩头低声细语,成太妃微微笑了,缓声对秦楚青道:“这孩子倒是和你亲近。”
秦楚青笑道:“暖儿性子乖巧,并不怕生。”
“也不是。”成太妃摇头说道:“她只和自家人亲近。旁人的话,最多只允许抱一下亲一下就也跑下来了。”
听成太妃这样说起,秦楚青回想先前苏晚芳抱暖儿时候的模样,当真是如此。
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预想中的身影,她讶然问道:“三姑太太呢?”
“去看望先皇后的宫殿了。”成太妃温婉地笑笑,示意秦楚青过去和她隔桌而坐,“先前陛下早已吩咐过林公公,看着无事的时候,就引了她过去。先前你们各自离去,林公公闻讯赶了来,这便照着吩咐做事了。”
虽然霍玉殊早先在苏国公府的时候便提出有此打算,但秦楚青没料到他这般细心,居然今日提早就吩咐了人。想来,也是怕宫中事务繁忙,一时半刻顾不上罢。
正兀自这般思量着,一旁成太妃淡淡开了口:“说起来,不只暖儿。我看敬王,与你也是颇为亲近。”
秦楚青没料到话题转换的那么快,不由微诧,望向成太妃。
成太妃当她没听明白,又道:“我和容与的母亲自小相识,感情很好。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甚么都好,甚么都拔尖,唯独一个,待人太过端正,失了亲近。与你这般投契,倒是难得。”
秦楚青落了座,将霍玉暖转了个身放在膝上朝外坐好。见成太妃话已说完,这便笑答道:“王爷面冷心热,待人真诚。”
“并非如此。”成太妃摇了摇头,又笑道:“还没见他对哪个女孩子这么上心过。他待你,与待旁人,终究是不同的。”
秦楚青听成太妃一而再地说起这个,思量了下,老实说道:“我和王爷相识不在京中。说起来,颇有些渊源。许是遇到故人了,故而会特别留意些。”
这就是承认了霍容与待她与待旁人不同了。
但……这个‘不同’,却并非成太妃口中的意思。
看看秦楚青干净澄澈的双眸,成太妃暗暗叹了口气,斟酌一番,到底没将话说得太明白。
这丫头,还是太小了些。
再等等罢。
不过——
“阿青在我面前不必拘谨。往后若是遇到甚么事情不好解决,不妨来寻我商议。我虽久居宫中不知纷杂世事,但,作为一个长辈替你拿拿主意,却还是可以的。”
这话显然是怜惜秦楚青没了生母,伯府中又没女性长辈为她打算,特意想要出手相帮了。
秦楚青没料到成太妃待她这样亲近,愕然之下,却也感激,诚恳说道:“多谢太妃。往后若有实在拿不定主意的事情,怕是就要麻烦您了。”
成太妃看她说得认真,并没有刻意礼貌推脱,反倒更为高兴。
霍玉暖对两人的对话一知半解。
看着没人说话了,她笑着拍拍小手,说道:“太好了太好了。那样的话,阿青姐姐岂不是能经常来宫里玩了?那样的话,暖儿就能常常遇到姐姐了!”
说罢,扭过小脑袋,问秦楚青:“是不是呀?阿青姐姐?”
成太妃道:“正是这样。”
成太妃朝秦楚青笑笑,“我一个人在宫里,也是发闷。早些年容与常住宫里的时候,还能过来陪我说说话。如今他年纪大了,不方便住在宫里,我平日里更是闲着。阿青若是无事,能过来陪陪我,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长辈说得诚恳,而且,孤单寂寥最是难熬。
秦楚青便也不再推辞成太妃的邀约,颔首应下了。
回去的时候,霍容与打算亲自送了秦楚青回去。还没来得及和秦楚青提起,他就被成太妃遣人唤了去。
依着成太妃的意思,到底男女授受不亲,霍容与虽是身份尊贵,但若是表现得太明显,也是不成。对他、对秦楚青,都不好。
霍容与却很坚持。
他微微垂眸,望着扇下缀着的络子,“没甚么。若是有人敢出口乱说,只管朝我来便是。我并非在意那些之人。至于阿青,若是有人胆敢说她——”
他握紧手中折扇,眸中闪过厉色。
成太妃一怔,摇头叹息,道:“从小到大,你都是个有主意的。当年你硬要去北疆守着,我劝你那么久,也是不成。”
这一次,也没打算能成功就是了。
但是想到秦楚青娇弱的模样,成太妃到底不太放心,叮嘱道:“你怎么着那是你的事。只一点。那孩子虽好,却还太小,不是能伺候人的年纪。你不要逼得太过。再等两年罢。”
“好。”
敬王爷这般应着,心里头一次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太小了?
好像是有点……
她那小身板,那小手腕,他稍稍用大点力气,都怕把她捏折了。
真的再等两年?
霍容与缓缓踱出屋子,正欲去唤秦楚青一同离去。谁料刚出成太妃的宫殿,便被宫人告知,秦姑娘已经先行离开了。
是陛下派了林公公把人送走的。
“走了?”霍容与拧眉,“怎会如此?”
“林公公说,王爷等下还要进殿和陛下商议国事,等下怕是脱不开身。秦姑娘不想扰了王爷正事,这便走了。”回话的宫人小心谨慎,战战兢兢。
霍容与一拳砸在旁边的梧桐树上,震得树上落叶撒了满地。
两年?
笑话!
再等两年,怕是什么都晚了!
立在原处,静思半晌。
霍容与唤来周黄,吩咐道:“你去打探下,看看楚家哪一天进行宴请。还有,将楚大少的每日行程给我一份。”
……
秦楚青刚回到家便去了趟暖栀院。没曾想,恰好碰到了还未离去的秦正宁。
这些日子以来,秦正宁一直为暖栀院的事情忙碌着,事必躬亲。秦楚青看他堂堂世子爷为了此事镇日里在太阳下晒着,很是过意不去。几次三番劝秦正宁回屋歇着,他却不肯。
“难得阿青想要做做改变,总得尽力做好了才行。”秦正宁笑着说道,还反过来劝秦楚青不要经常来看,“日头那么大,女儿家总不能晒着累着。为兄